白雪兒問道:“你如何來到這兒的?在此已然多久了?”


    巨巫答道:“是一迷霧師....將我召至此處,我記不得....多久。”


    形骸心知妖界的巨巫向覺醒者與諸神降服,受玄妙法術製約,故而法力極其深厚的覺醒者有權召喚巨巫,為自己效命,但那代價慘痛,且僅能持續一天。但若巨巫變得極為衰弱,則不再受時間所限,當年費蘭曲正是受了誇父欺騙,才無意間將他召來,而誇父則無法離開一凡人截源的身軀。


    他又問道:“那迷霧師是何人?他為何效力於龍蜒?”


    巨巫道:“龍蜒傳授他...欺騙命運的法子,他則為龍蜒召喚我,將我囚禁在此。我不知...不知那人是誰。他似乎並不受龍蜒掌控。”


    形骸猜測那迷霧師正如被神荼蠱惑的黃耳族一般,身心已墮入邪道,他問:“此地之外,有一黑暗神魈木,魈木另有信徒愁未聞等人,他們也為龍蜒辦事?”


    巨巫勉力抬頭,道:“魈木欲向天庭複仇,他始終效忠於...巨巫,而愁未聞則是...則是習練妖火功的。對我而言,他們都是...都是獄卒。我求你,求你殺了我!”


    形骸歎道:“你受封印所限,我一旦將你殺死,你將就此湮滅,不複存在。”


    巨巫痛苦抖動,答道:“我...我隻求一死。”


    形骸心想:“龍蜒在妖界橫行無阻,實是大患,骸骨神意欲如何?他難道就這樣置之不理?”


    或許刑天也畏懼著龍蜒,連全盛的神荼、誇父都敗在龍蜒手下,形骸難以想象那號稱“萬物之影”的巨巫可怕到何等地步。


    形骸雙手伸出,握緊冥虎劍,冥虎劍燃起冥火劍芒,伸長數十丈,刺入巨巫心髒處,那巨巫大聲哀嚎,有如群龍咆哮,震撼大地,白雪兒麵無血色,努力運功抵擋這吼聲。


    良久,巨聲衰減,巨巫粉身碎骨,成了死灰,四下飛散而逝。


    白雪兒道:“他...他應當死透了吧。”


    形骸黯然道:“他本就已是強弩之末....”形骸並無骸骨神刑天般的法力,本難以消滅巨巫,但這巨巫唯有死誌,形骸才能辦到。


    這時,從半空中掉落一件白色事物,白雪兒接過一瞧,竟是個白色的繭囊,約莫巴掌大小。這繭囊十分柔滑,乍看之下並無特異之處,但卻隱隱美得動人心魄,似乎散發著聖潔而無形的光輝。


    白雪兒奇道:“這是什麽?”


    形骸道:“這或許是召喚此妖的代價,屬於那個迷霧師。這材質好生古怪,我從未見過。”


    白雪兒捧著那繭囊左瞧右瞧,愛不釋手,隻覺生平見過的寶石、絲綢,無一能與之相比,她笑道:“師父,這東西送給我成麽?”


    形骸道:“貪得無厭的丫頭,還不快給我?”


    白雪兒做個鬼臉,道:“我不給!我就要!”


    形骸道:“此物危險的緊,若那迷霧師找來,你豈不要遭殃倒黴?”


    白雪兒嚇得趕緊往形骸身上一扔,道:“我不要啦!不過師父,我如此聽話,你得補償我些什麽。”


    形骸斥道:“你還有心討好處?好,先前你種種違背門規之舉,我就既往不咎了。”


    白雪兒頓足道:“我不來,我不來,這根本算不上好處。”


    形骸見她撒嬌,不禁氣悶,道:“罷了,罷了,算我倒黴,過幾天我賞你一柄寶劍如何?”


    白雪兒拍手笑道:“這才對嘛,不枉我對師父你這般孝順。”


    形骸暗想:“這丫頭隻要氣不死我,就算孝順至極了。”


    這巨巫已死,假以時日,這混沌離水會逐漸清潔,形骸也不必多管。


    兩人走出這漆黑的洞窟,白雪兒一眼瞥見那愁未聞的木麵罩,臉上一紅,偷偷撿了起來,心想:“這寶貝能變成旁人模樣,我將來用它騙師父玩玩。嗯,我變成師娘,痛痛快快訓斥他一番。”


    再來到綠衣山下,見嶽明輝、楊明柳兩人等候在外。嶽明輝試圖裝出高傲體麵的模樣,但神情不免窘迫。


    白雪兒笑道:“好消息,好消息,我親愛的師尊行海大仙親自出馬,將山裏頭的邪徒、邪神、邪魔一網打盡,一鍋端完,你們兩位可以回去交差啦!”


    嶽明輝昂然道:“仙尊手段果然甚是高明,我一時疏忽,中了妖人的奸計,多虧仙尊援手,此恩此請,我誓要報答。”他說要報恩,可眼中卻一萬個不服氣,倒像是興師問罪的架勢。


    形骸道:“少年人,你年少輕狂,原也算不得什麽壞事,但需知這世上危險重重,秘密無窮,若是一直不自量力,隻怕會死無葬身之地。”他其實是好意相勸,但多年身為活屍,難免用詞不當,聽來倒像是詛咒他一般。


    嶽明輝怒道:“我是不是自不量力,仙尊為何不試上一試?”


    來此之前,白雪兒對這嶽明輝還有偏袒之意,現在卻對他一萬個看不順眼,巴不得形骸好好教訓他。她眼珠一轉,道:“師父,難得這位小師兄向你誠心求教,你就隨手施展咱們青虹山的神妙武學,讓他領略領略,體會體會如何?”


    形骸聽她推崇本派武功,心裏甚是受用,笑道:“是啊,我青虹派的絕世神法,豈能韜光養晦,潛藏不現?小子,你過來,我讓你開開眼界,長長見識。正所謂‘見真龍而知爬蟲小,見汪洋方知井水少’。我保管你看了我的功夫,便不願學帝江派的毛拳糙腿了。”


    嶽明輝大喝道:“那就有僭了!”一躍騰空,長劍穿梭,正是萬花落英的絕技,這一劍號稱可“破陣亂軍”,是嶽明輝所有招式中淩厲之首。


    形骸身影渺茫,籠罩在光霧之中,手指一夾,奪走嶽明輝長劍,嶽明輝毛骨悚然,隻覺似乎天地翻轉了,不知到底發生了何事。形骸笑吟吟地說道:“著!”一甩手指,銀光一閃,那長劍飛入嶽明輝劍鞘。他剛剛用了遁夢之法與平劍劍訣,嶽明輝就算內力再深十倍,這一劍形骸也奪得下來。


    嶽明輝踉蹌後退,捂住腦袋,眼前一切似都虛實難辨,他顫聲道:“這如何可能?如何可能?”


    形骸歎道:“徒兒,你看,我武功太高,這小子理解不了,都快被逼瘋了。”


    白雪兒笑道:“就是啊,師父最棒了!師父我好愛你哦!”


    嶽明輝聽出白雪兒語氣中嘲諷之意,暴跳如雷,道:“不要臉!我...我被那老婦暗算,傷重未愈,功力全無,這才....這才敗了一招!”其實形骸給的傷藥效用極佳,他養了幾個時辰,傷已好了大半,隻是他認為自己敗得太過離奇,自然是傷情之故。


    白雪兒變作憐憫語氣,繞著嶽明輝轉了一圈,嘖嘖說道:“師父,你看嶽師兄好可憐哦,他沒病也被你嚇出毛病來啦!”


    形骸點頭道:“所以說我這人修為雖高,道行隨深,但為人處世卻稍有不足,有時做不到得饒人處且饒人,雪兒,你這方麵可得注意了。”


    白雪兒雖在作弄嶽明輝,形骸其實不過是有話直說,但在嶽明輝聽來,這兩人一搭一檔,皆在譏諷自己。他咬牙道:“枉你...枉你是一派宗師,居然...居然以大欺小?孟行海,你給我記住,今天算我嶽明輝栽了,下次再見,必是我報仇之時。”


    形骸道:“你說是來報仇,還不是自尋敗績?反而助長了我的名頭。不過你說的其實不錯,我是開宗立派的人物,勝過你這小輩,原也沒什麽光彩。”


    白雪兒道:“師父,你就讓他來嘛,蚊子再小也是肉,他不是自稱少年英雄,排行老三麽?”


    嶽明輝心中痛罵:“白雪兒不要臉,孟行海不要臉,兩人不顧師徒身份,眉來眼去,摟摟抱抱,定然勾搭成奸!我回去之後,定要將此事大肆宣揚,揭發你....你這醜惡嘴臉!俗話說,莫欺少年一時窮,君子報仇十年早。待我養好了傷,咱們再見分曉。”


    白雪兒又微笑道:“嶽師兄,不過你與那老婦...嘻嘻....胡來的時候,傷勢確實不輕,我可看的一清二楚呢。”


    嶽明輝心頭大震,急道:“你...你可不許胡說!”


    白雪兒歎道:“胡說?我可不胡說,世上有天脈法則,可以替我作證。師父,對不對?”


    形骸倒想逞能,沉吟道:“此地有混沌離水,消息靈通,我神道教有幾門法術,可以重現當時情景。”


    嶽明輝身為迷霧師,縱然年輕,豈能不知天脈法則的神效?他不禁心虛:“我若傳揚他二人醜事,他二人也必宣揚我的。她提起此事,自是威脅我的意思?”心中妄想亂猜,不得安寧,黑著臉道:“那你要怎樣?”


    白雪兒伸伸懶腰,打了個嗬欠,道:“沒什麽啊?隻盼著你回去之後,好好誇我師父一番,不得對他有半句怨言,如若不然,我可要師父從天脈法則中,將你的壯舉翻找出來啦。”也是她看出這嶽明輝心胸狹窄,定盤算著散布形骸的謠言,於是事先恐嚇他一番。


    嶽明輝無可奈何,冷冷道:“我怎會有什麽怨言?”撂下這句話,胸口鬱悶,轉身就跑。


    楊明柳喊道:“師兄,等等我!”向白雪兒、形骸恭恭敬敬的拜了拜,飛速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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