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骸找了一圈,不見沉折,遠處鍾鳴,已是亥時,心想:“緣會還在客棧,我也早些回去吧。”


    找一侍衛說了,那侍衛又找來另一人,引形骸出了紫霞城。形骸租來馬車,趕到客棧,見緣會仍未睡下,正在等他。


    緣會喜道:“爹爹,怎麽樣了?事還順麽?”


    形骸見她不吵不鬧,仍乖巧懂事,心下一寬,笑道:“順極了,我已是什麽宮槐伯爵,每月領六百文錢。”十文為一兩銀子,十兩銀子得一兩金子,百兩金子得一兩翡翠。形骸從下月起每月可得六兩黃金,隻是這錢他動用不得,須得等他二十歲後方可支取。


    緣會拍拍胸脯,道:“隻要你人平安無事就好。”


    形骸道:“勞你多等了,你睡吧,我也睡了。”他這屋子有兩張床,於是各自睡下,緣會年紀還小,他也並無太多忌諱。


    睡了約莫半個時辰,忽聽有人敲門,形骸暗罵道:“誰呀!擾人清夢,害人性命!”示意緣會睡好,上前開門,見是孟杜冷、孟蘇瑰、孟瑞英三人。


    形骸走到外頭,背身將門關上,問道:“三位成夜遊神了麽?”


    孟杜冷打了個嗝,吐一口酒氣,人微微醉了,形骸見他嘴巴紅腫,似被人抽打過,且那人掌法甚是了得,暗暗奇怪。


    孟杜冷笑道:“兄弟,有大好事,有人要帶咱們去一好去處。你去是不去?”


    形骸惱道:“去什麽去?不用睡覺了麽?”


    孟杜冷歎道:“難得一回,睡什麽覺?明晚申時,大夥兒就要各奔東西了,正當好好聚聚樂樂。”


    形骸見孟蘇瑰、孟瑞英兩人臉蛋也紅澄澄的,甚是興奮,看來跳了舞,喝了酒後,心思都活潑起來。


    形骸道:“族中長輩知道麽?”


    孟瑞英搖頭道:“行海哥哥,你可莫掃興啦,你若向長輩們告狀,非但咱們三人從此不理你,其餘朋友也都瞧不起你了。”龍國各地,眾學童之間皆有不成文的規矩,無論是吵嘴打架,還是欺淩蒙羞,都不得隨意告知師長父母,否則將告密者視作叛徒,人人避而遠之。


    形骸道:“杜冷老兄倒也罷了,你們兩個姑娘家,豈能不避嫌,不懂理?若是跑到那‘好去處’,受了屈辱,喪了....顏麵,又如何是好?”他本想說“喪了清白”,但此話當著兩個少女,如何說的出口?


    孟蘇瑰臉上一紅,笑道:“所以啊,要宮槐伯爵大人跟著咱們,嚴加督導,咱們才管得著自己呢。”


    形骸道:“荒唐,荒唐!”思來想去,卻不能放任不理,怨聲道:“好,且跟你們去看看再說。”


    返回屋中,告訴緣會此事,緣會輕聲道:“爹爹,你是要去找媽媽麽?”


    形骸一愣,道:“找什麽媽媽?”


    緣會道:“就像安佳姐姐一樣,你找到心上人,與她成親,那人就是我媽媽了。”


    形骸啼笑皆非,道:“什麽找媽媽,我是去阻旁人找媽媽,找爹爹。”於是鎖門而出。


    來到客棧二樓客堂,隻見聚著二十來人,皆是晨間見過的龍裔孩童,此刻全是龍火貴族了。息家、威家大多在場,其餘還有拜家的四人。那拜夫舉神采飛揚,昂首而坐,儼然一副領袖氣派。


    有一拜家圓臉少年道:“孟家的終於來了麽?”


    孟杜冷低聲道:“來了,咱家伯爵大人也來了。”語氣毫無敬意,倒似是嘲弄。


    拜夫舉點頭道:“差不多了,正好三十人,再多人家的馬車就坐不下了。”


    形骸道:“拜兄,你要帶咱們去哪兒?就算送去殺頭,多少也告訴一聲,免得咱們做個冤死鬼。”


    眾人都笑了起來,拜夫舉有些來氣,道:“什麽殺頭做鬼,我明明一片好心,才替大夥兒牽線搭橋。哼,若非那人非要請你,我豈會叫上你們孟家?”


    形骸愕然道:“請我?”


    拜夫舉道:“伯爵大人,請不到藏沉折,隻能請你了。”


    眾人都看著形骸,眼神羨慕,似心思都在亂轉。形骸問道:“那人到底是誰?為何請咱們這些小孩兒?”


    拜夫舉得意洋洋,又神神秘秘說道:“咱們已非小孩兒,而是真正的龍火貴族。宴請咱們這人,也是名聲遠播的龍火貴族,此人叫夫友大人。”


    形骸從未聽說過這”夫友大人”,問道:“這人名字怎地這般怪?”


    一威家少年道:“啊,我聽說過他,據說此人富可敵國,是皇城的一位大富豪,甚是奇特隱秘。他最愛結交朝中權貴,也最看重年輕有為的朋友。每年這天結節慶時,他都會邀新的龍火貴族前往他的大宅,裏頭甜點像山一樣,甜水像河一樣,玩的樂的,都仿佛做夢一樣。”


    一息家少年笑道:“聽說還有數不盡的美女,哈哈,本少爺今夜要抱姑娘,當大人了!”


    眾人中的女孩兒紛紛笑罵他沒出息,道:“將來誰嫁給你,誰可倒了大黴!”


    拜夫舉又道:“夫友大人出手闊綽,他家中的那些個新衣美服、那些個珠寶首飾,可謂琳琅滿目,繚亂花眼,你們若是看上,他隨手就送給你們。”


    眾少女眼睛發光,怦然心動,又都想實實在在大膽奔放一回。也是眾孩童從小到大規矩被做的太嚴,此刻終得放縱,難免叛逆之心。


    形骸看此局麵,暗暗心驚:“那些男的倒也罷了,若是放任不管,這些姑娘家隻怕盡皆要糟。”頃刻間打定主意,若場麵失控,舉止出格,哪怕大打出手,也要將眾人全數趕跑。


    眾人議論少時,客棧外有馬車停下,拜夫舉領著眾人,來到街上,見五輛黑魆魆的馬車停靠在外,車廂寬裕,拜夫舉與頭一輛馬車車夫說道:“大哥,就這麽些人,領咱們去吧。”


    那車夫道:“可不許耍滑頭,也不許有人跟著,不然就此作罷。”


    拜夫舉笑道:“放心,夫友大人何等威名,咱們如何不想結交?”說罷揮手讓眾人上車。


    形骸心想:“這夫友成名多年,縱然神秘,但若是害人作惡之輩,早就被官府除了。如今在聖上眼皮底下,給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對這許多龍火貴族少年動手。”稍稍放心,坐上馬車,可仍決意該出手時就出手。


    那馬車裏掛著小燈,在夜中疾馳,一路順暢,絲毫不停,如此行了一個時辰,來到荒野林間,前方樹林中隱隱放光。來到樹林中,眾人見山坡上有一大院,這院子燈火通明,張燈結彩,布置的甚是喜慶熱鬧。


    來到院中,眾孩童皆感大喜,隻見近處有火樹銀花、玉石碧水,遠處有雪亭金樓、瓊階寶殿。一條走道穿過院子,兩旁擺著西方海中的珊瑚,東方叢林的仙果,南方沙漠的寶石,北方雪地的象牙,當真光怪陸離,稀少奇妙。


    前麵又有許多美麗女子、俊俏兒郎相迎,眾人衣著皆稍有不同,似來自天南地北、異域他鄉,卻全都美觀大方,鄭重有禮。


    到了大宅前頭,煙火升空,散裂成色彩繽紛的火雨,眾孩童看的心馳神搖,覺得此處雖不及皇宮廣大,可新奇好玩,猶有過之。


    步入大廳,更是各處精雕細琢,寶器如山,豪闊得叫人難以置信,似乎毯子是金絲織的,窗簾是玉帶繡的,座椅是靈木雕的,燈籠是龍眼改的。至於山珍海味,美味佳肴,綾羅綢緞、珠寶首飾,更是隨處可見,隨手可得。


    眾人被這豪富震懾,一時不敢妄動。形骸心想:“這宅子裏到處皆富貴至極,隻怕皇宮內院也遠不及此處了。可為何這般淩亂?就算那夫友大人為炫耀財富,也不至於將寶貝隨手亂丟。”


    拜夫舉朗聲道:“夫友大人,我等晚輩,今夜有幸榮登寶殿,真乃不勝之喜,隻盼得見大人一麵。”


    有一人從屏風後走出,隻見此人戴一麵具,身形肥胖高大,身穿綠色絲袍,十根手指戴著十根指環,臉上似有厚大胡須,他朗聲笑道:“豈敢,豈敢,小兄弟真折煞老夫了,老夫生平最愛結交少年英雄,每年此時,皆會宴請佳客,一嚐所願。諸位既然來了,還請自便,老夫年紀太大,言辭無聊,在場徒然約束諸位,又豈敢掃了諸位雅興?“


    眾孩童仍在猶豫,近處一美女突然走來,握住孟杜冷手掌,繞著他如蛇一般繞圈,肌膚袒露,姿態誘人露骨,孟杜冷哈哈一笑,情不自禁的摸她腰腹,那美女纏上他身,與他接吻。孟杜冷熱情高漲,喜不自勝。


    眾人看的麵紅耳赤,這時,又一俊俏少年上前,朝孟瑞英鞠了一躬,說了一句悄悄話。孟瑞英格格嬌笑,紅暈又濃了幾分,那少年握住她兩隻手,以矯健輕柔的動作與她跳舞,舞姿優雅柔和,形骸從未見過。


    形骸見孟瑞英意亂情迷,隻怕沉溺於此,對那少年喝道:“你給我規矩些....”


    隨即,眾孩童仿佛猛虎出籠,再無拘束,紛紛歡呼一聲,投身玩樂,有的抓起水果,有的倒了美酒,有的擁抱美女,有的招俏男相陪,有的賞玩寶物,有的則鼓足勇氣,向身邊少女示愛。


    形骸想要阻止,卻阻止不得,而其餘人心意高漲,熱血沸騰,形骸隻覺他們心跳聲越來越響,與整座大廳,整座大宅,整座園林共鳴,於是場中美女愈發美麗,男子愈發俊朗,寶物愈發珍貴,光芒愈發耀眼。


    四周不斷升溫,形骸陡然驚覺不對,抓起地上一個金杯,隻見那金杯上氣體升騰,不斷變化,他一運放浪形骸功,那金杯變作粉末,落在地上,又成了金杯模樣。


    形骸一凜:“這是什麽東西?為何宛如夢幻,千變萬化?”他見到這大廳中所有事物皆在散發陣陣煙霧,侵入肌膚口鼻之中。他怒道:“你....你....”


    卻聽夫友大人一聲冷笑,所有孩童全睡了過去,形骸想去擒他,可身子一晃,當即也已暈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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