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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時候我會問我自己,做過的哪件事情讓我後悔——當然是幾乎每件事情都讓我後悔啦。


    不過最讓我後悔的,肯定是兩件事情,噢……你該不會以為我要說的是馬路上那件事吧?嗬,那是我為數不多不後悔的事情,我要說的是接下來這件事,而我打賭你不敢相信,i dare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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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


    一片漆黑


    連聲音都是黑的


    試圖延伸出去的感覺全都失敗


    不可見


    不可聞


    不可嗅


    不可嚐


    不可感


    直到一個存在出現


    決定讓人感覺得到


    有一束光,白


    沒有形體,直入人心


    有一道聲音,亮


    “我賜你永生”,讓人明白


    有一絲氣味,酸


    沒有極限,能麻痹思維


    有一種感覺,涼


    炎炎夏日,一瓢清水


    ……沒有味道


    存在消失,又是黑


    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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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錯,這就是“我”對神的回憶,或者說是想象,抱歉說得有些晦澀難懂、裝神弄鬼的樣子,不過我本來就是在裝神弄鬼啊。


    很奇怪的是,從我永遠閉上眼睛到現在,隻要我願意,我隨時隨地都能回憶起這件事情,好像它真的發生過,我的意思是,我試著說服自己好多年了,始終不能證明這件事情沒有發生過。


    不過你要是不敢相信,那也沒關係,記得我才說過的最後悔的兩件事嘛?剛才說了一件,還有一件。


    不過那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到時候再提你才能明白,其實好像沒有過多久,也就三年吧,隻是發生的事太多……


    噢,關於剛才那個“夢”,那個“記憶”,之所以說是我最後悔的事,不是指這件事發生過,而是我居然能把它完整、清晰地想出來——每一次!以後你就明白為何我很後悔回想過這件事了。


    還是先說回“我”醒來之後發生的事吧,看看我是怎麽做的,唉,怎麽讓事情開始走偏的。


    在此之前請允許我問一下,請問你喜歡一個人看城市的街燈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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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有人的街頭。


    染血的麻袋裏掙脫出一個男人的上半身,那雙手正用力抵住他兩側的太陽穴,好像想阻止腦袋繼續像漏氣的氣球一樣晃動,看起來不太和諧。


    “什麽聲音?誰在說話!為什麽我看不清東西?有……有人在嗎?來人幫幫我啊!我需要幫助!有沒有人啊?來人幫幫我!拜托了!”


    就這樣,這具上半身鬧了半個小時,除了驚動到一些喜歡在夜裏出沒的小生物外,就是讓這個男人認清了一個事實——這是他自己正待著的身體,他的身體。


    “沒有人……沒有人在,沒有人會來幫我……這還是我原來的世界嘛?為什麽是一樣的無情……一樣的冷漠?”


    自言自語幾句後,男人總算靜下來,舔了舔嘴唇,感覺到的是沙漠裏暴曬半天後的渴,是久旱逢不到甘霖的大地般的龜裂嘴唇,是如同曬焦了的泥塊苦澀的血。


    “水……我需要水……”


    男人首先閉上眼睛用手揉了兩下,一陣辛辣感傳入眼睛的瞬間他便後悔了,發出痛苦的低吼,下意識掙紮著把腰和腿從麻袋裏抽出,跪走在街上挪了十幾步才止住眼睛的酸疼。


    “不對啊!我還找什麽水?我不應該活著的啊!對了……光!燈!是街燈!”


    男人勉強撐起身,朝最近的街燈踉蹌而去,像那飛蛾撲向火,隻是他求生之道便是求死之路。


    “喝啊……啊啊!”


    最後幾步他咆哮著,宣泄著,嘶吼著,一頭撞在街燈柱上,磕出一個深深血印,既在柱上,也在額前。


    他向後倒下,陷入一陣暈眩……


    【活著。】


    〔嘿!考慮過像飛蛾一樣生活嘛?經曆了蛻變後就在人類製造出的各種光下死去!人類可沒意識到這些飛蛾的加速死亡都是因為誰呢,哈哈!〕


    [你在搞什麽?都快渴死了還不趕緊找水?知道現在幾點了嗎?知道現在什麽日子嗎?什麽都不知道還不趕緊起來去問!你連自己是誰都不清楚吧?]


    男人在地上一邊躺著一邊搖頭,突然睜開雙眼大吼道:“別再吵了!到底是誰在我腦子裏講話?一個一個說啊!”


    整條街上隻有男人的喘息聲,他終於確認了自己沒有死,也確認了自己第二次嚐試也沒有死,他迷茫地躺在那個位置,雙眼無神地看著街燈,呢喃著。


    “為什麽……為什麽不讓我死?我累了……我不想再活著,讓我走吧……”


    燈光微微搖曳了兩下,像是回應了男人什麽,男人眼神重新聚焦,閉上眼睛,感受燈光透過眼皮傳到自己腦中,他感受到了溫暖,為數不多的溫暖,他現在感受到的唯一溫暖。


    “又是你們……每次我失意走在路上時,都是你們陪伴著我,來往的那些人根本不在乎我,沒有人在乎我是誰,沒有人在乎我做了什麽,他們隻在乎要我做什麽!nobody gives a shit!”


    男人突然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不敢置信道:“我……我說髒話了?我說髒話了!哈!哈哈哈哈!”


    街燈下,一個渾身是泥和血跡,頭上流著點血的男人,用力揮動雙臂和雙腿,好像在跳舞慶祝著什麽,閉著眼睛、揮灑著淚,放肆地笑。


    誰能體會一個從來都接受“良好教育”的人第一次說髒話的感覺,很刺激、很無拘無束、很叛逆、很宣泄自我,很多人都能體會,可這裏、現在沒有人能體會,除了那個男人,還有陪著他狂歡的三盞街燈。


    …………………………………………


    這就是我,醒過來了,意識到自己還活著,“迫不及待”又想找死,才發現自己做不到,是的,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死的機會了。


    如果是你,你會開心嘛?


    i don''t know,man.


    我思考很多年了,還是不能確定,我是否因此開心,我是否因此開心過,我指的不是我再也不會死了,而是……我再也不能死了。


    關於這點我們可以下次再討論,現在我們得介紹一下我家庭裏的一位重要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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