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聲襲來,剛剛踏入天門的楚東流動作極快,約莫隨著聲音落下便直接揮刀前劈,三十丈刀芒瞬間顯現,彷如實質,刀芒過處,猶如乘風破浪的海船一般,將那


    未曾完全消融的冰塊分向兩側,直追陳華淑。


    女子不曾回頭,甚至不見任何動作,蓮足輕步向前,似是不知身後那開山之刀呼嘯而至,冷冰冰的眸子裏,隻有那立在不遠處的不死劍。還在回複氣力的鄧春琳一雙眼珠子隨著刀芒移動,同為陸地神仙,這一刀威勢如何他最是清楚,一個打架之前敢問誰先來,打架之後敢問還有誰的傲世之人,也


    不得不服江東霸刀這一手鬼神避讓的恐怖刀法,隱隱間竟是忍不住想要提醒陳華淑當心的衝動。


    壓住那想要開口的嘴巴,鄧春琳找不到衝動的源頭,視線微移,直到看到那不住顫抖的不死劍,才知這憂心並非來自於他,而是來自那不住顫抖的長劍。


    武當兩問想不通,想不通自己的劍為何會如此在意這女子,既然是天王佩劍,與這女子又有什麽關係?


    三尺,兩尺,一尺……


    實質刀芒離著陳華淑後背越來越近,將要臨身之時,不死劍已然立不住,劍身與地麵分離,急速橫在空中,劍尖所指正是刀芒之尖。


    誰都沒有注意到不遠處的長生刀微微一動,又在片刻後安寧,靜靜立在原地,如同看戲的刀客,又如伺機捕食的猛獸。


    不等長劍相助,早知身後絕命一刀的陳華淑左腳一跺,腳後跟處的冰塊瞬時向上,組成一道冰牆。一尺來厚的冰牆牢牢護住陳華淑後背,與那刀芒撞個滿懷,劇烈的衝擊下,冰牆炸裂出千萬碎片,力道相抵,刀芒消散,破碎的冰塊四散而飛,少部分撞上那自


    行奔來的不死劍,令的這劍停在空中,不再向前分毫,正在陳華淑耳側,隻需抬手,便能將長劍握在手中。


    到得此刻,不隻是鄧春琳能感受到不死劍對女子的憐惜,此時此情,任誰都看得出不死劍的護持之意。楚東流臉色微變,忍不住暗暗思量,這女子先前不曾轉身,僅僅隻是輕描淡寫的一跺腳,便將他這成名江湖數十年的不二刀一擊化去,這還是在與武當兩大高手


    對拚之後,若是在那之前,豈不是完全無法和這看著年輕的女子相抗?


    霸刀霸道,南楚江湖翹首楚東流咽不下這口氣,卻又不得不打心眼服氣,矛盾間甚至不知該不該再出手。武當兩大高手無力再戰,天下用刀第一人愣在原處,眼見著陳華淑將要抬手取劍,天門外謝不言心急如焚,恨不能叫女子出去和他大戰三百回合,卻知那是不可


    能的事。


    這天門他不敢邁進去,那天上的女子又何曾出得來。


    謝不言知道,不管鄧九發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有一點鄧九發沒有說錯,這個由李長生開辟出來的空間,與其叫天上,不如叫天牢來的貼切。


    關的都是神仙。


    “楚老二,你在發什麽呆?”老劍神焦躁道。


    不二刀聞聲回頭,略顯無奈的看了看謝不言,接著又看了看一直以後背對著他的女子,大手緊了緊霸刀,歎了口氣,倒拖拔刀,移步往女子走來。比起謝不言的煩躁,青光內所謂的天上人卻是滿目喜色,多年以來逃離天上的希望近在咫尺,陰陽劍周侗且不說,領頭人物鄧九發亦可不提,僅僅隻是那模樣最


    老,看著最成熟的王明軼都露出孩子盼來壓歲錢時的神色,便知這些被關押此處兩千年的人到底是何等興奮。“快,華淑,快把劍取下,我等助你進來。”鄧九發狂喜出聲,雙手撐在青光上,視線怎麽都離不開那把長劍,一如丈夫看到失散多年的妻子一般,那麽迫切的想


    要將愛妻擁入懷中。


    女子沒在意兩側的喝聲,向上抬起的雙手更沒有按照鄧九發的意願加快速度,依舊不急不緩。


    楚東流越走越近,女子的手離那不死劍也越來越近。原本倒拖的霸刀一點一點的移到身前,刀身從一開始的指向下方,慢慢的指向前方的女子,到得最後,幾乎就要碰到女子後背,隻需再向前幾寸,便能捅入女子


    後心。


    而陳華淑卻沒有絲毫反應,好似完全不知奪命霸刀已在身側。此刻,楚東流也好,慢慢恢複體力的鄧春琳也罷,亦或是在場的所有人,仿佛都出現一種錯覺,仿佛背對楚東流的女子不是那能夠造出寒冰地獄,一身氣勢冰冷


    無比的大高手,僅僅隻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沒有半點本事的小姑娘。


    那麽天真,那麽無助的站在那裏,玉手搭在懸空長劍上,帶著哭腔,帶著笑意,帶著喜悅,帶著人間所有的情緒,幽幽念叨著:


    “長生,不死。”


    長劍似乎能聽懂,先是左右一搖,接著上下一動。


    搖頭又點頭,似是在說,不是長生,是不死。


    無數情緒匯聚在一起的陳華淑不由自主的滴下兩顆淚花,接著便泣不成聲。


    梨花帶雨間,楚東流都不忍再向前,更不忍捅出這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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