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看來蔡大人是沒打算接受陛下的好意,既然如此,那陸某便先送蔡大人的兒子上路,回頭黃泉路上,你們父子二人也好做伴。”陸文龍獰笑道。


    蔡忠雄黯然低頭,眉宇間皆是哀傷,片刻之後卻是大笑三聲,豪氣道:“那就謝過陸先生好意。”


    繼而轉向徐子東道:“刺客總該有幾分本事,回去告訴周大哥,能跑就跑,若是不能跑,那黃泉路上大熊等他喝酒,耍錢,玩女鬼。”


    話音一落,蔡忠雄操起椅子縱身一躍,大喝道:“跑。”


    椅子帶起一陣破風之聲,砸向陸文龍。


    推山手單掌一立,大手如同一扇門,迎上急速而來的椅子,也不見他如何發力,手掌與椅子一接觸,那還算結實的木椅便四分五裂,連帶著蔡忠雄口吐鮮血,倒飛三丈,自徐子東頭頂飛過,落在門口。


    落地後,又是幾口鮮血噴出,手捂著胸口,臉上表情痛苦萬分。


    幾番掙紮都是沒能起身,最後隻能放棄,平躺在地上,罵道:“你們三個傻子,老子拚命替你們爭取逃命的機會,你們他娘的不知道珍惜,現在好了,都在這裏等死吧!”


    大罵之後,蔡忠雄閉上眼睛,推山手陸文龍,搖頭秀才令安,殺生道人裘謙,還有那八九個叫不出名字的高手,周大哥,這次咱們兄弟真要結伴上路了。


    陸文龍並未追擊,單手一揮,十餘人立刻分散開,將整個院子團團圍住,封去所有逃跑的路線。


    眾人落位,確保萬無一失之後,陸文龍冷道:“周延年在哪?”


    徐子東掃過四周,又打開信件,故作驚訝道:“蔡大人,你不是說有高手?我怎麽沒看見?”


    十數人就在眼前,他卻說看不到,要麽是瞎子看不到人,要麽就是眼前人在他眼裏不算高手。一雙眼睛明明在,顯然不是瞎子,那就是說我們不是高手。陸文龍大手一握,慍怒道:“小子,好膽色。別以為有小不二刀在就敢不把人放在眼裏,老子名震江南的時候,他屈狐仝還在霸刀山莊玩泥巴。”


    蔡忠雄微微抬起頭,望著徐子東的背影,暗罵一句這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敢說推山手陸文龍不是高手。江南一地,除開一品往上的人,誰敢言一定能勝過他?


    徐子東邁步向前,樂道:“小不二刀玩泥巴的時候你就名震江南,怎麽到現在江湖一品裏還沒有叫陸文龍的?不是小子眼界高,當初舒小心都帶不走我,你陸文龍難道還比那和尚厲害?”


    舒小心?


    一聽這名字,陸文龍忍不住後退一步,一眾高手皆是變色。


    徐子東步步緊逼,已然近到陸文龍身前三尺處,低聲道:“我真的沒看見什麽高手。”


    舒小心留不住的人,怎麽也是陸地神仙才是,可眼前這個少年才多大,江湖裏有這麽年輕的神仙人物?心念急轉,陸文龍喝道:“小子,不要虛張聲勢,周延年在哪裏?”


    話音一落,大手向前一推,同時腳下踏出一步,一身氣勁皆匯聚於手上,直取胸口。


    徐子東反應極快,走狗屎運的二品也是二品,身形一側,避開大手。


    他這一閃,大手迸發的氣勁打空,直接本想四丈外的台階。


    條石砌成的台階爆發出一聲巨響,接著碎石亂飛,揚起一陣煙塵。


    塵土散去,離台階最近的蔡忠雄看著那破碎不堪的台階一陣心驚,原來剛才陸文龍沒有用力,要不然自己哪裏還有命在,開碑裂石,推山手名不虛傳。


    閃身之後,徐子東握手成拳,一拳砸向陸文龍的腦袋,人家既然動手,他要是不還手,那才奇怪。


    他這一動,小不二刀自然不會作壁上觀,長刀出鞘,橫在胸前,運力片刻,一道十餘丈的白色刀芒突然出現,霎那間竟然將明月的光輝壓製住。


    正要出手的搖頭秀才登時停步,顫聲道:“一……一……一品?”


    其餘人同時變色,強忍住掉頭逃竄的衝動,立在原地卻是不敢再向前分毫。


    與徐子東放對的陸文龍被這刀芒一震,手上動作慢上一分,反應過來想要再抵擋徐子東的攻勢,卻已來不及,被一拳砸在肩膀,登時發出一陣哢哢聲。


    陸文龍倒退幾步,右手無力的垂下,這一拳,已然將他右肩的骨頭打得裂開。


    徐子東停下攻勢,不爽道:“屈前輩,你看你把人嚇的,我正想試試我有多厲害,你這讓我怎麽式?”


    屈狐仝幹笑一聲,散去刀芒,還刀入鞘,沒有回應。


    “一品,你怎麽會是一品?”左手捂著右肩,陸文龍一臉不信的看著屈狐仝,質問道。


    徐子東笑道:“這和今天的事可沒有關係。陸文龍,本來還想和你練練手,現在看來是沒什麽機會了。”


    形勢反轉,蔡忠雄從地上爬起,背靠著碎裂的台階,奇怪的看著徐子東還有那不出手平淡無奇,一出手駭人肝膽的屈狐仝。


    原來自己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可問題是,周大哥去哪裏找來這麽厲害的高手?


    搖頭秀才向殺生道人遞過一個眼神,這兩人關係向來不錯。此刻計劃失敗,再留在這裏估計難逃一死,與其坐以待斃,還不如兩腳一抹油,逃命為重。


    殺生道人心領神會,腳步慢慢向後,突然吼道:“逃。”


    他這一動,所有跟來的人幾乎同時而動,四散奔逃。


    徐子東神色一冷,喝道:“一個都不能走。”


    一聲令下,屈狐仝再次拔刀,腳下一蹬,立馬追上一人,長刀自後心穿入,那人立時斃命。


    擊殺一人之後,他又追向另一人,以同樣的方式殺死被追上的那人。


    無奈人數不少,又是分不同方向,就算屈狐仝快,到底不能截殺所有人。


    好在謝燮沒有袖手旁觀,朱雀錚鳴中,瞬間擊殺三人。


    也就一眨眼的功夫,這些在蔡忠雄眼中的高手一個不剩,全部斃命。


    跑得最遠的搖頭秀才也不過剛剛跳到圍牆外。


    一品殺二品,砍瓜切菜。


    陸文龍沮喪的看著這一切,卻又無能為力。沒來由的想起在東齊助薑浩存作亂的那一夜,暗罵自己總是沒好運,出來幹兩次大事,兩次都沒成,以後還怎麽得陳友諒信任?


    前一次還有理由,畢竟是在曆下城,變數太大。


    可這一次的任務明明不算難,隻要逼迫蔡忠雄除去周延年,若是蔡忠雄不答應,那就殺了他,再殺周延年,便算大功告成。


    為何這屈狐仝會突然出現,還有這少年,他又是什麽人?


    思來想去,陸文龍突然一悲,以後?我還有以後麽?


    陸文龍想什麽徐子東不知道,今天本是來殺蔡忠雄的,但眼前這個情況,蔡忠雄還要不要殺他已經決定不了,隻能留給周延年自己判斷。


    徐子東移步向前,連出兩腳,將陸文龍的兩個膝蓋踹碎。


    陸文龍沒有反抗,甚至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任憑徐子東胡作非為,然後癱倒在地上,如同一個死人。


    做完這一切,徐子東衝屈狐仝點點頭,示意他給周延年發信號。


    絢爛的黃色煙花在夜晚格外惹眼,等候多時的周延年帶著府中護衛十餘人,急匆匆的來到節度使府邸。


    周延年還沒到,一個下人卻是先一步跑進門,慌張道:“蔡大人,不好啦,門口的護衛,被人……被人……啊!殺人啦,殺人啦。”


    一看到四周的屍體,來人驚叫出聲,又開始向外逃。


    蔡忠雄勉力出聲,喝道:“慌什麽,老子不是還在這?你回來幹什麽?”


    下人稍微安心,停下腳步哭道:“大人讓小的去周府給周將軍送信,可周將軍沒在府上,小的等了一天,周將軍都沒回來。”


    蔡忠雄扶著台階坐起身道:“老子不是說過送完信之後就放你三天假,讓你回去看你娘,你回來幹什麽?”


    下人一急,道:“信沒有送到,我怕大人等的心急,特意回來與大人說一聲,可一進門就看到護衛被……被……”


    “被什麽被?”蔡忠雄一怒,“大驚小怪的,滾,回去看看你老娘,給她老人家買些東西。”


    “可是,可是……”下人停在原地不肯走,可是半天沒可是個東西出來。


    蔡忠雄又要發怒,徐子東卻走到近前,蹲下身子,拉住他的手,柔和的內力衝入他體內,替蔡忠雄療傷,“你早就知道周延年不在府上,所以故意讓他去周府送信的,對不對?你也知道自己可能活不下來,所以才放他三天假,對不對?”


    感受著胸口的疼痛減輕,蔡忠雄感激的看著徐子東,歎道:“昨天周大哥就派人知會過,今日要去許將軍的魚莊一聚,我當然知道他不在周府。”


    蔡忠雄腦袋向著那邊躺著的陸文龍一揚,“可惜這幫家夥昨晚就來到這裏,要讓我殺掉周大哥,還抓了我兒子,我哪兒去得成。”


    陸文龍苦笑抬頭,“蔡大人,原來你一開始就沒打算接受陛下的好意。”


    “好意?”蔡忠雄輕蔑道:“陳友諒要我殺救命恩人,還說是好意?我就想不明白,徐飛將死了,周大哥也不在軍伍,陳友諒到底怕什麽?為何要殺光這些幫他打下大楚的功臣?”


    陸文龍放平腦袋,“陛下的想法誰能知曉?但陛下對於你卻是十分看重,隻要你除去周延年,等李莫升卸任之後,大楚的一品將軍就是你的。我也想不明白,你為何會拒絕?似你這般能坐上一道節度使之位的人,哪一個不是滿手血腥,你蔡忠雄殺得人還少?多他一個周延年又能如何?”


    “蔡忠雄這雙手殺仇人絕不手軟,殺恩人卻是下不去手,你這種人這輩子都不會懂。”


    被徐子東的內勁撫平內府創傷,雖是沒有完全好,卻讓他沒有先前那般疼痛。


    緩緩坐起身,蔡忠雄麵有憤慨道:“河西鐵手明勇將一身絕學全部傳授給你,還把女兒嫁給你,你卻將他父女二人全部殺死,你這種忘恩負義的東西,早就該死了。”


    被勾起往事,陸文龍麵色難看,低吼道:“關你屁事,老子不是活的好好的。”


    蔡忠雄站起身,一步一晃來到陸文龍身前,居高臨下道:“我兒子呢?”


    陸文龍陡然發笑,“現在才想起你兒子?早幹嘛去了?我不是說過,周延年死,你兒子活,周延年活,你兒子死。你既然不想殺周延年,不肯納這個投名狀,那你兒子還活著幹什麽?”


    “我兒子在哪?”蔡忠雄怒喝一聲,一腳踩住陸文龍已經碎裂的膝蓋,用力一揉。


    門口,周延年已然到達,剛好聽到二人的話,站在門口不再向前,愧疚的看著蔡忠雄的背影。


    徐子東不動聲色,也沒有提醒蔡忠雄,隻是把手中密信遞給周延年。


    “哈哈哈”疼得冷汗直流的陸文龍淒涼一笑道:“心痛兒子?怕兒子死?當年明勇的女兒殺我兒子的時候,我也是你這種心情,特別心痛,特別難受。”


    腳下鬆開一分,原來也是可憐人,蔡忠雄神色緩和,“放了我兒子,我保你不死。”


    “放?那你要去問陛下。陛下交代過要把你兒子送到天下城,我可不敢不送。”陸文龍笑道。


    蔡忠雄咬牙切齒,“陳、友、諒。”


    看完密信的周延年濕了眼,走下已經碎裂的台階,來到蔡忠雄身後,柔聲道:“大熊。”


    身體一彈,蔡忠雄轉過身,一眼便看到周延年那張熟悉的臉,失聲道:“大哥。”


    手指著信件末尾那字跡與其他字完全不同的七個血字,周延年道:“大哥快走有高手,這七個字真醜,比前麵的差十萬八千裏。”


    蔡忠雄強笑道:“大哥居然識字?”


    周延年作勢要打,手抬一半又放下,“你什麽時候寫的?”


    “藏了一支筆,趁著出恭的時候咬破手指寫的。”蔡忠雄老實道。


    “就你鬼點子多,難怪有股屎味。”周延年厭惡的丟開信,卻又緩緩蹲下,將信撿起,珍而重之的握在手中,“好兄弟,大哥對你不起。”


    蔡忠雄望向徐子東,搖搖頭道:“得知王爺身死,我就知道大哥會怎麽做,找我去魚莊,無非是要我手下的人馬。我沒有去,大哥要殺我也沒錯。”


    “可是,我希望大哥知道,大熊這一輩子就你一個大哥,也隻聽大哥的話。”


    周延年連連點頭,凝視著眼前這個寧願讓兒子死,也不願讓他死的人道:“我知道,我知道。大熊,往日都是大哥幫你,這一次你也幫幫大哥,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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