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軍與騎軍的碰撞一般不會有停馬廝殺的場麵發生,相互鑿穿陣形之後再次集團衝鋒才是騎軍該有的樣子。若是把寶貝騎軍拿來像步兵一般混戰廝殺,那才是兵家大忌。


    可今時不同往日,先不說通州之戰還有沒有騎軍的用武之地,單是蕭遠山就在軍陣之中這個消息就足夠讓唐永武犯忌諱也要把騎兵當步兵使喚。


    餘下的七千騎軍分作兩隊,第一隊按照常規作戰方式,以集團衝鋒的形式向著西梁騎軍奔襲,待到鑿穿西梁陣形之後回馬包後路。


    第二隊原地不動,放棄騎兵衝鋒的優勢等在原地,等到西梁騎軍衝過來之後纏住敵人,務必要把蕭遠山留下,不讓他有回到通州的機會。


    曆來沙場相爭,得一主將人頭勝過殺敵一半,唐永武深知其中道理。


    徐子東領著三千騎軍打頭,呈錐形切入西梁騎軍,誌在將西梁騎軍切割開來,好讓後麵四千人更容易形成對蕭遠山的包圍。


    唐永武早就忘記自己說過的話,出來的騎軍跑多少他不管,他隻要蕭遠山一顆人頭就足夠,其餘的人就算全跑回去都算不得大事。


    手提長槍在前的徐子東經曆前次一戰之後變得更加遊刃有餘,一杆長槍如閻王催命符,碰之必死,從沒留下一個活口。


    人間二品往上數的武夫不過五百之數,各門各派的高手,行走江湖的俠客加起來占去三分之二,年弱體衰的老家夥除去五分之一,剩下這些從軍的二品高手天下七國加在一起也不會超過一百人。


    走狗屎運破入二品的徐子東在這軍伍之中搏殺,無異於殺雞用牛刀。再加杜從文與屈狐仝的從旁協助,猶如三尊殺神,殺得西梁騎軍抬不起頭。


    在徐子東三人的激勵下,從徐家莊跟著徐子東出來搏出身的一幹人等雙目通紅,手中兵器不見血不罷休,在鑿陣的過程中驍勇異常。


    英勇的徐家莊野騎讓東齊正規軍出身的兩千餘人羞愧難當,加快速度向著西梁軍奔襲,深怕跑得慢人頭都被徐子東和他的嫡係殺個精光。


    等在後麵的唐永武喜笑顏開的罵道:“他娘的,小老虎殺進狼窩,老子還能搶到狼頭?這徐子東砍了一個羅威還不夠還想連蕭遠山一塊砍?”


    嚴陣以待的四千人沒有主將那般好心態,能在血腥布滿空氣的沙場這般喜笑顏開的估計也隻有唐永武這種老兵油子。


    見過血才不怕血,殺過人才不怕殺人。


    如下山猛虎一般撲入狼群的徐子東雖然砍下不少人頭,卻是沒能阻止蕭遠山鑿穿陣形。


    在留下將近兩千的屍體之後,被徐子東切開的西梁騎軍分散成兩隊,基本掛傷帶彩。


    勉強保持陣形的一隊向著唐永武所在繼續衝鋒,人少的那一隊勉力組織起陣形之後,向著唐永武側翼奔襲,想要從薄弱之地突圍。


    唐永武一聲令下,放棄西梁陣形整齊的一隊,全軍圍剿人少陣形淩亂的一隊。


    倒不是柿子撿軟的捏,按唐永武的說法就是,老子要吃的是蕭遠山這塊肥肉,人頭多的留給徐子東喝湯,小兔崽子想要蕭遠山的頭,沒想到還是讓這老狼衝了出來。


    四千人齊齊向著蕭遠山所在靠攏,恨不得能和西梁軍一起下馬來一場堂堂正正的步戰。


    有句話怎麽說來著?


    英雄不在馬上鬥,馬上不顯真功夫。


    平日唐永武對這句話嗤之以鼻,今日卻覺得賊有道理,叫囂著要和蕭遠山下馬一戰,向著蕭遠山奔來。


    鑿開西梁陣形的徐子東完美的完成任務,美中不足的是沒能遇到蕭遠山。衝陣過程中,徐子東一直想要向蕭遠山靠攏,卻被西梁不怕死的騎兵死死抵住,沒能進到蕭遠山三丈之內。


    徐子東不顧身後袍澤向著蕭遠山的突進倒也不是一點沒用,最少西梁被切割的很完美,蕭遠山所在人少陣形亂,隻要唐永武不是草包,怎麽都不會放跑這等大功。


    長槍一招,徐子東高喝道:“他娘的蕭遠山就便宜唐將軍了,就當老子送的禮,這邊的西梁人頭誰他娘的和老子搶,老子就操他祖宗。”


    六百多徐家莊人放聲大笑,跟著徐子東馬屁股後麵向著陣形還算完整的一隊西梁騎軍發起第二次衝鋒。


    同徐子東一道分割蕭遠山之後還能再戰的一千多東齊兵卒麵麵相覷,不知該跟著衝上去,還是該停在原地。


    割下羅威頭顱,又在剛才斬首無算的徐子東凶威日盛,讓這些本來有些瞧不起遼東雜牌軍的正規騎軍有些不敢與之相爭。


    總領一千騎軍的昭武校尉陸道聖一把抹去臉上的血,望著自己還剩下的六百人吼道:“娘的,徐將軍本就是咱這四千人的主將,老子也算他手下的兵,老子去殺敵,算什麽搶人頭?從今往後,大聖就跟著徐子東幹了,你們誰他娘再在背後瞎咧咧,別怪老子翻臉不認人。”


    聽到陸道聖這般不要臉的言語,與陸道聖平級的閆振山罵道:“就你個鳥人罵徐將軍是雜牌罵得最多,還好意思說別人瞎咧咧。”


    被揭穿老底的陸道聖長槍一抖,大吼道:“閆老西,你他娘的是不是皮癢?”


    閆振山正要回擊,同為領軍一千的朱壁川喝道:“有那時間打架還不如衝陣殺敵,再不去西梁狗都被徐將軍殺光了。”


    陸道聖冷哼一聲道:“先記下,回頭老子再收拾你,還能砍人的就跟老子走,別讓徐將軍瞧不起咱們。”


    滿身染血的一千餘人急速列陣,向著徐子東奔去的方向,狂奔而來。


    陣形整齊的這一隊西梁騎兵眼見唐永武放棄自己奔向蕭遠山,頓時心急如焚。明明有衝開東齊騎軍跑回通州的機會,卻是視而不見,毫不猶豫的調轉馬頭向著蕭遠山所在奔來。


    為了能讓胯下戰馬跑得更快些,趕在東齊兵馬圍住袍澤之前衝亂東齊軍陣,為蕭遠山贏得一線生機,這些沒打算活著返回通州的將士一個個抽出佩刀狠狠紮在戰馬的屁股上,以此來換取更快的速度。


    “對不住了,媳婦。”一個西梁騎兵口中道歉,一刀紮向胯下戰馬。


    刀紮在馬屁股上,戰馬吃痛長嘶,速度果然比平時要快上幾分。


    戰馬如妻,對於騎兵來說,馬和媳婦的地位一般無二。


    如今一刀紮在平日洗刷都怕多掉幾根毛的媳婦屁股上,怎會不讓人心疼。


    但此時此刻,哪還顧得上許多,在這幫西梁騎軍眼中,蕭遠山就是那個比媳婦比自家性命還要重要的一個人。


    因為蕭遠山是打得草原不敢南下,讓西梁過上太平日子的守護神。


    不顧戰馬的西梁騎軍速度太快,讓奔襲而來的徐子東有些訝異,明明已經快要追上,卻又被甩開。


    直到看到那一刀刀紮在馬屁股上,看到馬屁股上流出的鮮血,徐子東才明白這幫西梁騎軍的瘋狂。


    徐子東可舍不得這般紮馬,這些寶貝可是他半數家產換來的。一時半會追不上,隻要跟著就行,反正這幫人不是向著通州逃竄,隻要沒離開這戰場,就有再次搏殺的機會。


    徐子東望向遠方,楊林的鉤鐮軍還在向著缺口移動,而更遠處看不到的地方,殺聲在一片片火光中響起,徐子東知道羊沽與李釗已經就位,正在進攻通州南北兩門。


    目光收回,唐永武已經圍上西梁騎軍,向來以來去如風著稱騎軍正在以不合常規的作戰方式廝殺在一起。


    紮馬屁股換來速度的這一隊騎軍終究是沒能在唐永武合圍之前衝入陣中,隻能在包圍圈外死命衝擊東齊的騎兵,收效甚微。


    不怕死的西梁騎軍故技重施,紛紛點燃自己身上攜帶的油包,想要借此衝進包圍圈。


    數以百計的火人出現,火勢轉瞬燒到戰馬身上。畜生怕火,比起剛才屁股被紮更加慌亂,四蹄亂飛的戰馬在騎兵群中胡亂奔逃。


    陣形還算整齊的這一隊騎兵,此刻哪裏還有陣形可言。


    跟在這隊騎軍後麵奔來的徐子東看到自燃的西梁騎兵,立刻明白這幫孫子的目的,急忙喝道:“放箭,射馬。”


    徐家莊數百人掛住長槍,取下弓箭向著西梁軍的戰馬射去。


    箭矢離弦,奔著戰馬而去。


    昭武校尉陸道聖不擅弓箭,不過他有自己的獨門絕技。


    手中長槍一拋,反手握住槍杆,虎口向著槍尾,手臂伸直,用盡全力將手中重達二十斤長槍拋出。


    長槍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刺中四十丈外的一匹西梁戰馬,一槍穿腹,戰馬向前跑出兩步,前蹄一彎倒在地上。


    徐子東看到飛出的長槍,明知道是陸道聖做的卻故意怒道:“老子讓你們放箭,誰他娘的仍的槍?”


    擊殺戰馬的陸道聖不好意思撓撓頭道:“徐將軍,末將不會射箭。”


    見這個平日沒少給自己甩臉子的昭武校尉主動承認,胸中一直窩著一股火的徐子東罵道:“他娘的老子讓放箭,你他娘的仍槍,老子說過這幫西梁軍誰也不準和老子搶,你他娘的也沒聽到?陸道聖,你以為老子不敢砍你腦袋?”


    陸道聖神情一震,肅穆道:“徐將軍,仍槍一事末將知罪,可砍這西梁騎軍為何不算老陸一份?難道老陸手下這幾百號人就不是徐將軍手下的兵?”


    不傻的徐子東臉色稍微緩和,抬眼望向陸道聖身後眼帶炙熱的幾百人,還有閆振山朱壁川投來的目光,徐子東知道,這一刻他才真正戴穩正四品的帽子。


    徐子東掂量著手中的長槍,估摸著自己也能丟到四十丈外,但肯定沒那般準頭,再看陸道聖眼中多了幾分敬重。手中長槍拋向陸道聖,徐子東罵道:“是老子的兵就給老子殺敵,這一槍扔出去要是沒西梁軍士倒下,老子賞你五十軍棍。”


    知道徐子東已經接納自己的陸道聖傲然道:“徐將軍瞧好了,老陸射不來箭,擲槍的本事卻是數一數二。”


    長槍再次被扔出,西梁戰馬滾到在地。


    接二連三的火人隨著戰馬的倒地沒能對唐永武的包圍形成太大威脅。東齊騎軍經過短暫的慌亂之後,開始對眼前自燃的西梁騎軍冷眼相看,不再為這些陣前燒自己的死士投去驚駭的目光。


    學著徐子東的方式,這些人也將矛頭指向戰馬,不去管自燃的人,而是毫不留情的殺馬。


    跟在唐永武身旁的一個校尉同原先的陸道聖一樣,有些看不起徐子東,逮著這個機會,用不大不小剛好可以讓主將聽到的聲音抱怨道:“這徐子東真不是東西,這麽好的戰馬就這般殺了,敗家玩意。”


    滿心等著唐永武會投來一個讚許的眼神,接著下令阻止這幫人殺馬的校尉的確等來唐永武轉頭,卻是沒有感受到善意的眼神,反而被唐永武一巴掌扇在臉上,吐出兩顆大牙。


    做著立功美夢的校尉捂著腫起的臉頰,痛苦的看著唐永武。


    騎軍主將反手又是一巴掌,罵道:“狗屁玩意,妄議上級罪該一死,要不是看在你爹的份上,老子定要砍下你的頭。跟著老子這麽久,連點基本的眼力價都沒有,不殺馬難道殺你這狗東西?”


    罵完校尉的唐永武一邊指揮人馬縮小對蕭遠山的包圍圈,一邊用餘光掃過殺馬殺的不亦樂乎的徐子東。對於這個拿下一顆人頭便抵得上別人十年軍功的幸運兒,唐永武越看越喜歡。


    自燃的兵卒根本就沒有什麽殺傷力,真正有威脅的是被火焰驚到的馬,這樣的情況下,殺馬才是第一選擇。管他是不是稀缺資源,先保證能打贏才是正道理。


    若是沒有徐子東下令殺馬,唐永武同樣會做出這個選擇。徐子東先一步出手,這讓唐永武滿意的直點頭,再聽到那種屁話豈會不生氣?


    外圍自燃的西梁士兵胯下戰馬被屠殺一空,失去戰馬的自燃甲士隻能在無盡的慘叫中在地上翻來覆去的打滾,做著最無力的掙紮。


    撕心裂肺的慘叫聲讓蕭遠山悲痛難當,忍不住落下熱淚。


    自知難逃一死的蕭遠山索性放棄逃跑,回身丟掉長槍,拔出蕭洛疆賜姓之時賜下的彎刀,怒喝道:“小子們,老夫跑不掉了,老夫也不想跑了。這幫狗雜碎要老子的頭,老夫就在這裏和他們玩玩,看看老夫這顆頭能換幾個狗雜碎。”


    人人帶傷的西梁殘兵齊齊停馬,將蕭遠山圍在中間,不知是誰喊了一句:“願與將軍同死。”


    受傷的數百人齊聲高吼道:“願與將軍同死。”


    “哈哈哈哈。”突兀的笑聲響起,蕭遠山自顧自的笑出聲。


    數百人被這笑聲弄得不知所措,難不成蕭將軍瘋了?


    笑過之後,龍武大將軍突然翻身下馬,跪地吼道:“蕭遠山謝過眾位兄弟。”


    兩軍交戰之時,數百人不敢下馬,隻能在馬上回禮道:“謝過蕭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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