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是你大哥,你要搶,便去與你大哥爭,父皇最多兩不相幫。還是那句話,一母同胞的兄弟犯不著生死相向。你那大哥二哥一直把你當傻子,卻不知他們才是真正的傻子。走吧!父皇不管了,往後的事聽天由命。”宣武帝靠在龍椅上,慵懶的揮了揮手,示意薑浩言離去。


    本就沒指望今夜能得到什麽的薑浩言心滿意足的離開大殿,亮明態度才是最重要的事,一句兩不相幫的承諾不過是意外之喜。


    燈火通明的金鑾殿,隨著薑浩言與王千陽並肩走出,隻留下兄弟二人在其中。


    薑城安不安的看著宣武帝,壓低聲音道:“皇兄,就這般任由他們離去?”


    疲憊的宣武帝手撫額頭,有氣無力道:“能怎麽,十個你打得過王千陽?”


    薑城安搖了搖腦袋。


    “倒是沒想到浩言有這般能耐,連天下第一都能拐到手。皇弟,年輕人的事,隨他們去,前次你說武當好,以後浩言若是留朕一命,你就帶朕上武當去,天底下的打打殺殺,朕不喜歡。”


    五月遼東正是炎熱之際,烈日當空,曬得綠油油的莊稼半條命都沒了。


    往日這個季節,徐家莊老少多是躲在家裏不出門,或是去樹林納涼,今年卻是沒這等空閑與機會。


    南來北往的客人駱驛不絕,以前唯有莊主家才有的高頭大馬,如今滿莊子都是。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以前徐家莊鄰裏之間吵架拌嘴不過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頂滿天不過相互罵娘動手,三拳兩腳之後便被人勸開。


    最嚴重的兩次也不過是馬家小子睡了李家媳婦,被那李家漢子提著菜刀滿村追殺,最後馬家小子賠錢,帶著那李家婆娘滾出徐家莊。


    另一次就是徐子東帶人堵寡婦門,惹得滿莊風雨,徐巧兒的老爹帶人帶家夥要拿徐子東見官,估計也是因為那事,徐老漢才會不待見杜從文。


    如今就不一樣了。


    江湖裏的少俠仙子來這徐家莊,經常有三言兩語不對頭就大打出手的情況。這些有功夫在身的少俠,打起架來比起徐家莊的農夫打架要好看的多,刀啊劍的,交在一起,聲音清脆好聽。


    就像跳舞有配樂一般。


    經常是上午打完,下午換一波接著打,搞不懂這些外鄉人為什麽那麽大火氣。


    打架難免傷人,難免會傷到花花草草,傷到花花草草也沒事,重要的是傷到人,毀壞房子。


    人流的匯聚,給徐家莊帶來前所未有的契機,讓這些山野鄉民靠著少俠借宿吃飯,賺到好幾年也賺不到的銀子。同時也打破徐家莊舊有的安寧。


    今天早上,劉寡婦家的房子,就被兩個江湖少年給打壞了。


    徐家莊的人將那兩個少年團團圍住,還派人火急火燎去請徐子東來主持公道。


    年不過十六七的少年,都是據縣大戶家的孩子。一個覃宇,一個孫禮。


    孫家在據縣一直是望族,覃家卻是這幾年才爬起來的小家族。


    兩個人結伴而來,卻是為誰先洗手這等小事大打出手,以至於動刀動劍。


    三兩下就打翻劉寡婦家的桌子,椅子一應家什,連帶著房門也被踹飛半邊。


    等到徐子東到場的時候,兩個初出江湖的少年還在那裏你來我往。


    見識過神仙打架,又見識過屈狐仝這種絕頂二品打架的徐子東,再去看這些底層江湖的小娃切磋比武,簡直…………


    不堪入目。


    前次陳山虎的事之後,徐子東在徐家莊的地位十分牢固,聲勢也直追老爹和老爺子,莊中上下對於徐子東,打心眼裏服氣。


    徐子東看見人群中哭泣的劉寡婦,急忙上前,直到確定老寡婦無礙,才放下心來。


    無刀無劍的徐子東一步十丈,跨入場中,這一手不止唬住徐家莊老老少少,連那些夾在在徐家莊老幼中的江湖人也忍不住讚歎一聲:“高手”


    一步十丈的徐子東,跨入兩個少年中間,一手成指,夾住劍,一手成爪,抓住刀。


    兩手同時用力一震,兩個少年隻覺得握兵器的手一陣酥麻,再也不敢握住刀劍,急急撒手,向後退去。


    滿眼駭然之色。


    覃孫二人自幼習武,年紀輕輕已然四品在望,據縣江湖說起這二人都是忍不住比起大拇指,直言二人有望超過陳三刀成為據縣一帶從未有過的三品高手。


    能夠一招製服據縣驕子,來人身手非同小可,至少在這據縣一地可以橫行無忌。


    驚異的二人,忘記爭鬥,看著徐子東不敢出聲。


    刀劍落地,徐子東掃過二人,平靜笑道:“二位少俠,江湖俠客爭鬥,禍不及百姓,各國都有這規矩,徐家莊雖是山野之地,卻也算東齊子民,二位這般,怕是不符規矩,少不得要去官府走一遭。”


    本來還有些擔心的二人,聽到這話,擔憂之色瞬間散去,連帶著心中害怕都去了幾分。徐子東要是一上來擺出高手姿態罵他們幾句,二人或許當即道歉,賠錢走人。可徐子東居然拿官府說事,那覃孫二人就沒道理害怕。


    據縣之中,這兩家和官府還有區別?


    覃宇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劍,吹了吹劍上的灰塵,還劍入鞘道:“屁大的事就要去官府,去了又能怎滴?小爺覃宇,這位兄台若是要見官,可到據縣覃家尋我,這邊窮鄉僻壤的哪裏有官?”


    提著燒火棍的張盼,哂然一笑,撞了撞身旁的周武陵,鄙夷道:“老周,你說這人怪不怪,剛才還怕的瑟瑟發抖,現在又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


    周武陵向右移開一步,不喜道:“說話就說話,撞什麽?有些人就是賤,張聖人看不出來?”


    好似沒看出周武陵的不喜一般,張盼抬手搭住周武陵的肩膀笑道:“也對,有些人啊!你越尊敬他,他越不把你當回事,你越不把他當回事,他才會尊敬你,你說是不是?”


    周武陵沒好氣的彈開張盼的爪子,冷道:“你是在說自己?”


    張盼咧嘴一笑道:“醜八怪,你說呢?”


    周武陵脫掉鞋,向著張盼臉上招呼,張盼靈巧避過。


    徐子東微微愣神,繼而笑道:“窮鄉僻壤沒有官,那就按江湖的規矩來辦。以後這徐家莊也得定些規矩,不然你們這些江湖人半點不愛護東西,我徐家莊的人難道天天修房子?”


    本來沒有動作的孫禮也彎腰撿起刀,不屑道:“一群村夫修修房子有什麽?老子又不是不賠錢。”一邊說,一邊掏出銀子,白花花的銀子掉在地上,足足有上百兩,讓徐家莊沒見過錢的村夫眼睛都直了。


    徐子東看著地上的銀子,想起那日在劍閣,謝不言問王千陽打壞了東西怎麽辦。以前還覺得謝不言小氣,現在想來那才是高手該有的樣子。


    滿臉回憶的徐子東失望的搖搖頭道:“你們這些人以為東西都是錢能解決的?沒事佩刀佩劍就當自己是江湖大俠,他娘的你們算個屁的大俠。就是蜀中劍閣的謝劍神,打架之前都要想一想會不會打壞東西,你們算個屁啊!敢隨隨便便毀人住處。”


    孫禮滿臉不信的看著徐子東,嘲諷道:“山裏的王八不知道海大,吹的牛還比天高,謝劍神那般人物是你能見的?銀子在這,這些錢把這破房子修十遍都夠了,老太婆要就撿,不要本少爺就當做善事,哪條狗撿的,就算哪條狗的。”


    徐家莊的人怒目而視,就是圍觀的江湖人都有些看不過眼。


    許是覺得孫禮這樣做解氣又霸氣,覃宇有樣學樣把懷中錢袋取出,又是上百兩銀子掉在地上,蠶絲蜀繡的錢袋隨意一丟,大笑道:“孫兄說的對,這些銀子,你這王八可曾見過?”


    看著怒目而視卻又沒有動作的人群,徐子東突然向周武陵問道:“武陵,你說我們走江湖那會兒怎麽就沒這幾位仁兄的膽子?”


    剛剛撿回鞋的周武陵氣呼呼的道:“你遇到的是什麽人?你敢罵?”


    徐子東恍然一笑道:“是啊,遇到的都是高手,也不知是好運還是黴運。害的小爺連罵人的膽子都沒有。”


    也不見徐子東有什麽動作,兩個據縣年輕俊傑突然跪倒在地,繼而在地上打滾,抱著膝蓋痛聲尖叫。


    不理地上二人,徐子東對著人群一抱拳道:“兄弟也走過江湖,也見過不少江湖人。說來諸位可能不信,當年謝不言前輩和王千陽前輩打架之前曾經問過王前輩打壞東西怎麽辦?王前輩想了半天都沒敢出手,怕的就是打壞東西。那等高人都知道東西不能打壞,我們這些江湖後進難道不該學一學?”


    平靜的聲音問向人群,無人做出回應,功夫淺的人看不出徐子東的動作,但稍微有點見識的人都知道,二品高手可以氣勁外放。


    兩個少年不會無緣無故的跪倒在地,定是這二十來歲的人有所行動。


    徐子東抬高聲音,不容拒絕道“在下徐子東,在此定下規矩,諸位要來這霸刀門學藝也好,做客也罷,這些我都管不著,但諸位若是要在這徐家莊動手,那就別怪我徐子東不客氣。今日這二人就當給諸位提個醒,到時候可別說我徐子東不給諸位麵子。”


    有人心中不屑,卻是不敢出聲。


    二品高手別說在據縣,就是在遼東州也算大人物。


    不知不覺間,狗刨江湖的徐子東,刨出了一片天地,雖然不大,雖然是走的狗屎運,但這並不妨礙他庇護徐家莊。


    徐子東移步向前,一腳踩斷孫禮劇痛的膝蓋,骨裂之聲伴隨著痛苦的嚎叫聲響起。


    接著走向覃宇,正要故技重施,沒想到那覃宇卻高聲喊道:“慢著。”


    徐子東果然停下動作。


    強忍疼痛的覃宇高聲威脅道:“徐子東,我是據縣覃家的人,我表姐夫是上馬關宣節校尉譚植,你這般對我,我姐夫一定不會放過你。你現在跪在地上磕頭認錯,小爺還能放你一馬,你要是還敢動我,我就讓我姐夫帶齊人馬,屠了你徐家莊。”


    “宣節校尉譚植?”徐子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疑惑的問道。


    躺在地上的覃宇聞言一喜,傲然笑道:“怕了吧!我姐夫可是上馬關數一數二的高手,手下有幾百人馬,我姐夫的爹更是…………”


    哢嚓。


    骨頭碎裂的聲音打斷覃宇的話,取而代之的是痛苦的哀叫聲。


    “徐家莊有徐家莊的規矩,上馬關的人還管不到徐家莊來。覃少爺,做錯了事別想著著人擦屁股,該付出的代價,還是的付。”原本麵無表情的徐子東臉色轉冷。


    眨眼之間廢掉兩人,往後的日子孫禮覃宇隻能拄著拐杖走路,什麽四品在望,什麽超越陳三刀隻當是對於往日天賦的肯定。


    覃宇雙手握著膝蓋,眼淚飛縱,充滿恨意的吼道:“徐子東,你給我等著,我一定要將你千刀萬剮。”


    徐子東充耳不聞,自顧自的走向劉寡婦。


    老淚縱橫的劉寡婦呆呆的看著自己住了幾十年的房子,怪自己不該貪心那兩個小子給的一兩銀子,害的自己沒了房子。


    徐子東拉著劉寡婦的手,安慰道:“劉姥姥,巧兒嫂子開客棧,家裏缺人做飯,一應事物也需要人料理,子東一個人也顧不過來,也不能老是去巧兒嫂子那裏蹭飯吃。姥姥要是不嫌棄,就到子東家裏幫把手,這邊房子我請人修好,往後姥姥要是在我家住不習慣,再搬回來就是。”


    孤苦無依的劉寡婦,抹去淚水,感激的點點頭。如今唐老爺子離世,徐家就剩一個徐子東,她也不再怕人說閑話。看到現在的徐子東,劉寡婦總是會想,若是當年自家男人沒有死,現在自己會不會有一個徐子東這般懂事的孫子。


    徐子東扶著劉寡婦往自家走去,徐家莊的人自行散去。


    幾個與孫覃兩家交好的人這才敢上前扶起兩人,送往據縣。


    回到家中,等徐子東安頓好劉寡婦。周武陵才帶著滿眼擔憂找到徐子東道:“那宣節校尉好歹是朝廷欽命,你這般衝動為何?到時候兵馬壓境,就算你不怕,徐家莊也禁不起折騰啊?”


    徐子東拉過周武陵,小聲問道:“若是李家的人這般威脅你,你就不做了?”


    若有所悟的周武陵微微皺眉,繼而眉頭舒展,道:“難道是…………”


    徐子東雙手枕在腦後,望著上馬關方向,微笑道:“早就說過我們同病相憐,都是苦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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