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了揉太陽穴,滿臉疲態的張離人開口道:“明日就是那些江湖人口中的奪丹大會,眼下該來的不該來的都到了。自打少林覆沒以後,天下再無道佛之爭,西梁密宗偏居一方不成氣候。


    隻是我算得明日當有和尚上山,到時候不知道會有什麽事發生,隻怕來者不善。武當不爭,可那些和尚卻是不知作何想,到時候少不得要吵一架。


    明日諸位警惕些,莫要輕易與人氣爭執,能讓便讓,不能讓就找你們房梁上的鄧師叔祖,打架他最喜歡。”


    躺在房梁上的鄧春琳不樂意道:“別什麽事都找我,一品往下的找張柏木,人老了動動手腳怕閃了腰,真武的也別找我,打不過。”


    武當門人輕笑出聲,對於鄧春琳的不著調習以為常。


    張離人摸了摸額頭,輕笑道:“真武之境哪會輕易出手,明日那些人誌在奪丹,當不會對我武當出手,我們防著些就是,若是有和尚來吵架,劉師弟讀的書多,就由你來撐武當門麵。”


    劉文鵠斜靠的身子正了正,憂道:“要是吵不過怎麽辦?”


    張離人擺擺手道:“不礙事,吵不過就認輸,不丟人。”


    劉文鵠淒然道:“我丟人啊!”


    陳可求幸災樂禍道:“那和我們有關係?”


    “劉師叔,你要是信得過師侄,我和你一起去吵。”賭場真武孫上官插話道。


    劉文鵠搖了搖頭道:“你連我都吵不過,不好不好。”


    輕笑之聲化作哄堂大笑,孫上官自討了沒趣,悶在那裏不說話。


    一場盛世就在眼前,武當的人卻還這般輕鬆。


    八十往上的張離人,麵相不過四十來歲,駐顏有術的武當掌教看著這一幕老懷大慰。自打他四十歲接過武當掌教,四十年來除開白蛟離山,他張離人就沒下過武當山,山下的萬般好對他來說都不如在武當看著小道童一天天長大來的喜歡。


    江湖紛爭不斷,卻也爭不到武當山來。


    千年來不惹塵世的武當修的其實是入世道。


    隻是與龍虎山的入世道不同在於,龍虎山的道士雖然走在江湖,卻總是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做派,洗衣做飯都有人收拾,山上從無勞作之人,一切吃穿用度都是山下買來的。


    說是入世,其實不沾人間煙火,仙風道骨的樣子與凡人總是兩派人,入世既是出世。


    至於武當山的人,江湖人皆以為他們修的是出世道,因為武當山的人極少離山,基本都在山中修行。


    武當門人偶爾下山買東西卻也會與人討價還價,平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種田耕地,自力更生。


    就是張離人這等神仙到了農忙時節也會下地勞作,洗衣掃地也是親力親為,飯堂做飯每個月也要去一次,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


    不下山便是出世,可武當人手沾煙火,仙風道骨看不出幾分,做的事與那凡人又有幾分區別呢?


    出世在山,入世在身。


    所以武當修的是入世道。


    龍虎與武當,一西一東,誰好,誰壞說不清楚,各有各的喜歡。


    如今的江湖就要爭到武當山來,若是武當沒事還好,若是有人不長眼,他張離人好歹也是陸地神仙,這個江湖又有幾人敢與他放對?


    在一片笑聲中,張離人會心一笑,道:“本以為大家會緊張,沒想到是我擔心過頭,今日就散了吧,大家去休息,明日所有人都等到紫霄宮外等著,不要到處走動,等到此次事了,武當一切照舊。”


    夜深,四月的武當夜空明朗,如今八大世家來了七家,唯有宋家未到,隻因他宋家已無一品坐鎮。


    大齊薑氏和南越段氏因為立國,早已和其餘幾家不再來往,這寂靜的隻能聽到蟲鳴的夜裏,五大世家的人聚首在一座帳篷內。


    北周趙計元,西梁獨孤一方,西蜀李神通,南楚齊玄遠,南楚裴鼎文,每一個人都是名動一方。


    那趙計元心寬體胖,一身肉兩百斤上下,移動起來地動山搖,滿臉橫肉顫抖,煞是好笑,隻是在北周敢嘲笑他的人一個都沒有。


    北周姓姬,那隻是公開的說法,如今的北周,誰不知道他趙計元就是幕後皇帝,朝中官員沒有他趙計元點頭,誰敢換?


    而那長須過胸獨孤一方與西梁蕭氏關係極好,三代姻親,獨孤一方的長女就是如今的西梁皇後,獨孤一方雖然不能像趙計元那般坐著幕後皇帝,卻也是西梁實權人物,更是那西梁首富。


    南楚齊玄遠,大楚首輔齊玄策的親弟弟,平日為人低調,文帝陳友諒手眼通天,加之元三郎和徐飛將一文一武的打壓,所以齊家雖然勢大,卻也沒有大到無法無天的地步。


    同樣來自南楚的裴鼎文,早已退出江湖多年,自那陳友諒謀逆之後,裴家便日薄西山。昔日陳友諒謀反,裴家沒有齊家那般眼光,把籌碼壓在了先皇身上,結果輸的一幹二淨,如今的裴家早已沒了往日的威勢,隻能偏安河西道,苟延殘喘。


    隻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就算他裴家江河日下,在河西一地還是說一不二的主。


    以上四人皆是一品。


    至於那李家李神通,早年倒是不負神通之名,修為進境之快直追謝不言。可惜驕傲自大,破入一品之時便去劍閣挑戰謝不言,被那天下第一一劍斬落境界,跌回二品,終生一品無望。以謝不言這等好脾氣都要廢他修為,可知此人的人品不甚讓人喜歡。


    胖的驚心動魄的趙計元摸了摸肚子沉聲道:“當年八大世家把持天下,想不到如今卻是隻剩我們五家守望相助,宋家沒落先不去說,那段家和薑家居然敢背信立國,當真是可惱。隻是如今他們成了氣候,想要動他們也不是什麽容易事。”


    年紀最大的獨孤一方輕蔑道:“背信立國?當年若非姬長發雄才大略,你趙家會心甘情願讓他姬家上位?就是如今的北周,你趙家不也一樣狼子野心?指不定哪一天我們這些人見到你都得叫一聲陛下。如今你卻在這裏說什麽背信,也不怕人笑話?”


    趙計元被當麵說破野心也不動怒,反而笑道:“獨孤兄既然說我趙家狼子野心,那我趙計元也不拐彎抹角。


    如今那姬存秀命在旦夕,今次那姬玄典來這武當就是求那丹藥為姬存秀續命,想讓姬存秀再活十年,等姬存秀的兒子長大好繼承姬存秀的位置。


    我趙家雖然不怕,卻也不想他活的太久。前次讓姬存秀重傷的便是我趙家的人,如今若是讓姬玄典把藥帶回去,那我趙家的計劃可就泡湯了。今日請來幾位也無他事,我趙家不需要那丹藥也不和諸位搶,你們誰得到就是誰的,隻請諸位莫要讓那丹藥落入姬家手中即可,計元先行謝過。”


    獨孤一方訝然道:“趙胖子,這等事你都敢說出來?也不怕明日天下人都知曉?再說了,你趙家想要做第三個立國的世家與我等有什麽關係?又憑什麽幫你?”


    一旁的李神通也是幫腔道:“獨孤兄說的極是,我們幾家為何要幫你?”


    趙計元胸有成竹道:“自然不會讓幾人白出力,我趙家自先秦時代便已傳世,族中寶貝多不勝數,隻是諸位非是常人,那些東西想來也不會入諸位的眼。不過我趙家的《登天十八樓》在江湖頗有薄名,想必幾位也有興趣,若是我拿這個來換幾位與我一同做掉那姬玄典,不知諸位有沒有興趣?”


    《登天十八樓》?


    趙計元的話勾起幾人的興致,連那閉目養神的齊玄遠也是睜開眼睛一動不動的望著趙計元奇道:“為了一個姬玄典你就拿出趙家祖傳的東西來換?也不怕來日沒臉去見列祖列宗?”


    趙計元冷笑道:“列祖列宗?我趙計元要是早生千年,又怎會讓那劉家無賴坐了天下。莫說一千年,就是早生一百年,又怎會讓那姬長發奪了帝位,騎在我趙家頭上。如今機會就在眼前,我那列祖列宗做不到的事,我趙計元做給他們看,到時候我倒要看看,我趙計元有沒有臉去見他們。”


    裴鼎文有些不解道:“做皇帝真的就那般好,好到讓你趙計元這般不管不顧?”


    大新李肆分武品之前,江湖以十八重境界劃分武道高低,定下這般標準的便是趙家那位留下《登天十八樓》的老祖,十八重的規矩影響江湖數百年,大新以前江湖人都傳:“武道十八樓,一樓一登天,十七留凡世,十八成神仙。”


    《登天十八樓》絕非凡品。


    趙計元放低聲音道:“十八樓雖是不凡,我趙家又不是不留底本,來日你們練得,我趙家人也練得,誰高誰低全憑天賦,我趙計元用十八樓換來人間皇朝有何不可?”


    李神通又問道:“聽聞十八樓將人身體比作十八段,修煉之後能讓人斷肢重續,丹田重生?”


    趙計元搖了搖頭道:“倒是沒有李兄說的這般誇張,不過李兄若是修煉十八樓,來日重入一品非是沒有可能。”


    聞聽此言,李神通大喜過望道:“若是如此,趙兄這忙我李家幫定了,隻是趙兄來日莫要食言才好。”李神通被謝不言斬落境界,無時無刻不想著報仇,十八樓若是真如趙計元所說那般能讓他再回一品,那他才有報仇的可能。


    趙計元哈哈一笑道:“十八樓上半部分在此,今日就可以給李兄,隻要來日我趙計元動手之時,李兄能夠相助,事成之後,下半部分自當雙手奉上。”一邊說,一邊把一本書丟給李神通。


    李神通接過書,立馬翻看起來,他本是一品高手的心境,自然知道功法的真假,隨意翻看幾頁,便已有了些領悟,當即將書收好對著趙計元道:“來日趙兄動手之時,我李家定有一品出手。”


    趙計元微微一笑道:“如此便謝過李兄。”說罷又望著其餘幾人道:“不知幾位可願相助?”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江湖沙場梟雄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山蚯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山蚯並收藏江湖沙場梟雄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