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莊離徐家莊十來裏路,座落此地數百年,莊內五百多戶,三千餘人,是方圓百裏第一大莊。


    那陳小娘子便是陳家莊二莊主的獨女,名華淑,秀眉細眼,嬌小玲瓏,莊裏有去過江南的都說此女該是生在江南的小家碧玉,不該在這北方苦寒之地。


    這倒不是說北方女子不美,隻是各有千秋。但生在北地的江南小嬌娘怎麽都會讓人多幾分注目。


    陳小娘子年方十五,自打陳小娘子十一二歲初露美人像,提親的人便已踏破二莊主家的門檻,二莊主疼愛獨女,也想為其謀個好人家,便立下規矩,文無功名不許,武無三品不許。


    一時間多少少年捶足頓胸,隻恨當年沒聽先生話,沒好好讀書考取功名,於是夜夜挑燈,奮發向上,隻為求取功名,博得佳人。


    另一部分不讀書的少年,到處去尋高人名師,隻盼著早日登臨武道三品好抱的美人歸。


    還有一部分沒書可讀,沒武可練的人,直接入了軍伍,想著在沙場建功立業,搏個出身,沒準也能得到佳人青睞。隻是這一去,多少少年成了沙場枯骨,別說博得佳人,連命都賠了出去。


    好一個陳小娘子,好一個紅顏禍水。


    秋風落,冬風漸起,北地一片蕭瑟。


    下定決心的徐小莊主備了禮品,叫了莊客,帶上杜從文興高采烈的奔向陳家莊。


    生氣歸生氣,徐子東要去娶老婆,怎麽都要杜從文去幫幫場子。走在路上的小徐已經開始想象娶老婆以後的幸福生活,估摸著以後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的看洗澡,要看,就光明正大的看。


    一路無話,徐小莊主就已經到了陳家莊,先是派人去二莊主家下了帖,莊客告知二莊主後,二莊主連忙出來迎接。


    別人不知道徐家莊怎麽崛起的,二莊主可是清清楚楚,三十年前徐子東他爹還有那姓唐的仆人,兩個人合鬥三百人的畫麵仿佛曆曆在目,不然曆來排外的遼東一地怎麽可能讓外人起了莊子。


    如今徐莊主雖然過世,但唐老爺子還在,有這樣的二品高手坐鎮,徐家莊的聲勢弱不了。


    二莊主生的高大,比杜從文隻低半個頭,胡子串臉,看著五十來歲,走路卻依然虎虎生風,絲毫不見老氣。早年二莊主也是十裏八鄉有名的俊後生,可惜三十多歲才成家,苦了不少等他的良人。


    徐子東見二莊主出來,立即抱拳,朗聲道:“晚生徐子東,見過二莊主。”


    二莊主笑著拱手道:“徐賢侄如此稱呼卻是見外了,快裏麵請。”徐子東送上禮物,兩人又是一陣寒暄,才進得屋內。分主客坐下,莊客都被帶去休息,唯有杜從文跟了進去,站在子東身後。


    二莊主見杜從文生的不凡便問道:“賢侄,這位是?”


    徐子東答道:“二莊主,這位是晚生的結義大哥,杜從文。”


    杜從文心裏雖然不喜他們的說話方式,卻也不好拂兄弟麵子,隻得拱手道:“晚生杜從文,見過二莊主。”


    二莊主驚喜道:“原來是獨鬥黑瞎子的杜小英雄,快請坐。”然後又看向徐子東:“賢侄若不介意,你我叔侄相稱即可,叫二莊主太生分。”


    徐子東心想,你一口一個賢侄,早就是我叔叔了,反正以後你是我嶽父,小爺懶得計較,嘴裏卻道:“那小子就冒昧了”


    兩人又是一陣寒暄,徐子東終於表明來意。


    是奔著你獨生愛女來的。


    倘若徐父尚在人世,陳二莊主也就答應了,二品高手的獨子要娶自家女兒,那是天大的福分,遼東千裏之地能入二品的不過兩三人,那幾人在一州之地的江湖都是執牛耳的人物,與那一州刺史將軍都是平起平坐。


    可惜徐父去世,唐老爺子怕也沒幾日好活,沒有這兩人,徐子東就算是徐家莊莊主,若是無功名武藝在身,那要取陳家姑娘,就沒那般容易。


    果然,過了知天命年紀的二莊主麵露難色問道:“不知賢侄貴庚,可曾考取功名?可曾入得武品?”


    為禍鄉裏的徐子東除了會寫自己的名字,連字都不認得幾個,跟著江湖底層人士學的莊稼把式哪裏算得上武藝,功名武品的說法更是聽都沒有聽過,此刻被二莊主問起,根本就不知他在問什麽,隻得如實道出了心中疑惑:“敢問莊主何為功名武品?”


    徐子東這一問,二莊主心中便把徐子東看輕了幾分,一個功名武品都不知道的小子,也想娶自家女兒,到底哪裏來的膽子,難道不知道我的規矩?徐東閣唐顯這般人物,怎麽教出了這麽一個小子?


    心中看輕,嘴上依舊和氣:“賢侄,非是世叔不許,隻是世叔三十有五,才得此獨女,很是疼愛,小女曾言文無功名,武不入品非是良配,我也不好多言,賢侄今日暫且回去,待世叔問過小女,明日派人給你答複,不知賢侄意下如何?”


    不諳世事的徐子東沒有聽出二莊主的拒絕之意,心裏還以為有戲,滿心歡喜的向二莊主告辭。


    欣喜的徐子東帶著杜從文離去。二莊主連身都懶得起,看著徐子東的背影,一聲嗤笑,輕若不聞。


    徐子東偷看陳家小娘子洗澡的事,陳小娘子自己是知道的。二莊主家教甚嚴,陳小娘子甚少與男子接觸。不然這陳家小娘子恐怕早就和徐子東勾搭上了。


    陳華淑六歲時隨父親去徐家莊走動,也曾見過徐小莊主。


    那年九歲的徐子東帶著六歲的陳華淑悄悄去後山拜了天地,就差入洞房了,徐子東可能早把這事忘得一幹二淨,陳姑娘卻記得一清二楚,所以每次徐子東偷看她洗澡,她也隻是嬌羞,往水裏躲一躲,卻未曾喊叫。心想:“我既是她娘子,看了又何妨。”每每想到此處,小臉都是通紅。


    兒時過家家的事雖然做不得真,但陳小娘子對於徐子東的喜歡卻是不假。


    莊裏的玩伴告訴陳華淑徐家莊少莊主來提親時,陳華淑心如鹿撞,走路都不知抬哪隻腳了。本是滿心期待著父親回來告訴自己好消息,沒想到父親提都不提,這讓陳華淑焦急萬分。


    直至夜裏用過飯,見父親還沒有說話的意思,心急的陳華淑主動問道:“爹爹,聽說今日徐家莊徐少莊主來過,不知所為何事?”


    二莊主笑道:“那小子來提親的,爹爹打發回去了,明日叫人去知會一聲即可。”


    陳小娘子急道:“爹爹為何拒絕了?”


    二莊主頓覺驚奇:“女兒啊,以前提親的也不少,也沒見你上心,今日怎地如此?”


    陳小娘子也不好意思說自己和徐小子拜過天地,還喜歡那頑劣不堪的少莊主,隻是道:“孩兒已然十五,爹爹時常為女兒婚事憂惱,如今徐少莊主提親,女兒聽說徐少莊主年少英雄,徐家也是本地大戶,家世人品都是上選,比起往日那些更值得女兒托付。”


    二莊主聽後歎氣道:“女兒啊,徐子東他爹倒是個人物,徐子東若有他爹一半本事,爹也就同意了,這徐小子,難成大器,淑兒莫急,爹爹自會給你謀個好人家。”


    話到此處,陳家姑娘不好再說什麽自去休息了。


    徐小子帶著人回到了徐家莊,杜從文邀請兄弟去自家吃晚飯。徐子東自覺有戲,也想慶祝一番,便跑去家裏拿了兩瓶酒,興衝衝的上了杜從文家。


    杜從文的老婆本就是徐家莊人,不然也不會因為杜從文成了老莊主的義子,便答應了這門親事。


    徐巧兒雖名一個巧字,生的卻是北地婆娘標準的身板,遼東苦寒,風霜洗禮下,女人多了幾分剛毅,少了幾分嬌柔。如今徐巧兒身懷六甲,卻忙裏忙外,沒有半分歇息的意思,照樣下地幹活,收拾家務。眼見徐子東到來,喊了聲二弟,便去張羅著晚飯。


    徐子東和杜從文就著花生米便喝上了,不知不覺一瓶酒下肚,徐巧兒也做好飯菜端上來了。


    徐小子指著肚子問蚊子:“名兒想好了?”


    蚊子搖搖頭:“沒,要不你給起一個。”


    徐子東本來醉了三分,聽得這話登時沒了醉意,托著下巴思考起來,突然一拍手道:“有了,他娘的,你叫杜從文,結果鬥大的字不識一個,不如你兒子就叫杜修武,以後保管武藝不精,隻能去讀讀書,考考功名,還能娶上漂亮媳婦。”


    蚊子默默念了幾聲杜修武,杜修武,心道是個好名字,大聲讚同。


    徐子東飲了碗中酒道:“不管學文學武,以後我他娘的要能娶上老婆,生個女兒,就嫁給你兒子。”


    蚊子又倒了一碗:“要是我生的是女兒,你必須生個兒子,不生我跟你急。”


    徐子東卻道:“那不成,你老杜家九代單傳,生個女兒不斷了香火?蚊子你不孝啊!”


    蚊子平時不愛說話,喝了酒卻似變了個人道:“他奶奶的,老子生兩個不行?”


    眼見二人越說越離譜,再也忍不住的徐巧兒罵道:“兩大碗肉也堵不住你的破嘴,生生生,你自己生去。”嘴裏罵著,眼神卻是無限溫柔。


    徐子東見徐巧兒說話,便轉移話題問道:“蚊子,今日那二莊主問我功名武品,學文考功名以前好像聽先生提過,可這武品,卻是沒人說起過,那到底是個啥玩意?”


    蚊子聽後沉默了,他也不知道這是什麽東西,偶爾聽老人說起過,老莊主功夫了得,卻也不知到底是個什麽品,整個徐家莊,估計隻有老爺子知道了,便讓徐子東回去問問老爺子。


    徐子東想想也是,打定主意,回去問問爺爺。


    吃過飯已是天黑,回到家的徐子東直接去了唐老爺子住處。


    天黑已經一個時辰,唐老爺子等了一日也不見徐子東回來,以為徐子東今日在陳家莊不會回來,便早早睡去。


    徐小子見燈已黑,知道老爺子已經睡下,便借著酒意也自去房裏睡了。


    武品的事隻能明天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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