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兩個兒子回來,林誌遠高興極了,“我的兩個兒子耶,想死老爸了!來,抱抱。”


    父親林誌遠雖說已經43歲了,但還擁有一顆童心,做事有些孩子氣。連18歲的林世平都顯得比他老成。


    林世安笑著和老爸擁抱在一起,而林世平則略顯拘謹地和父親拉了拉手就完事了。


    “你兩兄弟跑哪兒去了?”林誌遠佯裝生氣地問,“今天是我的生日,你們不知道嗎?”


    “知道啊。”林世安乖巧地答道。


    “知道了,怎麽還出去瞎跑,害得你老子等你們吃飯。”林誌遠說。


    “世安自己又跑出去了。”林世平把真相先說出來,免得老媽又要罵他。


    但是,沒用的。張美英還是臉一馬,“不是叫你看著弟弟嗎?怎麽就讓他跑出去了?”


    我勒個去!林世平心道,怎麽做都是我的不對。


    “沒闖什麽禍吧?”張美英問林世安。


    “我能闖什麽禍?”林世安啃著雞腿,含糊不清地說。


    “喲,這位好像是……”林誌遠看著李燕玲問。


    “林叔,我是燕玲啊。”李燕玲笑道。


    “燕玲?老李家的燕玲?”林誌遠問張美英。


    “是啊,女大十八變嘛,你肯定認不出了。”張美英說,“誰叫你當海員的,一出去就那麽長時間。”


    “你爸還好吧?”林誌遠問。


    “不太好。”李燕玲麵色黯淡了下來。


    “怎麽了?”林誌遠問。


    “癱瘓了。”張美英代李燕玲答道。


    “發生了什麽?”林誌遠問。


    “你當海員,老李做司機。”張美英說,“出了車禍,命保住了,但是癱瘓了。”


    “怎麽這樣?”林誌遠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我明天去看看他。”


    “我們都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事了。”李燕玲舉起飲料杯子,“我祝叔叔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大家舉杯慶祝。


    “誒,我說你們兩個小子,還喝飲料呐?”林誌遠對兩個兒子吼道,“都成年人,是不是陪老爸喝點白的?”


    “教什麽不好,教他們喝酒。”張美英罵道,“林誌遠,你要死啊!”


    “媽,今天老爸過生,什麽死不死的。”林世平趕緊製止張美英。


    張美英趕忙呸呸呸地吐了幾口,把晦氣吐掉,“看我這張嘴。”


    “沒什麽的,老婆。”林誌遠說,“我們在海上什麽沒有經曆過,生死早已經置之度外了。”


    林世安早就想喝酒了,原來是偷偷地喝啤酒,白酒是不敢沾的,怕老媽知道了收拾他。今天老爸開口了,他開心極了,終於可以嚐嚐白酒是什麽滋味了,是男人,就要喝白的。他美美地給自己倒了大半杯。


    林世平眼睛都直了,“世安,你喝這麽多?”


    “怎麽了?”林世安挑釁地問,“你敢不敢?”


    林世平自然不敢,他隻給自己倒了一點點。


    “世平,你不行呢。”林誌遠取笑林世平,“怎麽能輸給弟弟呢?來,倒上。”


    “林誌遠,你是不是瘋了?”張美英見狀大聲喝斥,“這是白酒,不是白開水!”


    “沒事,我林誌遠的兒子,酒量能差到哪裏去?”林誌遠謔謔謔地笑道。


    “我看你們三父子都瘋了。”張美英罵道,“都給我少喝點。”


    林誌遠一喝高,就給兄弟二人講述出海的事情,什麽藍洞啊,什麽海盜啊,都令林世安無限向往之。而林世平則覺得太恐怖。


    白酒下肚,隻覺得一陣燒灼,並沒有其他什麽不好的反應。林世安還在得意,自己的酒量怎麽這麽大。一會兒功夫,酒勁就上來了,他就渾渾沉沉地,頭似有千斤重,想清醒,但是腦袋卻越來越沉,越來越渾,最好什麽都不知道的就睡過去了。


    不知睡了多久,他醒了過來,他看到林世平和李燕玲正坐在窗邊複習著功課。


    “喂,我說你們兩個是怎麽了?”林世安問,“高考老早就結束了,你們還在做什麽試題集啊?是不是有病啊?”


    但二人根本沒有理他,還是很認真地做著習題,偶而討論一下。


    這兩人真是瘋子。林世安心道。


    不對,兩人怎麽變小了,像是初中生一樣。


    這是怎麽回事啊?林世安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夢。但他使勁掐自己呢,又能感覺到疼。但是哥哥和李燕玲怎麽會突然變小了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思緒紛亂,心裏煩渴,就下床來倒了杯水喝。但是怎麽都不解渴。


    “唉,我想去龍洞玩去。”林世安對林世平和李燕玲說,“隻有龍洞裏的水才能解我的渴。”


    林世平和李燕玲沒有說話,隻是笑著站起來,和他一起出門,前往龍洞。或者說,他們說了什麽了,隻是他自己聽不見而已。看林世平的口型,好像是說不要去了,要被爸媽打的。


    林世安笑他懦弱,和李燕玲走在前麵,林世平沒辦法隻好跟了來。一路上還有一條叫笨笨的花狗和一隻叫黑皮的黑貓。


    龍洞說遠也不遠,就在林世安他們家後山那邊。說近也不近,說是在後山那邊,實際上要走上一個小時。三人一貓一狗,興高采烈地來到龍洞邊。


    龍洞實際是一個深水潭,四邊都是山,山上長滿了樹木,潭邊又是竹林,所以這裏顯得十分清幽。很奇怪的是,這樹林裏和竹林裏,沒有任何鳥類,也沒有蟲鳴,安靜得可怕。


    龍洞沿岸的水是綠色,往中間就是深綠,到了最中心就是黑綠,最中心的那一點,則是黑色。就像一隻巨大的怪異的眸子,直直地盯著你,讓你心裏發毛。


    有人說,這龍洞是直達地心的入口,具有超凡的魔力。如果你看著湖麵超過一分鍾,你的意誌就會被莫名地控製,然後似乎有個聲音引導你走進湖中,奔向那黑色的湖心,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說是有好多人因為好奇心丟了性命,但也不知是真是假。唯一真的就是,張美英從來不讓兩兄弟到龍洞來玩,一來準被打得半死。她叫林世平時時看著林世安,就是因為有個算命先生說林世安在12歲到18歲之間會有大劫難,而唯一能為他化解這個劫難的,就是林世平。張美英不知道為什麽,隻好聽算命先生的話,交待林世平時時跟著林世安,不讓他到處亂跑。


    但是奇怪啊,怎麽今天林世平不聽母親的話,反而跟著他來到龍洞呢?


    還有,人們都說,貓狗等一切動物,都害怕到龍洞。為何今天笨笨和黑皮這麽歡脫呢?


    這到底是真實,還是夢境呢?林世安又掐了一下自己,疼,真疼!看來是真實的不假。


    但是,林世平和李燕玲以及自己,怎麽會是初中生的模樣?還有笨笨和黑皮,怎麽還是小狗小貓呢?好奇怪哦。


    “世安,我們去海邊玩了啊。”林世平對林世安說,“你不要在這裏玩了,這裏很邪性的。”


    “等會兒,我馬上就去。”林世安說。然後,林世平和李燕玲、笨笨、黑皮就快速地往海邊跑去。


    這些家夥真是沒勁!林世安苦笑道。突然,有一股不明所以的力量,迫使他去看龍洞的湖麵。


    龍洞湖麵頓時生動起來,真像是一個人的眸子,而中間那個黑點,就像是一個瞳孔,黑得讓人發慌。


    林世安看了一眼那個“瞳孔”,就害怕得垂下眼瞼。那是一種什麽樣的魔力啊,攝人心魄,讓你有一種走進裏麵的衝動。


    林世安垂下眼瞼,但是有一股力量硬生生地把他的眼瞼掀開。林世安驚懼地看著那“瞳孔”。那瞳孔越來越大,最後占滿整個湖麵,然後又漫了起來,把周圍的一切都包裹了起來,包括林世安在內。


    林世安被整個裹進這個深不見底的黑暗中。很奇怪的是,此時的他沒有了害怕,反而是一種淡然。在黑暗中,他並不是不見一物,而是把什麽都看得清清楚楚。他不明白這是為什麽。


    就像時光隧道一樣,林世安就像瞬間經曆了千年萬年,最後來到一個不知所在的地方。


    這難道是黑暗的最深處?林世安想著。


    他可以看到很多人在走——不,在飄著。他們若有似無,又透明得淡然無物。但是每張臉都清晰可見,每張臉的額部,都有一個眼睛形狀的凹陷狀,跟林世安的一模一樣。每張臉都透著絕望。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恭迎小尊者!”那些人臉突然發出聲音,把林世安給嚇了一跳。


    這時,林世安突然發現自己發出了柔柔的光暈。


    “小尊者可有找到精元?”飄動的人臉中,有一個似乎長著胡子的臉問道。


    “什麽精元?”林世安問。


    “小尊者難道沒有發現嗎?”那張長胡子的臉問道。


    “我不知道你究竟在說什麽。”林世安說。


    “看來小尊者在外邊呆的時間太久,已經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了。”那張長胡子的臉很是無奈地說道。


    其他的臉頓時黯淡下來,又露出絕望的神色。


    “到底是怎麽回事?”林世安不解地問。但是那些臉倏然不見,又剩下一片黑暗。


    “你怎麽在這兒啊?”迷糊中,林世安聽到是哥哥林世平的聲音。可是眼睛卻睜不開。


    “你怎麽在這兒啊?”林世安又聽到了父親的聲音,但是眼睛還是睜不開。


    “先生,你看他有沒有事啊?”是母親張美英焦急的,帶著哭腔的聲音。


    “沒事的。”一個老者的聲音,“他沒能完成使命,自然還要留在人間。”


    什麽意思?留在人間?難道我不屬於人間?林世安想睜開眼睛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但眼瞼就像有千斤重,無法睜開。


    最後,一切聲音都消失了,一片寂靜。林世安眼睛睜開了,環視周圍,原來自己躺在床上。


    可是,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呢?剛才是做夢呢,還是真實的?


    “爸,媽,林世平!”林世安喊道。但沒人回答他,周遭寂靜得可怕,因為沒有一點點的聲音,連自然界的噪音都沒有一點。


    “笨笨,黑皮!”林世安又呼喚他的狗狗和貓兒。可是,這兩個跟屁蟲今天也沒有蹤影。


    四周一片靜默,令人恐懼的靜默。


    我這是在哪兒啊?林世安害怕地想著。


    但是這明明是自己的家啊。為何沒有一點點的聲音呢?他們都到哪裏去了?


    林世安惴惴不安地爬起來,走到屋外。什麽都是那麽熟悉。但是,還是沒有一點點聲音,還是靜得可怕。我這到底是在真實的世界,還是落入了一個平行世界?


    林世安被自己的這種想法嚇了一大跳。如果落入了一個平行世界,那就注定自己永遠孤獨。這時候體會到的孤獨,令林世安感到恐怖,感到絕望。


    林世安坐在屋門外,等著父母,等著哥哥,等著笨笨,等著黑皮,等著他們回來,也許他們永遠不會回來。他捋捋自己的思維,想想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情。他想起了今天是爸爸生日,他們父子三人喝了白酒,然後醉了,然後去了龍洞,然後被吸進龍洞,然後看到很多很多額頭長著“眼睛”的臉,然後醒來,發現自己躺在床上,然後就是現在手足無措地坐在家門口,等著他們出現。


    在這回想的過程中,林世安記起了一個詞,“精元”。可是,精元是什麽?為什麽那個長胡子的臉又問他是否找到了精元?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林世安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和哥哥林世平不同,林世安的腦子不在學習上,不在思考問題上。他的腦子主要的功用,就是想今天到哪裏去玩,明天又撩哪個妹妹。現在一下子想這麽多事情,想得腦仁疼,再想就迷糊了,就又靠著大門睡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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