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兩月時間


    第130章兩月時間(一更)


    朝陽郡城門打開, 許昭親自騎馬迎了出來,許昭身後跟著的朝陽郡駐軍見了柏炎都有戒備。


    平陽侯常年征戰四方, 是這一輩中的狠人物, 不得不提防。


    好在柏炎身邊跟著的傳令官先前皆已散開去,如今身邊隻剩了青木和幾個親近的副將,總共不過十人。


    其餘的軍隊都在後麵駐紮, 最近的一支, 也在三裏開外,再往後的則更遠。


    許昭這處若是想撤回也來得及, 應無後顧之憂。


    柏炎已盡最大誠意。


    城門打開, 兩人皆騎馬走在各自最前處, 身後的人都自覺沒有跟上, 臨近處, 許昭歎道, “柏炎,你何必?”


    柏炎凜聲反問,“看你反嗎?”


    許昭語塞, 片刻道, “反也是死, 不反也是死, 反尚有一線生機, 我如今已赴範允後塵,但未想到殿上會派你來討伐朝陽郡……”


    柏炎似是全然沒理會他先前說的, 隻凝眸看他, “你信得過我嗎?”


    許昭輕笑, “信不過你,我下城門來做什麽?等你取我首級, 送人頭給你?”慣來的玩笑,似是過去多少年一道在京中長大的熟稔,許昭眼中氤氳,別過頭不去看他。


    柏炎卻低眉,短暫默不作聲。


    柏炎身後的禁軍隊伍中,又傳來斬殺將領的聲音。


    加上早前的,已不下數十人。


    柏炎在軍中身先士卒是其一,更以治軍嚴謹,殺伐果斷聞名,眼下身後禁軍中的斬殺動靜,連許昭和朝陽郡駐軍都心頭一驚。


    柏炎卻全然沒有動靜。


    殿上慣來城府極深,怎麽可能輕易讓他掌控禁軍?柏炎心中清楚,這趟出征的禁軍和堯城駐軍中不乏殿上的心腹和受令於殿上心腹的將領,一旦生亂,就會群起相應,這是殿上早就想好的伎倆。


    但殿上心思雖深,對軍中卻不了解。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柏炎混跡軍中十餘年,掌過多少回不是自己的兵,知曉當如何掌控軍中全局。


    一兩個人掀不起風浪,十餘二十個人也掀不起風浪,許昭是未見過這樣的柏炎,任憑身後軍中動蕩,卻臨陣不亂。


    柏炎騎馬走到他近處。


    如此近的距離,取他首級隻是頃刻間的事情。


    許昭身後的副將全都警惕,準備上前,許昭卻伸手製止,柏炎應是有話要單獨同他說。


    許昭身後的將領會意。


    “想說什麽?”許昭沉聲問他。


    許昭少有見他臉色如此鄭重其事,這樣的柏炎,他既熟悉又陌生。


    柏炎低聲道,“……你不要反!”


    許昭輕嗤,以為他上前是要說何種話,卻是這句無足輕重的勸阻之詞,許昭哂道,“時局比人強,這是你早前說的,柏炎……”


    許昭話音未落,被他打斷,還是低沉的聲音,目光卻透著深邃幽暗,“我反!”


    許昭臉上的笑意僵住。


    整個人全然在一處。


    稍許,眸間都是詫異神色,愕然得有些說不出話來,隻是一雙眸子死死打量著他,不知該如何應聲。


    柏炎又開口,語氣中更篤定了幾分,“我反,你我都能活……”


    許昭看著他,沒有移目,喉間莫名哽咽。


    稍許,鼻尖的微紅徹底轉換成眼底的猩紅,“柏炎,你認真的嗎?”


    “你覺得呢?”柏炎反問。


    許昭又輕嗤一聲。


    是啊,柏炎沒有理由千裏迢迢帶著這十萬人馬來朝陽郡,就為了同他說一句無關緊要的玩笑話。


    他認識的柏炎,在京中護短又衝動,但大凡軍中之事卻都謹慎思慮,運籌帷幄。


    而後言出必行。


    柏炎能來朝陽郡,同他說這番話,便是已經動了反的心思。


    “你想怎麽做……”許昭話音未落,身後的城牆上卻忽得一道冷箭放來。


    柏炎霎時抬眸。


    柏炎身後的青木和副將也都驚住。


    許昭心頭大駭,城牆處已亂做一團,有人當即將放冷箭之人抓住斬殺,但箭已離弦,直逼柏炎而來。


    柏炎眉心微攏,這箭不是衝他來的……


    許昭身後的將領都已慌亂,若是平陽侯被奸/人射死在此處,那便坐實了朝陽郡謀逆的證據。


    “柏炎,小心!”許昭一聲驚呼,卻見柏炎朝他撲來,徑直將他撲下了馬,滾落出很遠處。


    柏炎和許昭身後的將領皆愣住,不知發生了何事,為何平陽侯會撲向小將軍。


    但在柏炎和許昭兩人落馬之時,先前城牆上射出的那枚箭矢已死死射在許昭先前騎乘的馬匹身上。


    力道之大,貫穿而過,馬匹應聲倒地,腿腳抽了抽,一聲嘶鳴,再沒起來。


    這等力道和精準,應是個箭術極其精湛之人。


    若不是柏炎將許昭撲倒……


    許是方才的許昭已同這匹馬的下場一樣。


    眾人心頭駭然,原來這一箭本是衝著許昭去的,而不是柏炎。


    許昭眼中駭然,額頭也已滲出涔涔冷汗,忽得反應過來柏炎先前的舉動,若非柏炎……


    許昭轉眸看他,眸間是劫後餘生的百感交集。


    柏炎沉聲道,“還想不到嗎?有人要殺的是你。


    許昭眸間微微顫了顫。


    也就柏炎話落的刹那間,柏炎身後的禁軍之中異動,有人高呼著,許家反了!射殺了平陽侯!


    許昭額間冷汗直流,禁軍中因得先前的聲音群情激憤,大有控製不住,舉兵上前之意。


    軍中動亂就在身後,柏炎卻在眼前,誰能控製得住!


    許昭鼻尖都滲出了汗水,緊張看他,柏炎卻巍然不動。


    許昭錯愕看他,焦灼間,卻見禁軍中忽得失了動靜,不知何故。


    ……


    而禁軍當中,柏子澗果斷手起刀落,身後之人也一並斬殺了先前帶頭鬧事起哄,說許家反了,射殺平陽侯的之人。


    柏子澗吼道,“侯爺有命在先,未得軍令,不得擅動!軍令如山,兩軍陣前造謠者,擅動者,軍法處置!誰敢再來!”


    柏子澗跟隨柏炎久經沙場,什麽樣的陣仗沒有見過!


    兩軍陣前臨陣倒戈,中埋伏時候軍心潰散……每一回都是戰場上用鮮血換來的教訓。


    這次隨行的是禁軍和饒城駐軍,禁軍和饒城駐軍都非侯爺麾下所屬,要殺雞儆猴。


    大軍同行一路,大都耳濡目染過平陽侯治軍嚴謹,全然不像早前在軍中時的散漫,在平陽侯麾下,若是違背軍令,是當真會被斬殺的!


    連禁軍右前衛統領都被斬殺在眼前,更何況旁人!


    平陽侯才是這軍中的主帥,不是旁人,禁軍中和饒城駐軍紛紛回過神來。


    這一路在軍中都聽說平陽侯斬殺西南駐軍頭領一事,早前在軍中還曾傳得沸沸揚揚。


    眼下,眾將士麵麵相覷,又有柏子澗的威懾在,誰都不敢再妄動。


    還有早前曾追隨過柏炎,年關當日和柏炎喝酒,眼下身在禁軍中的將領聲援,“我等既追隨侯爺,便自當聽令,誰再造謠生事,枉顧侯爺軍令,當即斬殺!”


    禁軍中不少人都麵色鐵青,忽得意識到軍中已變天,遂都低頭,再不敢出旁的動靜。


    這一番動靜之中,柏子澗和柏炎的心腹斬殺了至少數百人,若非如此,禁軍之中必定生亂,屆時大戰一觸即發,根本無從收場。


    看似容易,其實並非容易,柏子澗喉間咽了咽,一臉陰沉,暗自慶幸,鮮衣血染,繼而轉眸看向另一端。


    ……


    而柏炎和許昭這端,許昭見禁軍當中的異動平定,軍中似是再無人敢上前一步。


    許昭眸間訝然。


    柏炎不在,卻尚能製得住禁軍。


    可這些禁軍……根本都不是他柏炎雲山郡的駐軍!


    許昭眼中的錯愕和複雜難以形容。


    柏炎此時才道,“有人能偽造你許家通敵叛國的證據,也自然能在你我軍中安插旁人。射殺你,比射殺我更出乎意料,也更容易得逞。此時若在兩軍陣前將你射殺,無論是誰放的冷箭,都會有人趁亂生事,這場大戰在所難免,隻要你一死,死無對證,就名正言順坐實你許家通體叛國在先,謀逆在後的罪名,你我皆有口難逃。”


    許昭咬牙。


    所以,方才柏炎是逼出殿上在軍中安插的人,直接斬殺,眼下沒有動彈的也不敢再動彈,禁軍已被柏炎製住。


    一石二鳥!


    但是,他這裏卻讓人放了冷箭。


    許昭握緊拳頭。


    從一開始,柏炎就猜透了殿上的心思。他同柏炎比,差了不止一星半點。


    他早前雖是禁軍左前衛副使,但都是在京中當值,能有多少實戰?


    柏炎十一二歲起就在軍中廝殺,見慣了戰場上的討伐謀略,爾虞我詐,才能有今日明知禁軍中有眼線有殿上心腹,卻應對自如。


    許昭垂眸,柏炎說的不錯,隻有他反,許家和柏家才能都有活路。


    許昭抬眸,輕聲道,“好,我聽你的。”


    柏炎眉頭微舒,似是心頭的一塊沉石放下。


    許昭起身,大方伸手給柏炎。


    柏炎亦伸手,他握了柏炎的手拉柏炎起身。


    這一握手,在各自身後的將領看來,便意味著信賴與講和。


    “柏炎,你要怎麽做?”許昭沒有鬆手,目光死死看著他。


    柏炎沉聲道, “許家的罪名是通敵叛國,那就先洗刷嫌疑!我需要時間,兩個月時間。”


    他果真是有備而來,要不他怎麽是柏炎,許昭笑了笑,抬眸道,“生辰快樂!”


    柏炎嘴角勾了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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