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8章 哄


    第098章哄(三更)


    他凝眸看她。


    蘇錦亦怔住, 稍許,微微垂了垂眸, 修長的羽睫顫了顫, 淡聲應了聲‘是’。


    柏炎惱意扔了手中另一本冊子,隨後一聲不吭。


    蘇錦心底顫了顫。


    柏炎徑直起身,入了內屋之中。


    “柏炎……”蘇錦喚了一聲, 他沒有應聲。


    蘇錦心想, 這回是真的動怒了。


    蘇錦撐手起身,緩緩步入內屋中, 內屋中沒有柏炎身影。


    他早前同她說起過平陽侯府和南陽王府的來龍去脈, 也說起過羅曉唆使瑞盈私奔一事, 他心中惱火瑞盈的行跡, 更對羅曉動了怒意。


    眼下, 連她都一道瞞他。


    蘇錦掀起簾櫳, 從內屋去了耳房。


    耳房中也無人。


    蘇錦知曉他從耳房中去到後苑處。


    後苑處,有偌大的浴池,入冬之後便沒有再用了, 浴池一側有小榻, 浴池上搭了蔓藤和葡萄藤, 白日裏隔絕陽光, 入夜時候, 掛一盞清燈,燈火昏黃婉轉似琉璃光澤。


    蘇錦循了台階下後苑。


    他背對著她, 果真在小榻上坐著, 沒有出聲。


    她踱步上前。


    昏黃的燈火剪影出一道精致的五官, 隻是眉頭微攏,便是聽見她上前, 未出聲,亦未回頭。


    她亦未出聲。


    柏炎緘默,她踱步到他身後,將早前那間掛在外閣間的大麾披在他身上。


    他眸間微微滯了滯。


    早前不覺,眼下,才覺大麾的暖意下,先前似是有些涼透。


    隻是他還不想吱聲。


    他是慣來對她太好了些,縱容到她明知哪些事情當說,哪些事情當隱瞞的,她都能同瑞盈一道瞞著他!


    他今日還像個傻子一樣,被她牽著去鋪子裏買了一堆東西……給那隻羅曉送的貓……


    她心中將他置於何處!


    她可會多想過一分,他可能會動怒!


    還是她認定他不會同她動怒?!


    柏炎麵容冷峻,一直沉著臉等她開口,卻聽到身後腳步聲折回?!


    柏炎心頭微顎,不是才來給他送了大麾,也才追出後苑這裏來,就這麽走了?


    他想回頭,卻忍著按捺住性子,卻果真聽她腳步聲越走越遠。


    臨近台階處,一步一步登上台階,應是下一刻就要撩起簾櫳回了屋中去,柏炎再坐不住,“蘇錦!”


    語氣中要多惱有多惱,“你就是這樣打發我的!”


    蘇錦腳下頓了頓,緩緩轉身,見他業已起身,攏著眉頭看她,眼中都是惱火。


    蘇錦喉間緊了緊。


    正欲開口,似是想了想,又將喉間的話明顯換了,“阿炎,我有些口渴了,喝口水就來。”


    她是怕同他起爭執。


    最好的方法,就是暫離,等冷靜之後再說。


    她本不該追出來給他披衣裳,但是怕他著涼,但他心中惱意未曾緩和,兩人言詞之間便容易對峙上。在氣頭上談,隻會越談越氣。


    她想等他消氣。


    蘇錦遂眉間笑了笑,輕聲撒嬌道,“炎哥哥,說了一下午的話,我真的渴了……”


    柏炎凝眸看她。


    她見他沒有阻撓,這才掀起簾櫳,從耳房中回了內屋。


    隻是回了屋內,輕輕一彈,動作便放慢了下來。


    喝水是喝水,翻茶杯是翻茶杯,一口一口慢慢飲,似是能多磨些時候,便多磨些時候,也差不多將柏炎的耐性消磨得差不多了。


    柏炎隻覺一個人在後苑裏披個大麾幹坐著,發著悶氣,有點傻,但又礙於麵子不能主動回屋。就似一個非要賭氣在天寒地凍的地方喝西北風的人一般,還等著人來賠禮道歉。


    柏炎越想越覺得這氣置的,倒讓自己下不來台。在他已經快要下不來台的時候,簾櫳撩起,蘇錦端了茶盞下了階梯。


    他心中唏噓,卻不顯露麵上。


    還是一臉塵霜。


    她踱步而來,在小榻一側坐下,手中捧著杯熱騰騰的茶,“劉太醫給的單子,說我就能飲些八寶茶,將就些?”


    她揭開蓋碗,吹了吹,再遞到他麵前。


    他原本也幹坐了很有些時候了,她忽然提到劉太醫和八寶茶,他忽然反應過來,她還懷著身孕,他竟同她置氣,逼她來後苑這麽冰冷的地方同他坐著。


    柏炎心裏腹誹,柏炎你是不是腦子不好使了。


    另一處,蘇錦見他不開口,便端了回來,自己輕輕抿了口。


    見她拿走,柏炎以為她誤認為自己不領情,遂有些後悔,正要開口,她卻湊上,吻上他嘴角,將口中溫熱清甜的八寶茶渡給他。


    他微楞,腦中“嗡”得一聲,好似心中的冰山一角轟碎。


    不知是這八寶茶本身就帶了冰糖的緣故,還是她的雙唇是甜的,好似蜜釀一般的,甜甜的,暖暖的,順著肌膚滲入四肢百骸。


    他沒有鬆開雙唇,抱她起身坐在懷中擁吻。


    那裝著八寶茶茶盞,被他拂袖摔在地上,“啪”的一聲。


    清然苑中,無人敢入後苑來。


    他同她交頸而吻,最後將她裹在大麾間,抱進了屋中去。


    進屋的時候,耳房中的暖意讓她不由輕輕歎了歎,他想起在清和寺的時候,她俯身脫去鞋襪,身上也是這般不由寒顫,她怕冷……


    他有些後悔。


    耳房中的暖意讓人繾綣,他將她放在小榻上,她眸間顫了顫,似是羽睫上都沾了水汽,盈盈看他,“消氣了?”


    他將大麾扔在一側,苦悶道,“蘇錦,你可是將我吃得死死的?”


    她伸手攬上他後頸,曖昧應聲了“嗯”。


    他微楞,拿她簡直沒有旁的辦法。


    “消氣了嗎?”她又問。


    他沒有吱聲。


    她起身,他皺眉,“去哪裏?”


    “看水涼沒涼,早前備好給你沐浴的。”她輕聲應道。


    柏炎沒有出聲。


    浴桶中的水果真涼了。


    蘇錦沒有玉琢和白巧來耳房中換水,其實也簡單,便是將浴桶中的水放了,又從小廚房將熱水引過來,小廚房的熱水是整宿都供著的,隻是過來的水燙人。


    蘇錦坐在浴桶一側的凳子上,用水瓢舀著涼水往內調和著,直至,她伸手到水中,剛剛好的溫度。


    “好了。”她回眸看他。


    柏炎寬衣入內,他是想同她說水有些熱。但她正好伸手撫上他頸間,用皂莢替他慢慢擦拭,他又忽得將口中的話咽了回去,熱便熱些……


    稍許之後,他有些燥熱,伸手從她手中接過皂莢,“我自己來吧。”


    蘇錦應了聲“嗯”,折回屋中給他拿衣裳。


    再等回耳房的時候,柏炎正好起身,四目相視,兩人都不由怔住。


    柏炎取了浴袍擦身。


    蘇錦上前,取了衣裳給他。


    他接過更衣。


    蘇錦用毛巾給他擦拭頭發。


    整個過程都安靜無聲,似是各懷心思。


    稍許,頭發擦得半幹,蘇錦取了一枚木簪替他束發,他抱她到懷中,沉聲道,“怎麽不問消氣了嗎?”


    她笑笑,“消氣了嗎?”


    “消了。”他惱火,分明喉間還咽了口氣。


    她吻上他喉.結,他目光滯住。


    她的手又伸進他的衣衫內輕輕撫了撫,他瞳孔微微鬆了鬆,一把伸手握住她的手。她的些許撩撥,已讓他覺得先前褪去的燥意更加了幾分,他聲音沙啞,“阿錦……”


    他記得母親今日的告誡。


    她卻伸手寬了他腰間的衣裳,他心中劇烈顫了顫。


    她從他身上起身,半跪下,輕解了他的衣裳。衣裳滑落時,她唇間的溫度讓他渾身緊了緊,低聲悶哼了一聲,眸間忽得黯沉。


    “阿錦。”他隻來得急出了一聲,悶哼聲便死死抑在喉間……


    苑外起了風,吹著屋簷下的燈籠來回晃了晃。


    耳房中燈火昏黃,薄霧綿綿,銅鏡前半跪的身影綺麗而惹人心跳。


    銅鏡前,他精致的五官沾染了濃鬱的情.欲,似是一輪一輪將他推向從雲峰頂端。


    他猛然抱她起身,顫顫擁著她,呼吸急促得將他搭在她肩側。


    眸間的黯沉,才似是一絲一絲回複清明。


    ……


    他重新收拾妥當出了耳房,她正窩在內屋案幾一側看著手中的冊子。


    他先前被她那般伺候過,眼下看她一眼,似是眸間還有羞赧之意。


    他上前,身上重新恢複了好聞的皂莢香氣。


    “消氣了嗎?”她美目看他,眸間瀲灩。


    他俯身,輕輕吻上她嘴角,“消了,什麽氣都消了……”


    他整顆心都化了,還能留下什麽氣。


    蘇錦放下書冊,偎上他胸前,她發間馨香入鼻,他心底升起無盡的柔情與暖意,亦攬緊她,聽她在懷中喃喃道,“瑞盈並未告訴我那隻貓是羅曉送她的,是我猜的。那隻貓長毛短耳,通體隻有一兩根雜毛,眼睛很漂亮,不是一個李相府中三小姐能輕易尋到的。瑞盈很喜歡胖丁,卻不怎麽會養,說明送她貓的人,沒有機會同她好好交待。這隻貓走出苑中片刻,她就著急遣了丫鬟去尋,丫鬟也很緊張這隻貓,說明送她這隻貓的人很重要。丫鬟說是這隻貓是相府三小姐,五六月間送瑞盈的,那時正是母親管瑞盈禁閉,瑞盈鬧絕食的時候。這隻貓到了苑中,瑞盈肯吃飯了,亦不像早前那般鬧情緒,應是睹物思人,將這隻貓當做了寄托……”


    柏炎默不作聲,他沒想到她能從蛛絲馬跡中猜出這麽多。


    隻是,他眼下已未同她生氣,“既然睹物思人,那為何還要留在苑中?”


    蘇錦起身,趴在他胸膛前看他,“那把貓送走,她不睹物就不會思人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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