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2章 打臉


    第092章打臉(一更)


    今日是太子妃的賞梅宴, 是東宮宴請女眷的重要場合,有人竟在今日, 在太子妃跟前見了血。


    這可是賞梅宴上最大的忌諱, 暖亭中,太子妃的臉色當場就變了。


    內侍官嚇得趕緊上前轟人走。


    誰知這人竟這麽晦氣,興許還要連累闔府上下挑選才藝覲見的宮人。


    內侍官一臉厲色, “還不快走!”


    周穆清這才反應過來, 又驚又怕,又匆匆抱起桌上的素琴, 隻是正欲走, 又忽得腦中一橫, 咬牙抱琴折了回來, “娘娘, 臣婦還可以再彈一曲的!臣婦先前是走神了, 臣婦的琴藝早前不輸城中任何一人,請娘娘垂青,再給臣婦一次機會。”


    這忽如其來的一幕, 不說暖亭中, 就連外宴都麵麵相覷, 繼而安靜下來。


    內侍官心頭大駭, “你這不懂事的, 快隨奴家走!”


    內侍官上前拽人。


    周穆清死死抱著素琴不放,“求娘娘垂青, 再讓臣婦彈一曲, 若是彈得不好, 再攆臣婦走也不遲。”


    暖亭中,蘇錦轉眸打量暖亭外抱琴的女子。


    許是真對自己的琴藝有些底氣, 但真的不會審時度勢。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東宮先前已經用了“轟出去”這樣的字眼,苑中這麽多雙眼睛看著,她這是讓太子妃難堪難做,也將自己置於風口浪尖處。


    太聰明,便是不聰明。


    眼下,是逼東宮在眾目睽睽下如何安置她?


    與自己找了多大的麻煩都不自知。


    蘇錦微微垂眸,應是個平日裏在家中驕縱慣了,又有些才氣,卻不懂得適時收斂的。


    蘇錦餘光瞥向太子妃,卻見她嘴角微微勾了勾,先前尚有些惱意的臉上,正挑起一縷似笑非笑,“你的心意,本宮領了,本宮已經不想聽了。”


    內侍官背後一凜。


    主位是動怒了,隻是當著這麽多京中女眷的麵,更要和顏悅色,但這女眷的前程應當是毀了。


    內侍官使了使眼色,外宴的另外兩個內侍官上前。


    周穆清不知哪來的不甘與韌性,想著左右要是被轟出去就是京中笑柄了,與其遭人笑柄,還不如試試能否有挽回餘地,興許還能周旋,周穆清心一橫,放下琴跪下,“臣婦求娘娘再聽半曲。”


    程雙與魏長君都怔住,這麽不知道好歹,真當東宮是討價還價的地方,東宮這主位是會吃這一套的人?


    內侍官嚇得魂飛魄散,徑直了上前就想捂她的嘴,太子妃眉眼微挑,慵懶而悠悠開口,“是哪一家的女眷啊?”


    當下,似是也隻有周穆清聽不大懂這話。


    “臣婦,是大理寺丞柳致遠的家眷……”周穆清眸間碎盈芒芒,以為事有轉機。


    外宴中,不少女娟都忍不住輕嗤,一個大理寺丞的妻子竟如此不識大體。


    隻是她話音剛落,太子妃眉間是微微滯了滯。


    東宮與太子妃本是一體,太子妃自然知曉東宮近來重用大理寺丞柳致遠,柳致遠眼下就是一把利刃,為東宮所用。她還真不好當著眾人的麵打了柳致遠夫人的顏麵,讓他與太子離了心。


    但這柳致遠的夫人卻似是真沒什麽眼力,也頗喜歡呈口舌之快,若不好好敲打,日後柳致遠替東宮辦事,卻指不定從他夫人口中漏出什麽禍事來,於東宮無利。


    太子妃微微端起茶盞,一麵思索著,一麵輕輕抿了口。


    忽得,柳致遠?


    太子妃似是忽然想起了旁的,微微轉眸看向一側的蘇錦。


    遠洲柳家,柳致遠,可不就是當初柏炎鬧得滿城風雨的柳家?前一月餘,柏炎在宮中與人扭打到一處,旁人攔都攔不下來,最後驚動了陛下,被陛下罰關禁閉了一整月,似是也是柳致遠。


    周穆清是柳致遠的夫人。


    蘇錦是柳致遠的原配。


    太子妃眸間忽得微妙了少許,若非想起這一出,眼下見蘇錦這幅淡然嫻靜的表情,是全然不會將她與眼前的周穆清想到一出去。


    蘇錦在這裏,她如何也不能因一個周穆清,惹了蘇錦的不快。


    當下,伸手放下茶盞,輕聲道了句,“不必彈了,下去領賞吧。”


    言罷,眼色瞥了瞥那內侍官。


    內侍官當即會意。


    周穆清也是個拎不清的,以為太子妃雖不聽她的琴了,卻還是賞識她才華的,更在聽說了柳致遠的名字後,想到了柳致遠是在替東宮辦事,就開口說賞了,那她今日來的目的也達到了。


    周穆清連連謝恩,“多謝娘娘。”


    程雙和魏長君幾個熟知太子妃性子的人都忍不住攏了攏眉頭。


    外宴中亦有人竊竊私語,也托賴了她夫君的顏麵,聽聞這柳致遠是東宮的人,自是太子妃賣了東宮顏麵,否則今日這賞梅宴見了血,本就惹了主位不快,還這般不識眼色,怕是難脫身……


    這處插曲過去,又有旁的內侍官領了其餘的女眷來。


    蘇錦亦淡淡垂眸。


    她是沒到,會在這樣的場合見到柳致遠心中多年的那道白月光——周穆清。


    要說當初不介懷嗎?


    她介懷這個名字。


    她與柳致遠成親三年,周穆清是柳致遠心中那道一直未曾動搖的白月光。


    柳致遠對她有多憎惡,便對周穆清有多愛慕。


    但要說有多介懷?


    也不曾。


    她連柳致遠都未曾耿耿於懷過,更何況周穆清?


    一個同不相幹的人,有相幹的,不相幹的人。


    她隻是覺得自己應當也不是那麽差才對,但柳致遠怎麽就偏偏認定了周穆清,她對他耐心,他便處處說她心機,周穆清卻是心中永恒的天真爛漫,還配了些真性情。


    到今日,她才見到了這道存在她與柳致遠之間三年的白月光。


    也見到了柳致遠心中的“天真爛漫”和“真性情”。


    不在人後議人是非是教養,許嬤嬤自幼教導她。


    她亦不會在人後評論周穆清。


    蘇錦捧著水杯輕抿一口。


    一側葉浙的夫人魏長君問道,“初入京中可還習慣?”


    蘇錦莞爾,“老夫人和侯爺多有照顧,習慣。”


    魏長君笑道,“來了便在準備大婚之時吧,等隔兩日,我替你做向導,遊一遊京中。”


    一側,程雙附和,“我也一道。”


    蘇錦亦笑笑。


    ……


    坐了些許時候,蘇錦漸漸同眾人熟悉。


    果真同柏炎所說,因為她是他夫人,所以暖亭中多待她親厚。


    蘇錦亦不需花太多心思斡旋。


    ……


    很快,周穆清的插曲就似一塊無足輕重的石頭一般,沉到水中的時候激了一陣水花,水花一過,便沉在了湖底深諳中,再沒有挑起一絲漣漪。


    外宴和暖亭中都似是忘了方才這人,隻是再往後內侍官都謹慎了許多,再未安排過彈奏的女眷入內。


    蘇錦又坐了些時候,胃中忽得湧起一陣反胃。


    她忽得意識到,又是孕吐的反應來了。


    蘇錦伸手輕輕撫了撫身前,稍作緩和,當下在暖亭中,蘇錦緩緩起身,朝著主位福了福身,“娘娘……”


    她方才用手帕捂嘴的動作,太子妃看在眼裏,她剛開口,太子妃便溫和道,“去吧。”


    倒是緩了她不少尷尬。


    青苗和豐巳呈都快步跟上。


    出了苑外,才尋了一處偏僻處,其實孕吐倒也吐不出什麽東西來,隻是吐得時候難受。


    豐巳呈不好近前,青苗便上前,在蘇錦身後小心伺候著。


    “夫人……”青苗擔心。


    她擺擺手,稍許,小聲應了句,“沒事。”


    今日應是在暖亭中坐的時間太長了,暖亭中又燃了香薰,她近來原本就聞不大慣點香的味道,遂才難受了些。


    青苗上前扶她,“夫人,還回去嗎?”


    蘇錦輕輕搖了搖頭,“先不回去了,在苑中透透氣。”


    也是,青苗應好。


    眼下回去,夫人怕是也不舒服,但忽然說要走,又顯得對太子妃不敬重。


    豐巳呈也上前,將那間貂裘披風遞於蘇錦。


    蘇錦接過,披好。


    十一月的苑中還是很有些清冷,她捂緊了些身上的貂裘。


    這裏已是臘梅苑外的小徑上。


    青苗扶穩了她,擔心滑倒。


    豐巳呈也在身後一直看著,怕她腳下打滑。


    蘇錦正同青苗交待著事情,忽得,隻聽一聲清脆響亮的“巴掌聲”,蘇錦和青苗,豐巳呈三人都怔住。


    其實先前也聽到了這聲音,隻是隔得遠,以為是瓦片上的石頭落到青石板路上的聲音,眼下,才聽清正是巴掌聲。


    蘇錦凝眸。


    稍遠處的苑中幽靜小徑內,似是有三兩個內侍官圍在一處,而跪在中間人,正挨著為首那內侍官的巴掌。


    蘇錦是聽古嬤嬤閑談的時候提起過,這宮中內侍官的巴掌很是講究。打得響,且疼,而且很不容易好,都是練過的,便是讓犯了事的宮中挨了打,便狠狠記住。


    當下,不知這內侍官是在教訓東宮何處的宮女,光此時已聽到了三個巴掌聲,還不包括先前在路上的。


    豐巳呈卻認出那個為首的內侍官來,“夫人,似是先前那個內侍官。”


    先前那個?


    蘇錦仔細望了望,的確是先前那個將周穆清領出去的內侍官,似是後來苑中便換了內侍官了,那挨打的人,蘇錦心頭忽得一怔。


    內侍官再一耳光打去,許是離得不遠嗎,內侍官的聲音傳入耳朵,“這十巴掌是娘娘賞給夫人的,還請夫人日後審時度勢,多看臉色,多管住嘴。柳大人替東宮做事,知曉東宮太多事情,夫人這張嘴便要嚴實些,腦子靈光些,別讓這些毀了柳大人前程。娘娘今日是看在柳大人顏麵上,才沒有當著京中眾多女眷的麵,打夫人的臉,以免夫人日後抬不起頭來,望夫人記得娘娘恩典,也記得娘娘叮囑的話。”


    內侍官的十巴掌,周穆清嘴角被打破不說,兩側臉都被打腫。


    隻是身側兩個內侍官抓住手,她動彈不得。


    內侍官說完,見周穆清沒有反應,不知是隱忍著,還是打懵了,內侍官心中念了聲“不識好歹”的,遂又一巴掌扇了過去,“夫人,得了娘娘的賞是要謝恩的。”


    周穆清痛得要哭出來,“臣婦謝娘娘恩典。”


    內侍官似是才滿意,“夫人先跪這裏吧。”


    周穆清難以置信看著他,讓她跪著裏?


    這裏眼下雖無人,但若是有人過往看到,她這張臉怎麽辦?而且十一月,天寒地凍,她這麽跪著怕是要跪廢的。


    內侍官輕嗤,“娘娘吩咐了,讓柳大人親自來接夫人,柳大人何時來,夫人便何時走吧,至於夫人要跪多久,就柳大人的公務是否繁忙,對夫人是否上心了?”


    周穆清想開口,但見內侍官淩目,遂又想起先前的巴掌,不敢出聲了。


    兩側的內侍官才鬆了手,周穆清沒跪穩,傾向一側,伸手捂住尚在火辣辣疼著的臉,心中既憤恨,又不敢得看向那內侍官的背影……


    蘇錦還未來得及離開,內侍官便應了上來,“見過平陽侯夫人。”


    蘇錦頷首,沒說話。


    內侍官也似個人精似的,平陽侯夫人先前應是看到了,隻是不願意出聲,他遂也不多提了,早前平陽侯夫人就在暖亭中,自然也是看得明白的,他本是替娘娘做事,也不多解釋,便朝蘇錦告辭,低著頭快步離開趕著回去複命。


    等內侍官離開,蘇錦轉眸,才見不遠處,周穆清似怨恨,似害怕,又似羞愧一般看她。


    “夫人……”青苗請示。


    蘇錦看了看周穆清,見她兩邊臉頰都被打腫,嘴角還有血絲在。


    蘇錦沒應聲,轉身離開。


    青苗和豐巳呈跟上。


    又是這樣裝作無視一般,這讓早前才受過羞辱的周穆清惱羞成怒,更忘了先前的疼痛和害怕,大聲哂道。“蘇錦,你不就特意來看我笑話的嗎?你倒是看呢!你不一直等著看嗎?跑什麽!”


    青苗攏了攏眉頭,這周穆清說話實在難聽。


    豐巳呈亦轉眸。


    “走吧。”蘇錦卻淡然。


    周穆清本以為自己已經惹怒了她,臉上正扭曲笑著,卻不想先前才停下來的腳步,眼下又似無事一般繼續走著,根本不管她。


    周穆清心底的天平被徹底打破,喉間咽了咽,惱怒道,“山雞變鳳凰也是山雞,小人得誌!”


    蘇錦腳下微頓,青苗和豐巳呈都愣住,難以置信轉眸。


    眼見三人停住,周穆清得意笑笑。


    便是這笑扯得臉生疼,還是快意。


    蘇錦由青苗扶著,緩緩轉身。


    映入眼簾的,正是周穆清那道自恃清高的臉。


    蘇錦淡然道,“說完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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