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章 馬蹄糕


    第066章馬蹄糕(一更)


    從聖水寺折回時已近黃昏, 秋意漸濃,落霞在輕塵中輕舞。蘇錦單手托腮, 手肘抵在馬車窗戶處, 看著遠處的落霞發呆。


    好事成雙,莫非真會是柏蘇和柏錦?


    她也意外為何會對這兩個名字如此記憶猶新,但莫名的, 嘴角淺淺勾起一輪笑意。


    看向柏炎時, 隻見柏炎眉間微鎖,目光空望著車窗外出神。


    似是從先前上馬車起, 柏炎便沒怎麽說話。


    方才在寺廟中一道求簽, 解簽時柏炎既未說所求之事, 也未給旁人看過簽文, 應是原本就隻是陪她一道, 並未放心上去。


    眼下, 柏炎望著窗外出神,一路似是都在想旁的事情。


    蘇錦未擾。


    下馬車的時候,柏炎扶她, 眸間歉意, “……方才走神了。”


    蘇錦眸間淺淺笑意, “不妨事, 我也正好在想柏蘇和柏錦……”


    柏炎嘴角勾了勾。


    好事成雙, 應是指一雙子女,正好能湊成一個“好”字。


    這簽文解得, 應是龍鳳胎。


    所以蘇錦才會提起“柏蘇”和“柏錦”, 隻是從她口中提及“柏蘇”和“柏錦”兩個名字, 他心底似是都頃刻融化了去。


    攥緊她的手,眸含笑意往府中走去。


    “你信嗎?”蘇錦在他身側輕聲問。


    他不假思索, 也不置可否,“隻要是我們兩人的孩子,怎樣都好。”


    蘇錦眉間淺淺勾勒。


    回府的路上,苑中各處都已開始掌燈。


    華燈初上,初秋的夜裏多了幾分溫馨與暖意。


    ……


    也不知是否在家中的緣故,時日都過得飛快。


    此次回京,不會在平城留太長時日,許是隻會留五日,但似是一晃一處便是一日,每一日都過得極快。


    前一日在聖水寺點燈,後一日便在苑中陪老夫人摸葉子牌。


    柏炎在軍中的時日多,許老夫人也不怎麽喜歡在府中摸葉子牌,柏炎見過為數不多的幾次也都是在宮中,大抵也是瞥了幾眼。


    但柏遠卻是熟稔得很。


    不僅牌技好,還能記牌,心中也計算得精明,常常是旁人還在猶疑這牌要不要的時候,他便笑眯眯道,三哥你別要了,你要了就得扔掉四萬,我胡四萬……


    柏炎瞥目看他。


    還是扔了四萬給他。


    柏遠笑不打一處來,“胡了,三哥,五番!”


    柏炎目光清冽看向他。


    柏遠是全然沒有覺察。


    但柏遠這胡牌也是分人的。


    一麵胡著柏炎的牌,一麵倒是馬不停蹄給老夫人和宴夫人放牌,不僅放牌,口中還會說著好聽的話,哄得老夫人和宴夫人很是歡喜,也不時會點炮,但點的都是一兩番的小炮,胡柏炎的都是四五番的好牌。


    老夫人和宴夫人麵前,柏炎自是謙恭笑笑。


    隻是瞥向柏遠時,眼刀橫掠。


    柏遠終是借到這枚眼刀,忽得反應過來他竟然應了三哥這麽多錢!


    三哥自然不缺錢,但要麵子得狠。


    尤其是在老夫人和宴夫人麵前,他將三哥贏得隻有把把掏錢的份!


    天殺的,他這贏得是錢,要的是命啊。


    遂後半場柏遠鉚足了勁兒給柏炎放牌,點炮,就是自己上了聽柏炎打中了他也不敢胡,打碎了牙齒往肚裏吞,終於,好容易將柏炎的“麵子”給安穩放回去了。但柏炎手氣似是在他的放水下越來越好,越好越旺,他不僅將先前贏得都輸了出去,還把自己多的都給倒搭了進去。


    柏遠可憐把把看向柏炎,柏炎好似不察一般。


    心底卻忍俊。


    這大半日的葉子牌,由得柏遠這個活寶在,摸得極其有趣,也哄得老夫人很是開心。


    臨近晌午,柏炎起身,說去看看蘇錦那邊,讓老夫人和宴夫人,柏遠先摸著牌,他稍後再回來。


    老夫人笑著應聲。


    蘇錦今日早些便同周媽媽在一處,周媽媽廚藝很好,蘇錦自幼就喜歡。


    今日在祖母苑中摸葉子牌,人手也夠,蘇錦便說找媽媽學做幾個菜。


    柏炎笑笑。


    老夫人和宴夫人也都應好。


    眼下,蘇錦便一直同周媽媽在一處,還未回過外閣間中。


    時值九月,平城氣候已近涼爽。


    但廚房內生著火的緣故,還是隱隱有些悶熱。


    周媽媽早前問她想學什麽,她笑了笑,糖醋魚,馬蹄糕。


    周媽媽的糖醋魚慣來是一絕,蘇錦自幼就喜歡。


    但馬蹄糕?


    蘇錦沒有應聲,隻是低眸自顧笑了笑。


    周媽媽忽得會意,唇畔便輕輕牽了牽,“小姐對侯爺有心了。”


    “我是聽人說他喜歡……”蘇錦眸間微赧。


    周媽媽知曉她害羞了,遂也不多問,隻讓廚房裏幹活的粗使丫鬟去備些做馬蹄糕的材料。


    蘇錦記得小時候周媽媽蒸過幾次馬蹄糕,她嫌有些膩,不怎麽愛吃,但運良喜歡,後來運良也不怎麽愛吃了,周媽媽在家中便也沒怎麽做了。


    眼下,來不及用新鮮的荸薺剁碎熬製成粉,丫鬟便尋了現成的荸薺粉來。


    周媽媽耐心得同她說著熬製的步驟,火候,攪拌和放置的時間,下鍋的先後順序等,蘇錦亦聽得認真。


    一麵學,一麵做,現學現做了第一鍋。


    火候不是很好,有些稀鬆。


    第二鍋的時候,又有些膩了去,少了入口即化的潤滑感。


    等柏炎來得時候,已是蒸到第三鍋上。


    柏炎遠遠駐足,雙手環臂靠在長廊一側,見她與周媽媽一道說著話,不時動了動手中的器皿,又掀開蒸鍋裏看看,眉目間都是笑意。


    半敞開的廚房裏,炊煙嫋嫋,她的側顏隱在這道煙火氣息中,剪影出一抹溫婉的蕙質蘭心,輕顰淺笑裏,又勾勒出一抹穠綢豔麗,明媚而動人心魄……


    他目光久久未曾從她身上離開。


    他眉間微攏,記得昨日祖母同他說起的話。


    ……“當初你母親遣人來要過阿錦的生辰八字,你四哥當時便想過,可是你母親生了撮合你和阿錦的心思?你四哥一直都很喜歡你,但蘇家和平陽侯府門第相差甚遠,久在官場浸.淫,平陽侯府要娶的也應當是侯府的助力。你四哥同我商議,不想阿錦日後嫁入侯門,隻希望她能嫁個門當戶對的人家,低嫁稍許也無妨,隻要阿錦日後過得順遂如意……”


    ……“你四哥在想要如何回絕你母親時,柳家老太爺正好上門給柳致遠提親。你四哥早前見過柳致遠,為人傲氣了些,卻有才學,在遠洲這一輩中小有名氣,你四哥對他印象很深。柳家早前曾是瓔珞世家,沒落之後,門第算不得太好,也算不得太差,與蘇家也算登對,當下又是柳家老太爺親自登門求得親,保證日後會待阿錦如親生女兒,你四哥便動了心,我也動了心,以柳致遠的造詣,日後若是能在朝中一步一個積累,前程可觀,阿錦若與柳致遠年少時相護扶持,日後的柳致遠也能與她相敬如賓……”


    ……“後來你母親亦回信,說早前要阿錦的生辰八字,是想同你四哥商議柏蘇兩家輩分的事,說柏家同蘇家早前的輩分排得有些亂,同輩間年齡差得有些遠,譬如你四哥便要長你十餘歲,久而久之,走動一少日後兩家難免漸漸生分了,不如重新排個輩分,兩家的親厚還在,日後同輩之間還能相互照應,所以,她早前要阿錦的生辰八字是想讓你認阿錦做妹妹,重新將這輩分排了,你四哥當時便應了,這也才有了你四哥後來讓你多照顧阿錦……”


    ……“後來柳致遠能入春闈,便也是你四哥當時托你母親使的關係,此事前後的陰差陽錯,說來許是你也不信。當初阿錦非說還有人在山裏,哭著讓你四哥帶人去尋,你四哥也帶了人去尋,隻是尋了許久都未尋到,也有軍中的人說,此時還未尋到,隻怕是被凶獸吃了,阿錦聽了,便有一整日坐在屋中不怎麽說話,我同你四哥都很擔心。後來那一陣子過了,她整個人似是也都冷清了,也沒再動過她那張弓箭。再後來,你四哥同她說起與柳家定親的事,她也隻應了個好字……”


    ……“阿錦嫁去柳家三年,她是孝敬公婆,照顧弟妹,無一不好,為人處世也讓人挑不出錯來,卻唯獨少了對柳致遠的心思。你若不說,我也不曾會知曉,你們兩人一處,她心思多賦予你身上,隻是到後來她以為你死了,念想便也空了……”


    ……


    “柏炎?”遠處,蘇錦目光正好瞥到他。


    隻見他倚在長廊一側,不知環臂看了她多久?


    他收了思緒,緩步上前,“過來看看你,做得什麽?”


    周媽媽正好從蒸籠裏端了馬蹄糕出來,他目光微滯,“馬蹄糕?”


    “嚐嚐?”她伸了筷子夾了一塊,輕輕吹了吹,放入他口中,“柏遠說你喜歡的。”


    他微楞,低了低眼眸,良久,沒有說話。


    她有心了。


    他再瞥目時,眸間罕見氤氳,“很好吃。”


    他已經許久未吃到的味道,小時候娘親做給他吃的味道……


    “阿錦,我很喜歡。”他少有如此。


    周媽媽福了福身,出了廚房去。


    “怎麽了,柏炎?”蘇錦錯愕。


    他俯身擁她。


    翌日,蘇錦領了柏炎和柏遠逛平城。


    柏炎早前就來過平城,蘇錦大多時候是在同柏遠說起平城中的見聞趣事,柏炎補充。


    臨近晌午,正好行至雲墨坊門口。


    雲墨坊是京中有名的成衣店,在平城亦有分鋪,手藝很好。


    眼下還有一月才到京中,天氣已然入秋,路上做衣裳不如平城方便,正好今日要逛平城,便沒有邀了店家到家中。


    見了雲墨坊幾個字,柏遠便忍不住笑出聲來,“哈哈哈,三嫂,這個我來。”


    蘇錦詫異看他。


    柏炎笑道,“是柏遠外祖母的產業。”


    蘇錦意外。


    “三嫂,走!”柏遠扯了蘇錦走在前方。


    柏炎正欲上前,身後,柏子澗喚了聲,“侯爺。”


    柏炎駐足,回眸看向他。


    柏子澗跟他時間最近,柏子澗無事不會這般語氣。


    “出什麽事了?”柏炎眉頭微攏。


    柏子澗上前,臉色微微有些沉,“安陽候世子下獄了……”


    陸朝安?柏炎臉色微變,他幾月前才在遠洲見過!


    怎麽會?


    “什麽罪名?”柏炎眸色微凜。


    柏子澗低眉,“私通嬪妃……”


    陸朝安怎麽會私通嬪妃,這是往死罪上去的!


    “安陽候入京了嗎?”


    柏子澗頷首,“是安陽候遣人送的消息,京中還未有風聲。”


    柏炎沉聲,“平城回京,一路換快馬,最短多久?”


    柏子澗聲音微啞,“十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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