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章 要回


    第013章要回


    他嘴角隱晦笑意,直勾勾看她。


    蘇錦隻得低眉避過。


    柏炎對於她的反應,卻似是並不詫異,也沒往心中去,隻淡聲道了句,“過來。”


    蘇錦眉頭微攏,心中清了清,拎了裙擺上前。


    她確實有話要同柏炎說清楚。


    後苑的暖亭架高了,離地有好幾層階梯。


    柏炎看她腳下每一步踏下,鬢間的步搖便來回晃動,隻是簡單的珍珠步搖,卻襯得她眸間清澈瀲灩,唇若塗脂,青絲微綰下,露出一抹修頸雪肌瑩白,精致的鎖骨若隱若現,在這清晨柔光裏,直叫人有些移不開目來。


    他也確實目不轉睛看著她上前,指尖毫無規則地輕敲著桌沿,亂了杯中層層漣漪。


    “侯爺……”


    直至她臨到跟前,開口喚他,他指尖才微微滯住,那杯中的漣漪也才跟著緩緩停了下來,尚存了幾分瀲灩……


    他悠悠瞥目,慢慢端起茶盞,將這瀲灩微存輕輕抿入喉間。


    又漫不經心糾正道:“方才喚我什麽?”


    他昨日同她說過,喚他柏炎。


    蘇錦看了看他,從善如流,“……柏炎。”


    茶香入喉,方才唐突的心跳聲剛似慢慢緩了下來,又在她這聲輕喚裏蕩了蕩,他不由歎道:“原來遠洲也有好茶。”


    好茶能平靜人心,亦能在喉間殘留香氣。


    她喚得這聲,他心中很是受用。


    見柏炎一臉漫不經心的模樣,蘇錦心中頹然,她知曉以柏炎的心性,有些事若是直接問他並無意義,遂才垂眸,輕聲說道:“昨日柳家的事,多謝你……”


    他千裏迢迢來遠洲城,是為了看她。


    昨日若不是他在,她未必見得能走得如此輕脫,也未必能尋到安身之處。


    她謝他無可厚非。


    隻是,他昨日的“當真”也好,還是方才的“這是夫人”“我哪句像玩笑”也好,即便柏炎是因為爹爹的緣故,有心對她特意‘照拂’,她也不需要他的此種‘照拂’。


    她道謝,是謝他昨日在柳家替她撐腰。


    亦是,想同他撇清柳家之外的事。


    隻是她言罷,份外鄭重其事看他。


    柏炎卻頷首莞爾,既不接她的話,也不應聲,反是饒有興致得凝眸打量她,似是,在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蘇錦這句就似打在了一團軟綿綿的綿花上,先前想好的迂回之策似是都在他這裏折了翼。


    她知曉他是有意的。


    蘇錦深吸口氣,平靜道:“柏炎,同柳致遠和離的事,我自己會同祖母和母親說清楚,你不必,同我一道去平城……”


    她先前便聽他同區廷說起要去平城的事,便想最好在當下就與他說清楚。


    誰想,柏炎聽完,嘴角竟勾了勾,“好。”


    蘇錦眸間微滯,好?就這般容易便說通了?


    蘇錦不免詫異。


    蘇錦有些遲疑看他,可他當真隻應了個“好”字。


    蘇錦眸間尚有些怔,她與柏炎接觸的時間不長,摸不準他的脾氣,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莫非,柏炎早前同區廷說的去平城,真不是要去蘇家,而是,真的恰好有事要去平城?


    蘇錦心底微暖,麵色都稍許緩和了過來。


    看她先是犯懵,既而心中竊喜的模樣,柏炎眸子裏的笑意都能溢出來,“蘇錦,我是許久未見過老夫人了,正想去平城拜謁,順路同那一道罷了……”


    蘇錦微頓。


    他先前果真是有意逗弄她的,蘇錦心中微惱。


    爹爹與柏炎熟絡,但她與柏炎卻算不得熟絡。


    柏炎可以隨性而為,他是平陽侯,但她卻不見得能在他麵前置氣或嬌嗔。


    蘇錦淡淡垂眸,唇畔勉強牽了牽,遂朝柏炎福了福身,準備不與他再爭執,遂轉身離開。


    隻是方才轉身,身後的人卻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同昨日一樣,幹脆,果敢。


    她下意識抽手,卻未從他手中抽開,他虎口處的薄繭輕觸到她手腕上的肌膚,亦如昨夜一般,讓她心底莫名顫了顫,她詫異看他。


    “別動,蘇錦。”他聲音很輕。


    蘇錦怔住。


    他緩緩站起身,秀頎挺拔的身影將她遮擋在清晨陽光的後頭。


    他靠近她,她心底又莫名砰砰地跳著,指尖不由攥緊,不知他又想要做什麽。


    忽得,他輕聲,“別看。”


    她未及反應,卻見他的另一隻手已拂掉她肩頭上的一隻小喜蛛。


    蘇錦這才一驚,臉色都瞬間煞白了許多,半晌沒有說出話來,眼中和心中皆是後怕。


    她從小就怕蜘蛛,喜蛛也怕。


    但,他是如何知曉的……


    蘇錦目光微微滯了滯,是巧合?


    她目光未從柏炎身上離開,口中還暗暗喘著氣,麵色亦遮不住心底的慌亂與眸間詫異。


    柏炎微歎,“都讓你別看……”


    言外之意,她自己非要看,不看便不會如此怕了。


    蘇錦欲言又止。


    隻是,眼下她手腕還握在他手中,蘇錦亦輕聲道,“柏炎……”


    意思是,他可以鬆手了。


    柏炎果真從善如流。


    蘇錦心中才似鬆了口氣。


    隻是,她原本就是準備轉身離開,眼下這光景下,她反倒不好直接轉身就走,她心中亦好奇,遂問道,“你……怎麽知道我怕蜘蛛……”


    她指方才那隻喜蛛。


    柏炎輕描淡寫,“不是……少有姑娘家不怕這個嗎?”


    蘇錦隻覺這句在何處聽到過,卻又想不起來,隻得眉頭微微攏了攏,柏炎說的不錯,不怕蜘蛛的少有。


    柏炎卻又勾了勾唇畔,“嘖嘖”言道:“可是,又要開口謝我?”


    蘇錦口中的“謝”字將好說到一半,隻好噎回了喉間哽住。


    他眉眼微挑,笑了笑,意味深長看她:“你本就不當謝我,但既然要謝,那就一並攢著,日後想清楚怎麽還了,再一次還得幹幹淨淨。”


    蘇錦語塞。


    柏炎言罷笑笑,竟先握拳笑了笑,踱步往暖亭的石階下走去。


    蘇錦心中本還殘存了對喜蛛的懼意,卻在柏炎這一句明顯有意無意的挑.逗下,這懼意竟散了八.九分去。


    她奈何垂眸。


    他的腳步去又停下,回頭朝她道:“對了,險些忘了告訴你。”


    蘇錦已能平靜看他,讓自己心中不生漣漪。


    他看了看她,認真道,“我方才讓區廷帶人去趟柳家,替你將嫁妝取回來。”


    蘇錦愣住,忽得,眉頭皺緊。


    她的嫁妝?!


    她剛才才在苑中見過區廷,一身戎裝,魁梧高大,嗓門也大,一看便是軍中之人,若是區廷帶人去柳家……


    嫁妝之事,她本是想回家之後,再讓家中的人來取嫁妝。


    柳家畢竟是書香門第,自恃清高,柳老太爺和柳致遠都斷然不會打她嫁妝的主意,她也根本沒花心思在此上。


    但眼下,若是區廷去了……


    蘇錦沉聲,“為何要讓區廷帶人去柳家?”


    他早前並未與她商議過。


    柏炎眼中微微滯了滯,淡然開口道,“柳致遠是殿中欽點的探花,也將留任京中做翰林院編修,日後前程似錦。你是與柳致遠和離了,但柳致遠不日就會再娶,屆時和離與休妻在旁人眼中看來又有何不同?春闈殿試,樹大招風,狀元多是幌子,陛下真正想用的人,才會放在榜眼和探花的位置上。在朝中為官的人,心中都清楚。誰會去得罪新晉的探花郎,未來朝中的紅人?四哥去世了,老夫人和宴夫人尚在,蘇家也有遠親在各處為官,平陽侯府今日不出麵打柳家的臉,無論將來柳家想與不想,日後都會狠狠打蘇家上下的臉。我今日讓區廷去柳家鬧一場,不日就會有消息傳到京中,屆時朝中都知你同柳致遠和離,是平陽侯府從中作梗,日後旁人便不會踩著蘇家捧柳家,將蘇家置於難堪境地……”


    柏炎言罷,蘇錦怔住。


    她早前是光想著和離,卻未想和離之後又當如何?


    柏炎的話,猶如當頭棒喝。


    柏炎語氣似是也軟了下來,“區廷是有分寸的人,不會鬧出旁的事情來,卻是你……”


    蘇錦不知他何意,便又抬眸看他。


    晨風微醺,柏炎唇畔淡然勾起一抹如水的笑意:“阿錦,我若不同你一道回平城,你一個人要如何向老夫人和宴夫人交待?”


    蘇錦臉上緩緩失了笑意。


    沈府外,小廝剛下了馬,急急忙忙衝進了府中尋羅媽媽。


    羅媽媽正在小廚房中給沈嬌和沈柔兩個姐兒熬湯。


    見苑中有小廝匆匆跑來,還喊著她的名字,羅媽媽眉頭皺了皺,口中不滿嘀咕,“真是越發沒有規矩了,在苑中都這般慌裏慌張的……”


    羅媽媽是夫人沈王氏身邊的管事媽媽,沈王氏身邊不少事情都是羅媽媽在親自操辦。


    羅媽媽不悅迎上,一抬頭,才發現這小廝不正是今日她打發去守著柳家的小廝嗎?


    夫人昨日說柳家今日怕是要出亂子,於是讓人今晨起便去柳家大門口看著,眼下莫不是真出事端了?


    羅媽媽忽得認真了起來,“怎麽了,柳家那邊可是出什麽事了?”


    沈府在遠洲城最北端,小廝應是一路馬不停蹄才敢回的府中,然後一路跑來這裏的,眼下還喘著氣,慌慌張張點頭。


    ……


    沈府主苑中,沈王氏正盯著沈嬌和沈柔兩個女兒寫字,神色頗有些窩火煩躁。


    都練了這麽久的字了,寫得還是像個蛐蛐似的,人先生可是教出來了多少有真才實學的學生,到她倆這裏,連字都寫得像畫符似的!


    沈王氏臉色耷拉,沈嬌和沈柔兩人心中都哀怨,又不敢出聲。


    就盼著羅媽媽能趕緊端了湯水來,還能給她們二人說些話,讓她二人的時間寬裕些。


    眼下,正愁眉苦臉鬼畫淘糊的兩人,餘光瞥到羅媽媽匆匆來了苑中,沈嬌和沈柔兩人眼中流光溢彩,沈王氏順著她二人的目光看去,可不是羅媽媽是誰。


    隻是,羅媽媽腳下生風,走得急,沈王氏知曉出了事端。


    “行了行了,別寫了。”沈王氏將兩個女兒打發了。


    沈嬌和沈柔丟了筆就跑。


    沈王氏氣得正要發作,羅媽媽這頭已入了外閣間,環顧了四周無人,悄聲道:“夫人,真出事了,眼下二三十餘個軍中模樣的士兵堵在柳家門口,說是平陽侯說的,既是和離了,讓柳家將蘇家的嫁妝給還回來。”


    平陽侯,和離,嫁妝,沈王氏愣住,這是怎麽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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