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儉、省錢、到良衣庫買禮物,撕破臉大吵一架這些事,在大小姐和王樂穎麵前,胡周做不出來。不要說掀桌子了,就是王小姐生他個悶氣,他都不知道該怎麽哄。更不要提來去如風的大小姐,別說吵嘴,現在是連見一麵都不太可能了。


    如果不能做這些事,那他還是那個小市民胡周嗎?


    如果他違背自己的內心、強行將自己由小市民升格為一個偉光正的英雄人物,那他還是自己嗎?


    雖然理智和理想一再告誡他,要擺脫皮袍下的小,但多年來在底層成長所積澱的記憶和經曆,已經深深印刻在了他的氣質之中,這絕不是一朝一夕所能扭轉的。


    這就是為什麽很多人會感歎:眾裏尋她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很多人年少時所向往的那些所謂的女神,不過是一種滿足自己虛榮心的虛像。


    在現實生活麵前,能夠一起負擔起柴米油鹽平凡生活的,往往還是那個臭味相投的鄰家小辣椒。


    當然,胡周比一般的小市民要有出息,他不安於現狀,並且已經有所突破。


    或許他能對自己嚴格要求,再跳一跳,攀上王樂穎也並非不可能,甚至攀上大小姐……不,那絕不可能。


    但有意思的是,現在他的鄰家小辣椒姚豔,不僅和他一樣不安於現狀,而且也取得了突破,知名度比他胡周要高得多。


    從通俗的意義上講,姚豔已經步入了明星的行列,可比胡周成功多了。


    那麽讓我們拋開尋常網文的套路,立足現實認真體會一下此時胡周的心情,是否能感受到這個不成熟青年內心的觸動呢?


    那一邊是知名企業老板的千金,小家碧玉,自己可能要花去半生、洗淨市井習氣,才能勉強與之比肩。


    這一邊是下裏巴的妹子,青梅竹馬,同步成長,互相一看臉色,就知道對方要放什麽屁。


    到底和誰更親近些呢?


    到底和誰相處更自在一些呢?


    或許這兩個問題太過敏感,暫且放在一邊比較好。


    就說現在,看到姚豔正在接受數億人的觀賞,胡周內心的不爽感是無法否認的。


    嫉妒的火苗正在不可避免地膨脹。


    我再也不願見你在深夜裏買醉,不願別的男人監視你的嫵媚啊!


    不過,在我們這種正能量滿滿的作品裏,主角又怎麽可能是那種腳踏兩條船的渣男子?


    胡周始終對自己的情感狀態保持清醒的認識。


    他和王樂穎是一見鍾情。(笑話,難道之前他和姚豔就不是一見鍾情了嗎?)


    他必須對她負責。(笑話,她的氣還沒消呢!連哄女孩子都不會,還談屁個負責!)


    他要一心一意。(笑話,一心一意的起點在哪裏?初見、相識、牽手、親嘴,還是那個那個啥?無論哪一項,都輪不上王樂穎吧?)


    當察覺到自己的道心起了波瀾(道你艾姆鼻心),他立刻采取了措施——黑化她,然後和她劃清界限。


    我要了解這些日子姚豔做了什麽,我要知道她不可見人的發家史,包括明麵上的規則和潛在的某些規則。


    隨著這個念頭一動,以姚豔的聊天記錄為中心,一張信息網灑了出去,像蜘蛛網一樣向四周蔓延,勾勒出了一個確定的時間點上她的人脈關係。


    隨後,這張蜘蛛網按照時間順序開始層層疊疊向上堆積,形成了一個時間跨度兩個月的三維模型——關係雲。


    人脈關係越遠越稀疏,所以這個模型的外圍呈絮狀。


    在某一些特定的時間段,某些人脈關係會相對比較緊密,所以這個雲模型內部呈現出疏密不均的分布狀態。


    而那些能夠上下串聯起來的密度較大的雲團構成了這兩個月內姚豔人脈關係網的主脈。


    一般來說,從這個關係雲模型的最上端入手,就能查到目前姚豔的後台老板。


    可惜,這條主脈在一個月前就變得十分稀疏——僅僅比周圍其他關係稍稍稠密一點點。


    也就是說,從一個月前開始,姚豔頻繁出入於某個使用非民用網絡的區域。


    那麽,隻有從源頭開始查了,比如,那個臨時男友韓強?


    一動這個念頭,與韓強相關的聊天記錄都顯示了出來,基本都是韓強在用各種俗氣直白的語言示愛,姚豔沒搭理過他。


    再擴大查詢範圍,一些姚豔和女同學的聊天記錄引起了胡周的注意。


    “姚豔,你這幾天怎麽沒來學校?聽說韓強要打斷你的腿,你沒事吧?”


    “他還在住院吧?最近他自己的事還操心不過來呢!”


    “那往後呢?”


    “往後的事往後再說吧!腿已經斷了,不是他打的。”


    “啊?那是誰幹的?你報警了嗎?”


    “不能報警。不過我也沒吃虧,就當接骨增高好了。[吐舌頭笑]”


    這個吐舌頭笑的表情看得胡周心驚肉跳。


    打斷腿是什麽樣的感覺,他非常不樂意去想象。


    說起來,他隱約記得自己好像斷過一次手臂,但那次受傷的時間地點都記不清了,隻有痛苦的記憶印刻了下來。


    那感覺,真是痛的一波伊。


    可是姚豔卻說得很輕鬆。


    之後的記錄裏,出現頻率較高的詞是“又斷了”、“沒吃虧”、“我要上電視了”。


    於是調查有了初步結論:給胡周比較直觀的感覺是,姚豔是靠一路斷骨增高闖進了選秀節目的決賽,並在此過程中進入了某些藏身於非民用網絡中的大佬們的視野中。


    但他知道這個結論意味著什麽——無論姚豔對他做過什麽、說過什麽,他都沒有任何事實根據可以抹黑她。


    她隻是一心想要出頭卻難以得到機會的窮女孩。


    所以她用她的方式創造了機會。


    如果說她采用的方法不怎麽常規,那麽隻能說——她跟胡周一樣,天賦異稟。


    她和他兩個人,是一類人。


    “咣當”一聲響,廚房裏傳來母親怨念的嘮叨聲:“一回來就知道看電視!你們都是老爺,我是伺候你們的傭人!”


    於是胡周意識到,自己又無法好好思考問題了。


    那麽,暫時下個結論吧?


    胡周不得不承認,感情這種事,靠理性是掰扯不清楚的,還是把一切都交給時間吧!


    當他做出了這個決定,電視機屏幕中出現了一群無臉的黑色人影,將姚豔團團圍住。其中最強壯的一個從腰間拔出彎刀,抓住她的頭發,割下了她的頭顱。


    無頭的軀體迅速失去生命的色澤,隻有右臂上的一朵梅花形紋身散發著微弱的光芒,像一口尚未咽下的氣。


    胡周一驚,衝上前去猛拍屏幕。


    電視屏幕上的畫麵隨之一變,又恢複成了一派熱舞的景象。剛才所看到的景象似乎都是他頭腦中的幻象。


    這時,他收到了小艾的消息:“朋友,你丟失的記憶有著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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