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抵達吉百利碼頭已是午夜時分。


    碼頭上燈火通明,在陳舊的吊車、鏽蝕的鐵殼建築這些破敗的港口設施之間,突兀地出現了十幾幢精致整潔的活動房。


    一麵紅藍相間的旗幟在住建築頂上飄揚,顯然那裏就是合眾國前方指揮部的所在了。


    胡周帶著飛燕下了車。


    司機殷勤地留下了自己的手機號碼,有時隨時找他,哪兒都能去。


    聽他的口氣,好像跑一趟地獄甬道也不是不可能。


    那是當然啦!這種全身上下不停掉錢的主顧上哪兒找去?


    直到胡周下車這會兒,身上的錢還在嘩啦啦往地上掉呢!


    打發走了司機,胡周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失策。


    滿身都是錢,到了指揮部營地難免會被人盤問,隻怕會耽誤辦事。


    糾結了一小會兒,他留下兩疊錢,忍痛把剩下的鈔票都撒到地上,就當是救濟難民吧!


    ……


    ……


    因為視網膜和指紋都和雅迪紫金卡的id綁定,胡周沒有遇到任何障礙就通過了營地的哨卡。


    哨兵還不忘囑咐一句:“現在是非常時期,您與其他僑民享受同等待遇。請理解。”


    “理解。我最討厭特權了。”胡周道。


    步入營地,胡周一眼就看到一艘長度超過100米的灰色戰艦停泊在碼頭邊。


    這是一艘北鬥級驅逐艦,合眾國遠洋作戰部隊的主力艦型。


    說是驅逐艦,其實排水量在萬噸以上,已經可以是巡洋艦了。(這種繞過國際公約變相建造大型水麵艦艇的做法是鄰國開的先河,合眾國是被動應對。)


    船上標配127mm54倍徑全自動艦炮1座,八聯裝導彈垂直發射係統12組,四聯裝反艦導彈發射器2座,密集陣近程防禦武器係統2座,三聯裝324mm魚雷發射管2座。


    艦炮高聳,給人帶來安全感。


    在這個人命如草菅的地方,也隻有母國的武力能讓僑民安心了。


    而小艾則把全部注意力放在了搜索計算資源上。


    他很快就發現在營區的中心地帶停著一輛塗裝藍灰迷彩的廂式貨車。


    “那是移動服務器。”他興奮地說,“整整四個機組,我們發了!”


    胡周提醒道:“軍方的設備是不是比較難黑入?”


    小艾道:“我看過了。現在這組設備是臨時用來給僑民通訊的,完全民用。民用係統和軍事係統是完全隔斷的,所以,軍方的防火牆暫時管不了這裏。”


    胡周欣然道:“我們可以增加多少算力?”


    “相當於truth增加一百萬在線用戶呢!軍品就是軍品,性能沒得說!”小艾讚歎道。


    “我們能用多久?”胡周問。


    “估計頂多一個小時。”小艾道,“你看那邊的隊伍。等所有僑民都做了身份登記,就該集體登船了。到那時候,這個服務器很可能就關閉了。”


    胡周朝碼頭的另一側看了看,一行隊伍蜿蜒曲折繞了好幾個彎,展開怕是要三四百米長。


    排隊的人們都是合眾國的僑民,他們一個個拉著行李箱,踮著腳,伸長脖子向前張望。


    “那趕緊查我們的事吧!看看那架軍機再哪裏降落。最好能查到降落地的監控錄像。”胡周急切道。


    “我已經開始了。預計用時十五分鍾。”


    ……


    ……


    逃離險境的時候,誰都想早點離開。排隊不可避免。


    有排隊的地方,往往就有插隊。總有些不太老實的試圖加塞。


    在電子眼的記錄之下,任何插隊行為都是無法抵賴的。


    而在軍隊的管理之下,老賴沒有容身之所。一旦被發現插隊,就直接趕到隊伍最後去。


    剛好有一群男女被履帶式機器人往隊尾驅趕。


    雖然他們嘴上罵罵咧咧,但身體卻是誠實地快步行走。


    機器人上加載的電擊棍可是絲毫不留情麵的。


    胡周聽到那夥人的聲音,覺得有點耳熟。再仔細一看,喲,老鄰居啊!


    正是前些日子胡周租房時上門來敲詐的那夥人。


    他們怎麽上這兒來了?


    胡周走了過去。


    那對男女沒眼色,已經差不多把胡周給忘了。但是領頭的老頭卻還記得。


    分別不到一個月,資深市井遊民已經銳氣盡消,空餘猥瑣,一派殘花敗柳的憔悴模樣。


    插隊加塞的事還能幹幹,敲詐威脅那種事已經做不了了。


    難得見到一個熟麵孔,老頭崩潰了,拉著胡周的手哭訴道:“從早到晚都有人打槍,到處都有爆炸,一夜一夜地睡不著覺,我們實在撐不下去了。多虧母國派兵來接我們走。感謝母國,感謝母國啊!”


    一輩子老賴的痞性,到了戰亂之地,不到一個月就被收拾了。胡周從心底裏感歎:有些人,就是欠削。


    他問:“你們怎麽來這兒的?”


    卷發女總算記起了胡周,激動地跳起來猛捶老公的腦袋,怒道:“都怪這個缺心眼的。收到一條獲獎通知,連夜就拖著我往機場趕。結果就被騙到這裏來了。”


    老公委屈道:“那通知看上去太像真的了。我是上網核實過才確信的。”


    卷發女繼續猛捶他:“獎呢?說好的馬爾代夫10日遊呢?”


    胡周不禁對這慫貨老公心生同情。


    信息遊戲,普通的尋常人哪裏玩得過天上的大小姐。


    不過說到底,還是這些人貪小便宜。


    胡周又問:“這些日子你們在這裏幹什麽營生?”


    卷發女跳道:“天天看著屏幕搞圖像甄別,一張圖隻給8秒時間,眼睛都快看瞎了啊!簡直是剝削壓榨!”


    老公連忙按住她,叫她小聲點。


    她以意識到在這種場合和時機不適合發牢騷,縮了縮脖子,繼續跳道:“還有還有!總是有些變態發血腥視頻,砍頭的,把自己的頭塞進敏感詞裏的,不行了不行了,想想都要吐了。”


    老公可憐兮兮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朝胡周點了點頭。


    卷發女喘了口氣,又跳道:“還不許出錯啊!不小心手抖犯錯就輪崗去後廚洗盤子,手都要泡爛了!”


    小艾道:“聽起來他們做的工作是網篩員,給大數據資料庫做訓練集,純屬苦力。這種工作在家裏拖根網線就能做,按理說沒有必要跑到艾弗瑞嘉來。我想,這裏很可能有獨立的網絡,沒法利用雲數據資源,所以隻能另起爐灶。”


    聽著小艾的分析,胡周越發感到這片土地有太多蹊蹺,很多事都神神秘秘。


    他又問:“聽說這次撤僑是因為前幾天死了個人。有那回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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