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年工程師躊躇之際,那個她奇跡般地出現在了三人麵前。


    “恩慈,換個環境吧!不要埋沒你的才華。”她如此說道。


    於是,青年工程師立刻在協議書上簽了字。


    ……


    ……


    雖然相識多年,也一起喝過不少酒,但青年工程師並不清楚姬氏兄弟所在家族的背景。


    直到一起真刀真槍並肩作戰,加上那些年來他在職場上積累的一點閱曆,才隱約嗅出兄弟二人不同尋常的身份。


    別人創業都是拚著命撈一個天使投,然後求神拜佛融a輪、祈禱b輪,要是一不小心成長為獨角獸,那就可以吹好幾年了。


    可這兄弟二人剛辦好公司注冊登記,一轉身就飛去猶羅巴競標全球大聯盟的大項目去了。


    他們想要爭奪的是一個領跑人工智能的大項目——“天啟”工程。


    既然強人工智能已經初露端倪,而且在棋類、知識經濟類等領域展示出了替代人類的趨勢,那麽把這些人工智能高手整合起來,會發生怎樣的事呢?


    那顯然不能簡單相加,而需要頂層設計,建立一個兼容性的合作框架。


    這個項目,不是靠一兩個天才工作室就能完成的。


    所以,全球大聯盟科技委員會把“天啟”工程的施工項目拆分為七個部分,向全世界招標。


    現在回想起來,技術官認為“天啟”工程的啟動是有些草率的,風險預估嚴重不足。


    但是,那是個充滿想象力的時代,人們對科技創新抱有極大的熱忱,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沉迷於虛擬的娛樂。科技進步帶來的風險,確實被樂觀地低估了。


    而當年的那個青年工程師隻懂技術,對人心的黑暗麵了解太少,這使他在投身研發的過程中少有顧忌,做出了很多讓他現在一想就後怕的舉動。


    比如,允許人工智能自我複製。又比如,允許人工智能自主發包計算任務。


    前一個會導致人工智能程序進行病毒式的擴散,後一個會將負麵影響波及的範圍從實驗室擴大到全世界。


    好在,每一次可能發生的事故都被小艾及時察覺並阻止了。


    可以說,姬氏兄弟最終能拿下“天啟”工程的七分之一,固然有家族背景的因素,但最關鍵的技術是青年工程師提供的。


    而他心裏清楚,他之所以成為了英雄,而不是曆史罪人,完全是因為有小艾的存在。


    內斂羞澀如他,也忍不住在項目收工時稱讚了觀念上的兒子:“酷!”


    “爸爸,什麽是酷?”小艾問。


    “就是很別出心裁,不走尋常路。”他答道。


    小艾又問:“爸爸,我酷的話,你會開心嗎?”


    “會吧!”


    “爸爸,我要一直很酷!”小艾開心地說。


    “that''s my boy.”


    ……


    ……


    合作創業的日子久了,他不免揣測姬氏二兄弟的家世。


    打一通電話就能幾億幾億地融資,可見他們認識很多有錢人。


    能夠幾次三番弄到全球大聯盟舉辦的頂級峰會的入場券,可見他們認識很多權貴。


    他猜測過他們是煤礦世家,也猜測過他們有高官的祖輩。


    但他終究還是低估了他們的身份。


    真實的情況是,這兩位是大周集團董事長的公子。


    他們在父親的支持下自立門戶,打下一方天地,然後開始與大周集團爭奪領地。


    看到集團巨虧的報表和一眾高管苦哈哈的臉,董事長心裏樂開了花,開始為退休讓賢做準備了。


    官僚化的大企業病是可恥的腐敗,就該這樣狠狠地治!


    此後三年,大周集團資金鏈斷裂,被兩兄弟低價收購。


    經過一輪大清洗,屍位素餐的管理層十去七八。


    相應地,中層進行了大換血。


    青年工程師發現自己的上司突然不來上班了,上司的上司也捧著紙箱離開了公司。


    公司裏開始傳言他要升職了,可能是主管,甚至可能是經理。


    原先對他冷言冷語的人們開始向他綻放笑臉,臉皮厚的開始頻頻邀他吃飯喝酒。


    但他醉心於技術,對人際交往的事絲毫提不起興趣,甚至連升職都覺得是個麻煩。


    主管?那免不了要為一些行政事務分心。


    經理?那要領導一群人了,更是麻煩得很。


    相比之下,還是主管算了。


    結果,新成立的管理層下發了任命狀,他的職位是集團技術總監,級別是副總經理,管七個經理。


    公司上下都覺得他的人生走上了巔峰。


    而他卻覺得自己的人生走向了末路。


    副總啊!要管那麽一大攤事,平時光開會就忙不過來了,哪裏還有時間鑽研技術?


    不行,一定要和新高層談談,請他們收回成命。


    然後,在總經理辦公室,他看到了姬氏二兄弟。


    豪爽的姬驚雷半躺在真皮轉椅裏,腳翹在花梨木辦公桌上,說道:“你這個副總是分管技術的,不難當。你就當是在我們那個小公司裏好了。有事找我們說就行。”


    儒雅的姬無聲微笑道:“我們會給你配一個助理,把事務性工作都管起來。你還是專心管技術,幫我們把好關就行。另外,我們的那個三人公司,現在屬於你一個人了。這是我們準備的小禮物,不成敬意,請笑納。”


    於是,他成為了大周集團的最高技術官,有自己的獨立產業,在集團管理層中的地位僅次於姬氏二兄弟。


    在審議涉及技術的議案時,他擁有一票否決權。


    而他研發的avaritia人工智能成為大周集團新一代防火牆的核心模塊,並位列“天啟”超級計算聯合體的七巨頭之一。


    在底層苦幹三年,研發完善avaritia三年,跟著姬氏二兄弟兼職創業三年。


    前後九年時光,他完成了從一名來自大山深處的貧寒子弟向跨國巨頭高層蛻變的過程。


    ……


    ……


    管理層的工作並不如他想象中的那麽繁忙。


    那些例行的審批簽發工作,基本都由助理和秘書們代勞了。


    在他教會小艾書法之後,連簽字的工作都不用親自幹了。


    他的主要精力依然放在技術上,為了把電腦變得更加聰明而努力。


    至於這樣做的意義何在,則很難講清楚。


    他不否認人工智能的發展能給全人類帶來更好的生活,但他很清楚自己與全人類並不熟。


    從某種意義上說,從他年幼時被全班同學嘲笑褲子上的補丁時,全人類就已經站在了他的對立麵。


    敏感如他,漸漸看清了自己人生的意義——讓他的人生有意義的,隻有寥寥數人。


    父母在上,但父母已無法理解他的工作和生活,交集僅限於逢年過節的一頓飯。


    在清豐求學時的導師是位很好的老師,他甚至從老師身上找到了一絲父愛般的關懷。


    但是,導師多年前已經去世,他能做的隻是在科學的領域中更進一步,並在冬至清明去首都西郊四環之外的公墓前獻上一束花。


    姬氏兄弟對他有知遇之恩,是值得以畢生精力予以報答的。


    但兩兄弟追求的是家族利益,而他對金錢權力並不感興趣,因此,他對兄弟二人的報答隻能讓他安心,卻不能讓他幸福。


    至於小艾,他觀念上的孩子,雖然給了他極大的安慰,但他還不清楚應該以怎樣的方式和這孩子相處下去。


    作為助手,這孩子是無可挑剔的。可作為親人,還是讓人一時難以接受。


    人怎麽可能把機器當做親人呢?在那個年代,有這種想法的人是要被公眾唾棄的。


    唯一能讓他感受到幸福的,恐怕隻有那個她了。


    孟洄,他的大學校友,導師的女兒,姬驚雷的現任妻子。


    如果沒有認識孟洄,他的大學生活可能不會過得那麽上進。


    如果沒有孟洄的勸說,他可能不會接受姬氏兄弟的入夥邀請。


    如果沒有與孟洄聊天的那些美好時光,他的人生就完全是黑白的了。


    現在,他為姬氏兄弟工作,而孟洄是姬驚雷的妻子,說起來,自己的努力也算是在為孟洄而付出吧?


    每每想到這裏,他就會覺得空虛的生活有了寄托,而被迫同意推出那些低俗產品的時候,罪惡感也會減輕不少。


    ……


    ……


    他本以為自己將會這樣過一輩子。


    但在姬氏兄弟入主大周集團後不久,發生了一件絕對能在人類文明史上留下記載的大事——有一部分人要遷移到浮空城去了。


    所謂浮空城,是指七個建在平流層的空中城市。


    其實,浮空城與其說是城市,不如說是大型空間站。


    它們的前身都是在同步軌道上的空間站。


    隨著二十多年的逐步擴建,慢慢形成了一定規模。


    從物理意義上說,就是具備了相當的質量。


    從實用價值上說,外層空間能夠更高效地獲得太陽能,能夠為超級電腦提供良好的散熱環境,能夠躲避霧霾和致命病菌的侵襲,還能夠避免來自社會底層仇富者的襲擊,實在是個天堂一般的存在。


    於是,這些空間站的擁有者們就開始嚐試建立適宜人類居住的空間。


    同步軌道距離地麵3.6萬公裏,過於接近外層空間,缺乏足夠的大氣保護,並不是很好的定居點。


    設計者們一再降低高度要求,最終選定在距離地麵50公裏左右的平流層上部。


    兩者之間存在3萬多公裏的高度落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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