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省警視廳刑警總隊負責人站在投影幕布前,介紹了案件調查進展情況。


    在接連目睹了多張血淋淋的現場照片之後,國土安全部代表離席去了趟洗手間。


    當他擦著嘴角返回會場的時候,刑警總隊負責人已經在描述嫌犯特征了。


    “根據前期調查收集到的證據,我們對罪犯進行了側寫,確定對象是一名黑客,具有較高的網絡技術能力,能夠入侵公共安全網絡,控製視頻監控設備,不僅限製了我們的視野,而且反過來能夠監視我們的動向。這給案件偵破帶來了較大困難。至於目擊者的描述,如果屬實的話,那麽我們將要抓捕的,是一個由空氣構成的人,已經超出了我們的想象。這是我們邀請森科技王總前來協助辦案的原因。”


    國土安全部代表甩著巨大的雙下巴,說道:“我看過卷宗。所謂目擊者,其實是一群拾荒者對吧?這些人沒見過什麽世麵,受教育程度低下,沒說出鬼怪之類的話已經不錯了。你們要注意判斷。”


    刑警總隊負責人想到盤龍洞那個老奸巨猾的龍頭,解釋道:“其實……”


    警視廳廳長踢了踢他的腳,提醒他不要冒犯首都來的領導。


    於是,刑警總隊負責人立刻宣布進入下一個議程——研究下一步行動方案。


    如何在對方占據信息技術優勢的情況下展開調查?


    國土安全部代表頗有氣勢地捶了一下桌麵,率先發言:“現在網絡上把黑客吹得神乎其神,我看沒那麽難對付。他再能蹦活,也得依靠網絡。你們斷他十二小時的電,看他還能玩出什麽花樣來!”


    眾人紛紛恭維:“不愧是大首都來的專家。真是一語中的,釜底抽薪。”


    但心裏卻紛紛罵道:白癡!網絡監控設備那麽多,斷哪家的電?要麽斷全城的電。


    大家心裏都清楚,這人隻是個文員,根本不懂技術,他來這裏隻是作陪技術部門。


    國土安全部裏懂網絡安全業務的是下屬的二級機構“網絡安全中心”,俗稱“網警總隊”。


    網警總隊負責人提出:“現在隻能依靠加強線下力量。是否可以多安排人手,全城布控?畢竟新陽市麵積不大。”


    省警視廳長官歎道:“這兩年電子警察配備數量連年翻番,警員編製一減再減。要用純人力全城布控,不要說新陽,就是把全省的警力調過去,也是不夠用的。”


    國土安全部代表聽懂了個大概,敏銳地嗅出自己剛才的言論完全不對路。對於一個一心想要往上爬的人來說,這是不可容忍的失誤。


    他急於彌補自己的失誤,說道:“那就發動群眾,發通緝令!”


    刑警總隊負責人不顧廳長在桌子底下的無影腿連擊,耿直道:“我們沒有準確的嫌疑人容貌信息。”


    國土安全部代表道:“你們不是已經做了側寫了嗎?把你們知道的寫到通緝令上去啊!”


    刑警總隊負責人道:“如果我們說要通緝一個空氣一樣的人,那不僅無法得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而且隻會製造恐慌。我們還是聽一聽王總的意見吧!”


    王承疇謙遜地向在場眾人一一行禮,然後緩緩說道:“能夠為要案偵查出力,我們森科技感到非常榮幸。之前,我們已經對省警視廳獲取的案件信息進行了認真分析。我們認為,目擊者所說的未必完全虛假。根據建模測試的結果,初步判斷嫌犯並非人類,而是由一定單位數量的納米機器人聚合而成的人形集群。類似於蜂群。”


    會場裏先是一片寂靜,但很快就響起了嗡嗡聲,有人甚至笑了起來。


    國土安全部代表笑道:“那麽王總打算怎麽抓捕蜂群呢?用網嗎?”


    王承疇認真道:“網是可以用的。如果它想從網眼中逃脫,就必須瓦解自身。而納米級的物質聚合物是十分鬆散的。一旦散開,就很難再完整地聚合起來。從聚合體的角度來看,就相當於滅亡了,正如人體一經割裂即死亡,道理是一樣的。所以,我認為漁網能夠捕獲它。”


    會場裏安靜了下來。


    對納米技術所知不多的人們在努力消化王承疇提供的勁爆消息。


    空氣一般輕盈,始終披著雨衣,納米機器人,黑客,掌控網絡,這些信息之間似乎確實有著內在的一致性。


    難道,是真的?


    最後,警視廳廳長打破了沉默:“那麽,王總,我們上哪兒才能找到他?”


    “它能夠掌控網絡。利用現有的偵查手段抓捕它確實勉為其難。不過,我們可以借助超級計算機‘天啟’的力量,用純數字的手段擒獲它。”


    網警總隊負責人道:“要求調用天啟的單子都排到明年春節了,其中八成是軍方訂單。即便我們通過國土安全部遞交申請,也很難插隊。”


    “我們集團的最高技術官可以拿到最高優先權。他已經親自接管這起事件的調查工作了。”王承疇自豪地說道。


    ……


    ……


    黃雨衣站在山寨味濃重的改裝平衡車上,一麵享受著被雨水澆灌的舒適感,一麵靜靜地看著街對麵的早餐鋪。


    簡陋的鋪子和背後不遠處的商場構成了一組對比。


    臉上千溝萬壑的大娘和商場巨型液晶屏上勁歌熱舞的青春美少女元晨夕形成了另一組對比。


    黃雨衣都看在眼裏——作為藝術畫收藏。


    至於動態的信息,則更具使用價值。


    他注意到,大娘每賣出一份早點,臉上就微笑一下。


    而當無人前來的時候,她的臉上就很少見笑容。


    此類事件重複出現數次後,黃雨衣摸清了規律。


    他驅動平衡車來到早餐鋪前,對大娘道:“油條,我要二十根。”


    大娘小小吃了一驚。這麽大的訂單可不常見。上一回遇到,還是前些日子。對了,那位姑娘模樣倒是不錯,出手也闊綽,就是力氣大得可怕,能把鋼瓶扔到牆那邊去。真是個古怪的人。


    那麽,眼前這位披著雨衣不願以真麵目示人的家夥又是何方神聖呢?


    大娘警惕地打量著神秘來客。


    黃雨衣沒能偵測到她臉上出現笑容,便說道:“三十根。”


    說完立刻掃碼支付,一百塊就這麽進賬了,一點沒要找錢的意思。


    大娘哪裏還有什麽顧慮,立刻笑逐顏開:“這麽多!要稍等一下了啊!”


    “觀測結果與預設信息匹配,開始下一步行動。”


    黃雨衣把照片遞了過去:“見過這個人嗎?”


    大娘看了看,道:“見過,這孩子經常來我這兒買早點的。”


    黃雨衣指了指大娘身後的巨型液晶屏,問道:“那麽這段視頻裏哪個是他?”


    大娘回頭一看,原先元晨夕的廣告已經換成了一段手機拍攝的街拍短視頻。她驚訝道:“怎麽會播這種東西?這算哪家的廣告?”


    黃雨衣提醒道:“回答問題。”


    大娘恢複了警惕,問道:“你打聽這個幹什麽?”


    黃雨衣又轉了一百塊。


    大娘立刻道:“是這個!雖然換了衣服、褲子和鞋,但樣子不會變,難道你看不出來?”


    “信息鏈拚接完成。”


    “2號次要目標改變了外觀數據。”


    “得到關鍵信息,開始接續線索……”


    數字世界的汪洋大海中掀起了一個頗為壯觀的大浪,其中閃過一個個編號,那是一個個臨近的監控頭編號,像接連燃起烽火的烽火台一般,從合眾國越西行省新陽市城區晨東郵政局開始,一路蔓延,落到了陽泉豪景華庭,又很快蔓延到新陽二中校園。


    “鎖定2號次要目標運動軌跡。”


    “繼續調查1號次要目標位置。”


    監控位置繼續轉移,時光倒流一般追溯著胡周的足跡,很快鎖定了一個老式小區中的六層居民樓。


    “2號次要目標攜帶1號次要目標進入此地,但離開時有較大概率並未攜帶1號次要目標。初步判斷1號滯留於那棟建築中。”


    “任務:立刻前往調查。”


    “謝謝。”黃雨衣接過大娘遞來的油條,一轉身,全都扔進了垃圾桶。


    ……


    ……


    “朋友,我感到新陽市的網絡很不正常,我那個仇家可能正在行動,你最好盡快回家一次,把機械之心保管好。”艾維利提亞認真道。


    當艾維利提亞如此提醒的時候,胡周正在坐在教室裏對著複習計劃表犯愁。


    沒有補習,掌握那些難題解法的效率將大大降低,高考之前是肯定無法全部完成的。


    要攀上985高校,需要相當的運氣。


    眼看穩中向好的大好形勢急轉直下,變成了要靠拋硬幣搖獎,胡周心理上難以接受。


    顧彬這王八蛋已經把翻供材料交上去了,監察部門的收發室和電子郵箱裏都會收到一份。


    是不是能起到作用,還很難說。


    因為命運編輯者的一再警告和幹預,他始終無法弄明白相關部門的辦事進度。


    他本想讓艾維利提亞幫忙跟蹤一下監察機構那邊的動向。


    但現在,艾維利提亞卻有更要緊的事情叫他去辦。


    那也隻能先依他了。誰叫自己有求於人家呢?


    不顧老師和同學們詫異的眼神,胡周飛奔出了教室,一口氣跑到了學校門口。


    然後,立定,招手。


    “你在幹什麽?”艾維利提亞叫道。


    “打車啊!怎麽啦?”


    “太慢了。坐這個。”


    一輛銀色四環敞篷跑車呼嘯而來,停在了胡周麵前,車裏空無一人,真皮座椅上已經覆蓋了一層雨水。


    “我沒駕照!”胡周叫道。


    “無人駕駛,不需要駕照。”艾維利提亞道。


    “那就好。”胡周翻身跳進車裏,撐起了傘,忽然覺得有點小問題——好個屁啊!這車從哪兒弄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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