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番外之上輩子1


    那一年,顧錦沅進了燕京城。


    那一世的顧錦沅和這一世一樣,同樣的一個人,同樣的境遇,同樣的心思,唯一不同的是她最初入燕京城的時候,並沒有遇到一個高冷孤傲的太子,更沒有太子的屬下為她挪去那棵樹。


    她慢慢地在燕京城站穩腳跟,慢慢地熟悉了這些侯門千金,慢慢地吸引了不知道多少王孫公子為她折腰。


    但是她喜歡哪個嗎,她不。


    人說她不笑的時候清靈猶如浣雪,笑起來的時候璀璨猶如春華,這世上再沒有像她這般女子,仿佛花為肌膚玉為骨,仿佛胭脂憤而搓就生來一股靈氣。


    但是隻有她自己知道,她存著怎麽樣的心思。


    她厭倦地看著這鮮衣怒馬的兒郎,這花團錦簇的燕京城,她的心思遙遠而冰冷,她知道自己永遠不可能屬於這裏。


    和太子遭遇是那一日端午節,她巧遇了二皇子。


    二皇子是一個性情溫和的人,她倒是喜歡,隻是不願意深交罷了。


    她會覺得,像自己這樣心裏存著惡念的人,並不適合和那樣的二皇子太過熟稔,特別是二皇子看著她時眼裏瞬間綻放出的光彩,更讓她下意識想躲避。


    並不喜歡,也永遠無法回報,又怎麽會去招惹。


    可是二皇子卻頗有些不舍離去,陪著她說話,又給她介紹這端午節的習俗,給她講燕京城的曆史,將這護城河曾經發生過的事。


    他很會講故事,將那些大昭國建國時的慷慨激昂說得生動,以至於她竟然不由得聽入迷了。


    後來還是龍舟賽開始了,有人尋他,他才匆忙離去。


    顧錦沅看著遠去的二皇子,看著那月白長袍翩飛,不免多看了幾眼。


    誰知道就在這個時候,恰好那位太子從旁經過。


    經過的時候,他略看了一眼她這個方向。


    顧錦沅當時微怔了下。


    其實她看那二皇子,不過是因著感歎宮廷之中還有這等清風朗月一般的人物,隻是心裏感慨而已,並沒其它想法,但是當時這位太子爺恰好看到自己那般模樣,怕是必然誤會了去。


    誤會自己癡癡地望著二皇子的背影不舍得挪開眼。


    而當她望向那位太子爺的時候,顯然他確實是這麽想的。


    顧錦沅微微抿唇,略有些窘迫,但到底沒說什麽。


    並不是什麽要緊的人,也與她無關,便是誤會了去,她也不必解釋什麽。


    再之後,偶爾間也曾經見過這位太子爺幾次,每次遇到都不曾說什麽話,他看上去也孤冷矜貴,但是每次他都會遠遠地對她頷首示意。


    這讓顧錦沅暗暗驚訝,因為她曾聽人提起過,說這位太子爺孤高自賞,眸中無人,燕京城裏多少貴女在他眼裏都是視若無物,他竟然能這麽和自己打招呼。


    而就在這種驚訝中,顧錦沅體會到一件事,他看來是真誤會了。


    他誤會自己和他家二皇兄有什麽,所以偶爾間遇到,那些許的頷首示意,其實是因為他家二皇兄。


    顧錦沅覺得好笑,又覺得這事頗為微妙,不過也隻是想想罷了,畢竟她距離那位二皇子實在遙遠得緊。


    她家那位妹妹顧蘭馥,是一心想將自己和二皇子拉扯在一起的,越是這樣,她便知道,自己絕對和二皇子不會有什麽——誰願意讓那麽一個妹子如意呢。


    當她這麽想著的時候,她會認為,那位高高在上的太子,和隻不過是擦肩而過的路人罷了。


    一個路人,她怎麽會在意對方的想法呢?


    而這一切都因為那次的意外打破了。


    她應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也是因為心中所求太多,以至於著了別人的道,竟然中了那媚蝶。


    中了媚蝶的那一日,她是倉皇著想逃的,那種狼狽的樣子,她不想讓任何人看到,便是要死,那也情願自己躲在一處僻靜無人的角落去死。


    人人都知道她是陸青岫的女兒,陸青岫的女兒回來,不是這樣被人羞辱的。


    所以她死死地攥著那馬鬃,任憑那馬狂奔,便是整個人早就被顛得五髒六腑不能位,也絲毫不曾在意,她要逃,要逃得遠遠的,不能讓任何人看到。


    她就這麽到了一處深山老樹下,被那匹馬重重地摔在厚重到泛著土腥味的落葉中。


    躺在那裏,望著陽光自參天大樹的縫隙中射進的一點點白芒,聽著耳邊仿佛沒有盡頭的蟬鳴聲,她想,這就是她臨死前看到的最後一點聲響,臨死前聽到的最後一點聲音。


    顧蘭馥養了不知道幾隻媚蝶,這隻媚蝶卻仿佛是摻了毒,她渾身如被火燒,躺在那裏,發出無力而絕望的低嚶聲。


    這裏沒外人,隻有她自己一個,這個時候,再也不必顧忌了,她可以盡情地叫,來釋放自己鬱結在心裏的痛苦。


    而太子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


    參天大樹枝繁葉茂,鳴蟬聲聽到最後竟是仿若無聲,顧錦沅將發燙的身體擠在那落葉和雜草中,閉著眼睛,手指頭都在發顫。


    偏偏這個時候,一個聲音響起。


    她倏然睜開眼,便看到了太子。


    他身穿玄色長袍,背著箭筒,手中提著長劍,就那麽孤冷地立在那裏,漠然地盯著地上的顧錦沅。


    顧錦沅處時隻覺得這個人突然闖入,但是勉強忍下身上火燒一般的渴望,細看時,卻發現他是不對勁的。


    原本高高挽起的長發此時垂了下來,猶如墨雲一般披散在肩頭,便是那劍眉依然飛揚,神色間依然冷厲,但就是少了平日的凜冽高貴之勢,反而有了一絲狼狽。


    “你為什麽會在這裏?”太子突然開口了,聲音沙啞得厲害,眸中是冰冷的防備。


    顧錦沅其實想問,你為什麽會來這裏。


    但是她沒有問,她盯著眼前的太子,開始意識到,他的情況也很不對勁。


    男人劍眉沉下,眉梢處隱隱有著幾分暈紅,玉白的臉頰也泛起桃花,呼吸甚至壓抑到了急促,而一縷墨發淩亂地垂在眉眼間,更是讓人覺得,他沒有了昔日遙遠孤冷的高傲,反而多了幾分魅惑的氣息。


    “你怎麽了,你為什麽來這裏?”顧錦沅自是難受,忍得難受,她輕呼了口氣,卻覺得呼出的氣燒得自己麵頰灼紅,但是她強自壓下,揚眉這麽問。


    然而她這麽一問,男人墨眸卻越發冷沉地盯著她,他以劍撐地,沉聲問道:“你又怎麽了?你——”


    他的聲音嘶啞粗嘎到曖昧,他盯著她麵頰上那仿若胭脂搓就的柔膩紅暈,突然間再也無法開口了。


    眼前的情景是如此明了,她竟然和自己一樣著了別人的道。


    她往日不是那麽聰明的樣子嗎,如今竟這般狼狽。


    而在他那麽盯著自己的時候,顧錦沅自然知道自己的境況落入了這個男人眼中,這讓她恨得不能自已,咬著唇別過臉去。


    就在這個時候,他用劍拄著地,邁前幾步,走近了她。


    鐵靴踩踏在經年的落葉上,發出細碎的簌簌聲,每一片葉子的聲音仿佛都輕撓在她心上。


    她知道自己怎麽了,她也知道他怎麽了。


    她甚至能感覺到,隨著他的走近,兩個人會發生什麽事。


    不敢去想,也無法去想,媚蝶的藥性已經傳遍了她全身,讓她身體顫抖起來,讓她無法自抑地發出低嚶聲。


    而就在此時,他終於走到了她麵前,蹲了下來。


    在他蹲下的那一刻,強烈到讓她呼吸都為之停止的男性氣息撲麵而來,那是陌生的也是強悍的,是讓她無法克製無法拒絕的。


    她死死地咬著唇,眼睛裏幾乎落下淚來。


    若是自己安靜地躺在那裏,便是再痛苦她也認了,誰知道卻遇到這麽一個。


    她並無法接受讓這麽一個陌生高冷到男人看到自己最不堪的一麵。


    抬首間,她看到他已經在自己麵前,就那麽蹲了下來,幾乎俯在她上方。


    在略顯淩亂的墨黑發絲間,她看到了那張讓人跳神眩的英俊麵容,也看到了那雙深邃墨黑的眼睛——眼底深處仿佛壓抑著一頭肆狂的野獸。


    細密的汗珠從他俊逸剛硬的臉龐流淌,她看到他咬緊了牙,看到他下頜的弧線繃得仿佛拉滿的弓。


    她望著他,嘴唇竟然不由得動了動,她不知道是渴望,還是膽怯,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希望他進,還是退。


    而就在這時,耳邊傳來他的聲音。


    那聲音帶著燙人的氣息和幾乎將人淹沒的渴望。


    “可以嗎。”


    連句話都不是,他用艱難到幾乎崩潰的聲音說出這三個字。


    可以嗎……


    這三個字在意識模糊的顧錦沅心裏回蕩。


    她並沒有說話,隻是顫抖著伸出了手。


    纖細柔弱的手握住了他的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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