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辭歲宴


    一連幾日,太子竟然難得清閑,都陪著顧錦沅留在東宮。


    不得不說,白日裏他是一個很有雅興的人,會在清雪之上擺一張茶案,在那清冽臘梅香中,為她點上一盞熱茶。


    他點茶的技藝高超,點出的茶,可以有高山,可以有流水,亦可以隱約有男女相互依附,看得顧錦沅興趣大增。


    她一直以為點茶是那些豪門貴族閑來無事的玩意兒,沒想到還可以這麽有趣,看來她之前見識過的點茶水平還不夠。


    太子見她如此,也就手把手地教她。


    誰知道教了她半響,最後她隻學會了一個最尋常的手法。


    “罷了,我是學不會了。”顧錦沅有些喪氣,不過想想倒是也沒什麽,反正他會。


    “極好。”太子卻是盯著她點出的那盞茶,半響後端起來。


    顧錦沅想阻止的,可太子已經端起來喝了。


    “不要——”


    “我覺得很好喝。”黑眸安靜地望著她,他認真地說:“不過這樣的一盞茶,我好像哪裏喝過。”


    他這話說得聲音清朗好聽,仿佛被冰雪潤過。


    這讓顧錦沅心裏一動,總覺得他說這話的時候,好像別有意味。


    什麽意思?


    不過他並不會給她機會去多想。


    白日裏清雅的他,會陪著她一起看書一些練字,還會陪著她踏梅賞雪,但是到了天一晃黑,他就馬上變了一個人。


    在夜晚,當帷帳落下,當太子的便服褪下,他會變得貪婪起來。


    會渴望地要,像是怎麽都要不夠。


    這讓顧錦沅覺得,自己仿佛那狂風暴雪之中的弱柳,經受著多少年的捶打。


    他那勁頭,是要將人榨幹的架勢。


    而就在有一晚,當行至在陡峭山峰當遭受那疾風暴雨的時候,他突然在她耳邊咬牙切齒的說:“不許對別的男人好!”


    顧錦沅心神一震,之後便丟盔棄甲聲拋骨軟。


    待到過了好久,她從那汗濕中慢慢恢複過來,卻是用手指頭戳著他結實的胳膊:“你是不是看到我命人送給盧大人點心?”


    太子沒說話。


    顧錦沅仰臉看過去,卻見俊美到沒有任何瑕疵的臉上透著薄汗,眼尾處一抹醉人的紅暈看得人心蕩神搖。


    他依然帶著些許未曾平息的喘。


    她拿小指尖輕輕戳他:“說啊……”


    太子淡瞥她一眼,頗為鄙薄地說:“我是那種人嗎?”


    顧錦沅哼哼:“那你說,剛才你說那話是什麽意思?”


    太子一臉無辜:“我說什麽話了嗎?”


    顧錦沅頓時瞪大眼睛,還可以這樣,這都可以抵賴嗎?


    顧錦沅咬牙:“就是剛剛,你說的,你自己都不記得了,不許裝!”


    太子卻一本正經地道:“剛剛,剛剛什麽時候,你告訴我是什麽時候說的?”


    顧錦沅睜大眼睛,就著那通過帷帳的宮燈看著他,看了半響,最後幹脆躺那裏了。


    哼,當她傻嗎?


    他不承認,她也就不說了!


    ——


    這一日,距離辭歲日不過四天時間了,按照大昭國的傳統,該是妃嬪們製作餅餌的時候了。


    顧錦沅這一日早早地梳妝過後,又穿上了太子妃的誥服,之後便過去了皇後處,這個時候皇後也上了大妝,見到顧錦沅,又把今日的事和顧錦沅交待了下。


    說話間,陸續就有女眷們過來了,來了後,每一個先在辭歲桌前拈香,之後過來拜見皇後和太子妃。


    過來的,但凡消息靈通的,都知道這次製作餅餌的名單是顧錦沅擬定的,一時看過去,卻見顧錦沅鳳冠雲鬢,金鳳絲垂珠點綴在額間,隻襯得那玉骨冰肌花容月貌,堪堪正是傾國傾城的姿態。


    她身段纖弱,但是在那一身華貴盛裝之下,卻絲毫不覺得違和,越發有了幾分嬌弱的尊貴。


    一時眾人不由暗暗感慨,想著昔日陸青岫何等樣人,隻道她紅顏薄命,最後死在異鄉,誰曾想十幾年後,她的女兒竟然入了宮廷,成為了千尊萬貴的太子妃,真是世事難以捉摸。


    就在大家的各自感慨中,很快大家夥都來齊了,所有的人再次向皇後和顧錦沅見禮後,便開始製作餅餌了。


    製作餅餌的辭歲桌分了兩桌,一桌是皇後為首,一桌以顧錦沅為首,兩邊女眷年紀不同,年長一些的多在皇後那桌,而顧錦沅這邊便是年輕媳婦和閨閣千金。


    顧錦沅這麽看過去,自己往日知道的幾個都在,不過胡芷雲不在,想必是心裏不舒坦,幹脆不來了?


    當下也就懶得多想了,低頭繼續做那餅餌。


    這做餅餌也是有些講究的,須是諸位妃嬪或者寶眷們來做邊兒做麵餅調餡,並包好了,最後由顧錦沅親自點上一個花點兒。


    這其中的意思,大概是說妃嬪家眷們本就是來伺候皇後或者太子妃的,幫襯著做,最後皇後太子妃點上花點兒,就算是她做的了。


    本來這就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因為一直都是如此,大家能來幫著皇後太子妃打下手已經是莫大的榮幸了。


    但是偏偏就有人多想了。


    顧蘭馥在那裏捏著餅餌,捏著捏著就有些恍惚了,她不由得想起上輩子。


    上輩子,她剛當上太子妃,沒來得及過一個年,也沒來得及當上這為餅餌點花點兒的人,太子就沒了。


    之後二皇子登基為帝,顧錦沅也曾經以皇後之尊帶著大家做餅餌,那個時候,她這個寡居了的前太子妃,隻能是把做好的餅餌遞到顧錦沅手中。


    這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動作,但是於顧蘭馥而言,卻是怎麽也無法釋懷的恥辱。


    因為當她把那餅餌遞過去的時候,意味著她要跪在顧錦沅麵前,意味著她把的努力都會化作顧錦沅頭上的尊榮。


    這是她無法忍受的。


    但是上輩子,她要忍受一輩子吧。


    顧蘭馥深吸了口氣,讓自己忘記這些,當這麽想著的時候,她握著餅餌的手都在顫。


    她想,自己使一些手段又如何,隻要能嫁給二皇子,她怕什麽?


    總有一日,顧錦沅要跪在自己麵前,要給自己遞餅餌!


    這麽想著,她便突然將餅餌放下,之後猛地趴在一旁,發出嘔聲。


    很輕很輕的嘔聲,但是當這聲音響在大殿中時,所有的人都安靜下來,大家看向顧蘭馥。


    這,這是怎麽了?


    有些嫁人的婦人,知道事的,便露出了懷疑的目光。


    胡大將軍的夫人,也就是胡芷雲的嫂子,更是直接皺起了眉頭。


    而年輕姑娘們,則更多的是關心,甚至有那胡含秋上前:“蘭馥,你這是怎麽了?可是吃壞了肚子?”


    顧蘭馥幹嘔了半響,也沒嘔出什麽,隻是氣喘籲籲地用手掩著唇。


    周圍的人等,聽到這個,有的露出曖昧的笑,也有的抿唇不言,當然更多的是小心打量著顧錦沅這裏的臉色。


    要知道這位顧蘭馥是顧錦沅的妹妹,聽說關係不好,但是萬一人家關係好呢?所以笑話人的時候得先看過菜碟,不能笑話錯了。


    顧錦沅看看顧蘭馥,也是覺得奇怪。


    她這是……要幹嘛?


    聽著那聲音,倒像是婦人有孕幹嘔,但是二皇子不能行人事,她去哪裏來的珠胎暗結?


    總不能說她和別的男人私通吧?


    可是她和二皇子的婚事,雖說皇上不喜,有意想退掉,但到底沒下旨,她怎麽敢去和別的男人私通?


    況且還在大庭廣眾之下這麽幹嘔,也太……大膽妄為了吧?


    顧蘭馥自然感覺到大家都在看她,她疲憊地衝著胡含秋笑了下,勉強說:“也沒什麽,隻是最近身子不適……”


    說著,再次嘔起來。


    這下子,大家都覺得不對味了,便是年輕姑娘,也多少意識到什麽,畢竟誰家沒有懷孕的嫂子啊,便是開始沒想到,現在也多少猜到了。


    殿內一片尷尬,所有的人都靜默不語,端看這出戲到底是怎麽演。


    顧錦沅挑挑眉,淡聲道:“蘭馥,你這身子既然不適,那就請太醫吧。”


    皇後這個時候也過來了:“太子妃說的是,既然身子不適,那就先行下去,請太醫看病便是。”


    顧蘭馥還想繼續嘔幾聲,卻已經有嬤嬤過來請了。


    她有些不甘心。


    在她心裏,她已經不在乎什麽名聲了,她隻想讓大家知道,她懷孕了,她懷了二皇子的孩子。


    她的目的隻有一個,要嫁給二皇子!


    就在她不得不隨著嬤嬤離開大殿的時候,她靈機一動,假裝腳底下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在那裏。


    之後“哎喲”一聲,便捂住了肚子。


    這個時候,大家全都不說話了。


    怎麽看,她都像是懷了身子的樣子。


    所以她到底是懷了誰的種?


    如果大家沒記錯,她可是當今二皇子的未婚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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