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來二去的學了幾天的戲,期間也在探聽雍正回宮的時間,不想再錯失機會,又恐允禮成為阻礙,三春索性不回家了,偷偷住在外麵某個所在,更防備人多招搖,遂隻帶了靜香在身邊服侍。


    雍正在南苑足足住了半個月,三春很是奇怪,那雪早化的差不多了,這時節沒雪可賞,他留在南苑作何呢?


    終於等到雍正回宮的消息,即是明日,彼時三春正同靜香在房中閑坐,十九姑匆匆而來,激動萬分的樣子:“聖駕在明日回宮!”


    她沒有再稱狗皇帝,三春很是高興,道:“這次務必成功。”


    十九姑亦是這樣的心情,又有些擔心:“果親王他會不會找來呢?”


    三春胸有成竹:“他斷不會想到我住在這種地方。”


    這種地方,不是客棧,形同客棧,是江南一黃姓商人出資在京城建立的試館。


    所謂試館,起源當是為了科舉,每年逢科考之際,大批的學子從各地入京,客棧立時火爆,有錢人還好說,很多家境貧寒的學子住不起坐地起價的客棧,借住寺院的有,借住百姓家的有,甚至露宿街頭的都有,於是某些有錢的商人,基於對同鄉的同情,便在京城開設試館,亦稱會館,或同鄉會所,意在幫助那些落魄的同鄉學子,也為了凝聚一方力量。


    三春住的這家試館位於宣武門外,那黃姓商人做的是綢緞、瓷器還有茶葉的生意,這試館也有了另外一個作用,成了他在京城的倉庫,成了他結交朋友之所,也因為他此義舉,讓萬千學子對其敬仰,特別是那些高中之後為官的,也不忘他的恩德,所以,他建此試館,也算是互惠互利,這就是買賣人的精細。


    而此時節春闈已過,試館空置下來,隻有兩個老仆負責管理,另外還有個春闈時病重,滯留在此的一個舉子。


    三春以純熟的江南口音,又編了個淒楚的身世故事,得以輕鬆住了進來,雖第一次收留女眷,兩個老仆商量過,反正空著也是空著,就算是替主人行善積德了。


    三春之所以選擇住在試館而非客棧,就拍允禮手眼通天找到她,所以,她覺著十九姑的擔心很是多餘,允禮怎麽會想到她住在試館呢,試館可是給學子們備用之地。


    得知雍正明日回宮,三春同十九姑商量了細節,然後就讓十九姑回去了,不想讓十九姑留下,是怕引起兩個老仆的過問,為此而招搖生事。


    待十九姑離開,三春也屏退了靜香,她想一個人想些事情。


    不料靜香剛退出房門,打走廊那頭閃現一個熟悉的身影,她唬了一跳,終究是性格使然沒有亂了分寸,待允禮走近,她恭恭敬敬屈膝施禮:“王爺吉祥。”


    允禮問:“你家姑娘呢?”


    不待靜香回答,驚駭的三春已將房門推開,真是他!


    允禮淡然而笑:“我去家裏找你,你的丫頭說你回江南了,我就想著,你回江南祭祀父母家人,怎麽也該同我打個招呼再走吧,所以我覺著你大概還未正式離京,而你在京城能住的地方,唯有這同鄉會所了。”


    此人心機,深不可測,甚至讓人害怕,這麽隱秘的地方他都能找到。


    人已經來了,三春看著同樣有些驚慌的靜香:“去給王爺煮杯茶來。”


    靜香欲下樓,允禮卻道:“茶就不必了,我還不渴,我同你家姑娘有話說。”


    他倒是一臉的雲淡風輕,三春卻隱隱覺出不安,會不會是他知道了什麽?揮手讓靜香退下,又請允禮進房。


    允禮進了房內,環顧下,笑說:“的確比住客棧清靜些,難得你能想到住在這裏躲我。”


    三春暗中吃驚,他到底是窺破了一切,極力撐著辯解:“我並無躲避王爺,隻是覺著住在同鄉之所比住客棧方便。”


    允禮立即問:“那你為何放著家中不住,偏要住客棧呢?”


    三春語氣一凝,轉而就帶著火氣道:“這是我的私事,又沒觸犯律法,王爺實不該過問。”


    允禮的麵色一如那柔和的燈光,慢慢走過來,試館寂靜,能聽見他快曳地的鶴氅摩挲鞋麵的細碎之聲,天冷,夜裏尤甚,他身上冷冽的清香拂拂而來,三春沒來由的一陣緊張。


    允禮抬手想撫下三春的麵頰,三春執拗的將頭扭向一旁:“王爺自重。”


    允禮忽然笑了:“你又這樣說我,我們是未婚夫妻,何來自重一說。”


    三春冷著臉:“那是王爺的一廂情願。”


    允禮皺皺眉,抬起的手也僵在半空,待徐徐放下,認真的問:“你說的,可都是心裏話?”


    錯就錯在,三春聽了此言微微一頓,然後才狠心道:“當然是心裏話,我是罪臣之後,不配和王爺做夫妻,所以請王爺以後別在滋擾我了,我隻想平平靜靜的過日子。”


    她那微乎其微的一個停頓,給允禮捕捉到,曉得她口是心非,嘴裏說著:“好啊,我們以後就平平靜靜的過日子。”


    突然攔腰抱起三春,閑庭信步般踱至床邊。


    三春駭然:“王爺欲待如何?”


    允禮語氣如常徐緩:“過日子少不了睡覺,咱們現在睡覺。”


    三春聽出話外之音,驚道:“男女授受不親,咱們怎麽可以同床而眠。”


    允禮將她輕輕放在床上,一壁看著她微笑一壁迅速脫了自己那銀色的羽緞鶴氅:“男女授受不親那是對無關的男女說的,而我們是夫妻。”


    看樣子他是有備而來了,不然以他那清冷孤傲的個性,可是從來沒這麽失儀過,三春感覺不妙,掙紮欲起,卻給他按住,三春急道:“王爺未娶,我未嫁,何來夫妻一說。”


    允禮壓上來,卻不重,以四肢支撐身體,隻將臉貼近三春:“我想娶,你也想嫁,是因為李忠的事耽擱下來,而今那事已經過去許久,你也該收拾心情,準備做個嫁娘了。”


    他聲音很低,仿佛夢囈,最後的幾個字,他是咬著三春的耳朵說的。


    一股灼熱的氣息撲進耳中,三春慌得簌簌發抖,想推開允禮,卻四肢綿軟,好在嘴巴還管用,怒起:“即便是那樣,我們現在也未成親呢。”


    允禮單手托起她的頭,鼻尖觸及鼻尖,柔腸百轉道:“今晚,我們就來個先斬後奏,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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