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尚榮聽罷三春此言,朝門口喊:“來啊!”


    應聲而入兩個戈什哈:“大人。”


    孫尚榮臉色肅然:“楊易呢?”


    未等兩個戈什哈開口,蹬蹬跑來了楊易,打個千問:“大人有何吩咐?”


    孫尚榮道:“有刺客,將客棧前門後門大門都堵住,那刺客便是京城雲氏藥館的東家雲嘯。”


    提及雲嘯,無論孫尚榮還是楊易,都認識他,不是因為雲氏藥館如何著名,而是孫尚榮也在查雲嘯,成晉之子,名字中間皆為雲字,而雲嘯又曾經放話他就是成晉的兒子,且經常同些生麵孔的人來往,苦於一直沒坐實他的罪名,孫尚榮才沒能將他拘捕,不想他竟然追到霸州來了,豈能再放過。


    一聲令下,數十戈什哈齊齊出動,客棧雖大,門就那麽幾處,堵住之後,逐間房的搜,最後連廚房和馬廄並茅廁都搜了,不見雲嘯蹤影,親自指揮的孫尚榮站在院子裏,看了看一旁的三春。


    見其目光中有懷疑,三春忙道:“奴婢沒有說謊。”


    孫尚榮當然知道她沒有說謊,料她不敢開這樣的玩笑,隻是問:“那雲嘯,為何把行刺我的事告訴你呢?”


    這才是重點。


    三春心道,你早知道我是誰,亦或者說你早懷疑我是誰,我不妨順水推舟,於是道:“不是一直都在傳,說奴婢是那江南呂家遺存的小姐麽,雲嘯信以為真,就幾次找到我,想讓我加入他的那夥人中,被我拒絕,他這次跟蹤大人來了霸州,方才巧遇到我,便將欲行刺大人的事跟我說了,想讓我裏應外合。”


    這個說法天衣無縫。


    孫尚榮嗬嗬一笑:“三人成虎,傳的人多了,不想連雲嘯都相信此事,隻是不見他人影,難不成他會升天遁地?”


    三春斟酌下,既然自己出賣了雲嘯,何妨再送他一程,就道:“雲嘯功夫厲害,又聰明狡詐,也隻是個凡人,升天遁地不能,但能喬裝。”


    孫尚榮眉頭一擰:“他見到你,和你將他欲行刺我,不過匆匆之間,他能喬裝得這麽快?”


    三春道:“換身衣裳,粘個假胡子,瞬間而已。”


    孫尚榮茅塞頓開,喊楊易:“將客棧的住客集中到院子裏。”


    楊易得令,帶著戈什哈趕牲口似的吆喝著,將客棧所有的住客,連同掌櫃的和夥計廚子,悉數攆到院子裏,擠擠插插一站,明知自己無罪,個個亦是嚇得戰戰兢兢。


    孫尚榮轉頭看三春:“你來幫我認。”


    隨即帶著三春慢悠悠踱步過去,將前排第一個拉過來,沒胡子,衣裳普通,他看去三春。


    三春搖頭。


    再拉過一個,有胡子,他就親自扯了下,胡子是真的,再看三春。


    三春依舊搖頭。


    就這樣查了一個又一個,都不是雲嘯,看人群隻剩下不到十幾個人,孫尚榮也問得累了,就讓三春自己去認。


    三春扒拉下這個,又扒拉下那個,都不是,正想檢驗下一個,突見那人神色有異,仔細看他長著濃密的胡須,身上穿暗紫團蝠老爺袍,頭上戴青緞瓜皮帽,腳蹬千層底布鞋,而他一隻手,卻是頂在旁邊那位老伯腰間的,他和那老伯緊貼著,一副驚怕的樣子,其實是為了遮掩挾持,驟然間三春便知道他是誰了,看了他一眼,轉身便去查下一位。


    如此都查過,無果。


    住客們也都遣散了。


    孫尚榮凝眉思索,自言自語似的嘀咕:“那雲嘯,真的升天遁地了。”


    三春咬著嘴唇,想了想,湊過去,小聲道:“奴婢覺著,升天遁地是不可能的,差不多是他藏匿在某處,根本沒隨著這些住客出來。”


    孫尚榮微一凝神,隨即喊楊易:“重新搜,桌子底下米缸裏頭,所有的地兒都要搜。”


    於是,重新一輪的雞飛狗跳,正在戈什哈搜的時候,有人喊:“刺客!刺客在那裏!”


    仍舊站在院子裏的孫尚榮和三春同時循聲看,見那喊的人是店裏的夥計,方才夥計出來倒泔水,見有人攀援上客棧的牆頭,借緊挨著的大樹跑了。


    孫尚榮喊戈什哈去追,哪裏能追到。


    折騰了半天,孫尚榮回到房間坐定,雖然讓雲嘯跑了,但他依然非常高興,且賞賜了三春,畢竟坐實了雲嘯是反賊的事實。


    一晚上冷眼旁觀,三春怎麽都覺著孫尚榮和雲嘯不像是一夥的,暗忖,他們既然不是一夥的,而李忠的說雲嘯是血滴子不會錯,那麽雲嘯先是潛入孫家,這又追蹤孫尚榮到霸州,究竟是為了什麽?


    思緒一點點蔓延開去,想血滴子都是為雍正辦差的,查的或是反賊或是貪官或是對雍正有異心者,突然心底投進一點點光亮,該不會是孫尚榮犯了什麽事,雍正派人來查他?


    對,一定是這樣的。


    孫尚榮倒是完全如常,依舊是白天去龍泉寺為雍正祈福,聽高僧講法,晚上回客棧住宿。


    直至第七天晚上,孫尚榮用罷飯,又喊了隨行的小吏往他房中弈棋,隻叫三春上了道茶水,便讓她回房歇著了。


    回房後,三春也睡不著,無所事事,就歪在床上想事情。


    聽窗戶噠噠,似乎有人在敲,想自己這是二樓,誰能有這麽長的胳膊,以為是風,不理會。


    接著,窗戶又噠噠兩聲,前車之鑒,她忙打床上下來,拔出允禮送她的短刀握在手中,慢慢靠過去,問:“誰?”


    對方輕聲一笑:“不怕就下樓見,怕了就再去稟報給孫尚榮。”


    雲嘯!


    三春是不怕他的,他若想傷害自己,自己時時刻刻都可以沒命,所以轉身出了房門,蹬蹬下樓,於院子中四處搜尋,突然見背後暗影一閃,有人將她夾在腋下,嗖嗖嗖,隻覺耳邊風聲如割,那人帶著他衝出客棧大門,一路疾奔,將她放下時,卻是一處廢棄的宅院。


    三春隻覺耳朵裏仍舊有風聲轟隆,沒等穩住心神,雲嘯一把掐住她的下巴,稍微用力抬起,笑吟吟看著問:“為何把我的事密報給孫尚榮?”


    三春給他捏著下巴說話不便,隻道:“你是反賊。”


    雲嘯哈哈大笑:“對,我是反賊,你也是反賊之後,咱們兩個,可真是天生一對。”


    三春怒道:“我說過了,我不是呂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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