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大客棧,走廊還是不甚軒敞,殺手共計三人,其中之一已經被允禮以掌劈倒,另外兩個前後做夾擊。


    三春大孩,因殺手有刀。


    允禮無懼,竟還能遙遙望過來。


    兩個殺手互遞眼色,然後同時衝向允禮,前頭這個一式力壓泰山,後頭那個一式直取百川,前頭這個意在允禮頭頂,後頭那個意在允禮心口。


    三春以手掩麵不敢看,卻又忍不住分開手指去看。


    允禮朝後仰下,雙手撐地,人如半圓,然後就聽嘡啷一聲,力壓泰山那個手中的刀砍在直取百川那個手中的刀,二人皆用了十分力氣,所以勁兒都很大,兩刀相擊,嚓嚓冒著火花,二人也震得虎口發麻,刀紛紛脫手而出。


    沒了兵器,倆殺手麵麵相覷。


    允禮將身子彈了回來,雙掌齊出,劈倒倆殺手,然後高喊:“拿繩子來!”


    早在窺探動靜的夥計曉得是允禮贏了,找了根繩子蹬蹬跑上樓,連同其他出來的住客,將三個受重傷俯地不能動的殺手綁了個結結實實。


    夥計不識允禮身份,先是感謝允禮製服惡人,接著便欲將刺客送去衙門。


    允禮道:“這樣,你將此三人送到果郡王府,會有重謝。”


    夥計權衡一番,喜滋滋的去喊了客棧裏的其他人,將三個殺手抬到車上送去果郡王府了。


    風波靜,住客各回各房,無人能入睡,紛紛議論今晚之事詭異。


    三春仍舊站在樓梯口,當允禮走向她的時候,她才將手中的簪子插入發間,本打算幫允禮的,直至今日才發現,這位看著白白淨淨的王爺卻是個功夫高手,這可真是大大出乎預料。


    允禮將她上下打量:“有沒有傷著?”


    雖然說這話時臉上一絲表情也無,但三春內心油然而升騰起一股暖意,隻是突然想到這位王爺是雍正的親弟弟,這暖意瞬間轉換成寒流,突然襲擊,猝不及防,三春隻搖頭,連話都說不出。


    從未試過什麽叫折磨,大抵,就是當下這種感覺。


    允禮道:“那就好,回房睡吧。”


    本是安慰人的話,可是由他口中說出來卻是冷冰冰的,三春聽人說這位王爺不近女色,現在看來果然不假,見允禮轉身下樓,她追問過去:“王爺方才沒走麽?”


    允禮頭也不回:“方才,方才宵禁了。”


    鬼才信。


    三春又問:“王爺是住在我的旁邊嗎?”


    允禮嗯了聲:“除了天字二號房,沒空房了。”


    鬼才信。


    三春再問:“那些個刺客,是來刺殺王爺的嗎?”


    允禮搖頭:“不一定。”


    鬼才信。


    三春還有疑問:“他們是什麽來路?”


    允禮終於回首:“你哪來那麽多問題,好不聒噪。”


    三春抿著嘴。


    允禮遲疑下,折身走向她:“看來你是充滿了好奇,我若不跟你說個詳細,今晚大概你都無法入睡了。”


    說完,率先進入天字一號房。


    三春跟進,摸出火折子欲點燈,發現燈油沒了,正想出去找夥計要,允禮道:“算了,門開著,外頭有光亮。”


    三春便規規矩矩的站著不動了。


    桌前椅子給刺客們弄得倒了地,允禮本欲往床上去坐,忽然發現那一床的淩亂,厭煩的皺皺眉:“一個姑娘家,睡相如此難看,哎!”


    無奈晃晃頭,轉身去桌子邊撈了把椅子坐定。


    三春無意與他討論一個姑娘家該如何睡覺才對,睡著了的時候,誰能控製了自己呢,心裏更著急知道今晚為何鬧刺客,問:“那幾個人為何刺殺王爺?”


    其實她心裏已經有了想法,這三人差不多就是朝廷所言的反賊。


    允禮不答卻問:“怎知不是來刺殺你的呢?”


    三春一怔:“我?”


    撞見允禮那海市蜃樓辦迷幻的目光,心道,若是來刺殺我的,便是朝廷的人,也差不多是李忠口中所說的血滴子,可是對今晚的事她有自己的想法,就輕笑:“我這棵樹不夠大,招不來殺手。”


    允禮問:“何以見得?”


    三春道:“很顯然,有人想殺我,青天白日即可,我是草民,殺了之後民不舉官不究,如同無意間踩死一隻螻蟻,死了也就死了,他們大費周章的半夜潛入,當然是為了王爺這樣的大人物。”


    好個清晰的思路,允禮心中佩服嘴上卻道:“可他們闖入的是你的房間,而非我的。”


    三春做進一步的闡釋:“這也不難理解,殺手事先得知王爺來了客棧,然後預謀刺殺,他們認為像王爺這樣的身份,要住一定住天字一號房,所以……我倒了黴。”


    此女才智,當真少有,允禮將內心所想極力壓製,滿麵的不屑:“你說的頭頭是道,卻未必是真的,很多事都是,似是而非,撲朔迷離,待我回去審問一番也就清楚了,今晚先是我醉酒勞你相陪,後又因我而鬧刺客差點傷到你,雖然醉酒的起因是你在酒裏下了蒙汗藥,累你差點受傷的起因是刺客誤以為我住在天字一號房,你有一半的錯,我有一半的錯,為了彌補我那一半的錯,這個給你。”


    一言不合就打賞。


    三春看著他遞過來的短刀,紅的綠的寶石耀眼,單單是這刀鞘都該是稀世珍寶,伸手想接,又縮了回去:“王爺已經賞我太多物事,實不該再接受。”


    允禮沒有把刀收回來的意思:“這不是珠寶玉器也不是金子銀子,是柄刀,我不過是見你笨手笨腳腦子也笨,再遇到麻煩也好用來防身。”


    分明是好心,說得這麽難聽,三春不客氣的接過,心中沒有一點感激的意思,摩挲著刀鞘上紅的綠的寶石,問允禮:“這東西摳下來賣,值錢嗎?”


    允禮冷冷的看著她。


    三春忙將刀揣入懷中:“我隻是好奇問問,又沒說真的賣,您看,我貼身收著,夠重視吧。”


    想著那刀剛剛是在自己懷中揣著的,允禮麵部表情發生微妙的變化,清清嗓子,卻不知再說什麽,他不開口,三春也乖乖的侍立,房內闃然無聲,靜得讓人快崩潰。


    到底薑還是老的辣,允禮見三春一副手足無措的局促,打破這寧靜道:“更深,你且睡吧。”


    他起身往門口走,後頭三春道:“更深,王爺路上小心。”


    允禮沒有搭理她,這個傻裏傻氣的丫頭,稍微一溫柔,可真是叫人承受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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