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允祥,允禮折回書房,李忠悄然跟進,將手上的汗巾捧給他:“王爺,三春還給您的。”


    允禮挑起劍眉,感覺不大像。


    李忠心領神會,忙解釋:“您的那條染了血汙,三春說洗不幹淨了,另做了這條,她還說料子沒有王爺您那條好,爭奈買不到那種料子,所以要我代她對王爺說聲抱歉。”


    允禮取了汗巾在手,他方才感覺不像的並非是料子,而是上麵繡的圖,原先依稀記得是芍藥花,這條卻是四君子,橫豎隻是條汗巾,他也萬般沒想到三春會還給他,於是隨手放在書案上,同李忠說起其他的事來。


    等交代完畢,李忠告退而出,剛好在門口遇見了鈕鈷祿氏,他忙打個千:“奴才見過大福晉。”


    因李忠救過她,鈕鈷祿氏對李忠懷著別樣的情感,和顏悅色道:“好好的當差。”


    李忠再次施禮:“嗻。”


    鈕鈷祿氏就揮手讓他去了,而自己就進了書房,見了允禮先誇李忠:“他一副憨厚老實相,怪不得孫家小姐為他矢誌不嫁呢。”


    允禮心裏有事,允祥沉屙不治,今天親自登門是為了將自己身上的擔子托付給允禮,本想向雍正舉薦,又恐允禮已經身兼數職分身乏術,所以今天來先問問允禮的意思,允禮當然婉拒,不是他擔不起那些事,而是怕自己管的太多容易讓人懷疑,或許,他更怕雍正懷疑,九子奪嫡,何其慘烈,雍正這個皇位得來不易,他難免怕別人對他存有反意,容易草木皆兵,所以後世之人才說,康熙累雍正苦。


    聽鈕鈷祿氏說起孫家小姐,允禮一笑,那笑容極為稀薄,似有若無的,道:“你還一心想讓我納了孫家小姐,原來人家是心有所屬。”


    鈕鈷祿氏為此也覺著在允禮跟前抬不起頭來,道:“誰成想孫家小姐是那樣的人呢,一個大家閨秀,竟然想嫁個奴才,聽說可把孫大人和孫夫人氣壞了,恨就恨那孫夫人故意將此事隱瞞,差點讓一個不貞不潔的女人進了王府。”


    允禮睇她一眼:“你這話未免有點過,喜歡一個人而已,怎麽就是不貞不潔了。”


    鈕鈷祿氏心道,婚姻大事曆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孫玉珈竟然大膽喜歡一個奴才……這話沒等說出口,忽然發現書案上的那條汗巾,一直以來,允禮的穿戴都是她親自打點,所以感覺這汗巾很陌生,走過去,拿起來,仔細看,不認識,問:“這是誰之物?”


    允禮淡淡道:“我的。”


    鈕鈷祿氏相當納罕:“王爺吃穿用度都是我操持,若何沒見過這條汗巾呢?”


    允禮也突然想起來了:“之前那條,那晚抓神鞭張誤傷了個丫頭,我就將汗巾給那丫頭包紮傷口了,誰知那丫頭見我那條血汙洗不幹淨,就另做了這條還回來。”


    聽說是個女人,鈕鈷祿氏咕嚕下眼珠子,問:“那丫頭來過?”


    允禮搖頭:“未曾,她是鐵匠李家的,這汗巾是由李忠幫著還回來的。”


    鈕鈷祿氏仔細看汗巾的裁縫和繡工,嘖嘖道:“手倒是很巧,料子忒差,怎配王爺用呢。”


    允禮已經取了書在看,淡然道:“你不喜歡就丟了吧。”


    鈕鈷祿氏卻收了汗巾在袖子裏:“料子不好,繡工卻好,丟掉怪可惜的,留著吧,賞下去也是好的。”


    允禮便不再言語,專心致誌的看書,其實他也並沒有看得進去,心裏想的卻是三春,那個謎一般的李家婢女,倘或她真是呂家小姐,她該在江南,呂家雖然滿門抄斬,可還有些遠親可投奔,或者她該在山東乳母家裏,即使乳母沒了,乳母還有兒女,她來到京城到底是因何呢?


    轉而又想起那一晚的情景,胳膊上淌血,她卻一臉的雲淡風輕,到底是她真的不痛?還是給別處的痛覆蓋了胳膊上的痛?比如——滅門之痛。


    總之正如允禮之前對劉景泰說的,再不能對這個丫頭等閑視之。


    見他半天不言語,鈕鈷祿氏就告退想離去,允禮眼睛不離開書頁,問她:“找我有事?”


    鈕鈷祿氏轉回身來:“有這麽樁事,吉雅格格來了已有兩天,一直沒見你,她就問我來著。”


    吉雅,多羅郡王巴根的女兒,因巴根同允禮交好,兩家經常往來走動。


    允禮明白鈕鈷祿氏的意思,這個吉雅對允禮心存好感,話裏話外透漏出傾慕之意,鈕鈷祿氏有心成全,可是允禮對此事並不上心,吉雅來了家裏他也知道,一直沒見,忙是其一,回避是其二,他將書扣在書案上,道:“今晚我在家裏吃飯。”


    鈕鈷祿氏歡喜的應了聲:“我這就叫廚房準備。”


    允禮看去窗戶,日光灼灼,他道:“晚膳時間還早著。”


    鈕鈷祿氏卻說:“王爺難得在家裏用膳,況有客人在呢,還是早準備下。”


    說完,歡天喜地的告退離了書房,然後徑直去了廚房。


    至晚間,一桌豐盛的酒菜置辦齊全,沒在前頭的敞廳,而在後頭的花房,此時雖然是春暖之際,外頭的花草還未開放,這裏卻是姹紫嫣紅,頭上還懸著緋色的紗燈,整個情境最適合談情說愛。


    鈕鈷祿氏有心,吉雅歡心,同時在場的還有側福晉孟氏,三人在等允禮,閑坐無趣,就著麵前的花花草草說了開去,氣氛甚是融洽。


    半天不見允禮來,鈕鈷祿氏喊二管家方景祿:“再去請王爺。”


    大總管劉景泰總管王府事務,更多的時候是近身服侍允禮的,二管家方景祿一般多為鈕鈷祿氏使喚,他應聲“嗻”,小跑來到書房,見過允禮,說大福晉著急讓他過去,否則等下那菜就涼了。


    允禮一邊站起由丫鬟服侍更衣,一邊問劉景泰:“今兒街上熱鬧,什麽節日嗎?”


    劉景泰道:“哪裏是什麽節日,新開了家買賣鋪子,圖個吉利,遍灑銅錢,大人孩子搶的頭破血流,聽說晚上還有免費的戲看,咱們府裏的丫頭小子好幾個跟我告假呢,都跑去看戲了,您倒是聽聽,鑼鼓聲這個響,吵了王爺的情境,回頭我讓人去警告那東家。”


    允禮微一沉吟,道:“走,咱們也看免費的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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