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有人喚自己,三春東張西望,發現牆壁暗影裏的李忠和十九姑。


    李忠見她小心謹慎不敢靠近,再喚了句:“三春是我。”


    終於清晰的聽出是誰的聲音,三春噔噔跑過來,不待相問,李忠便指著十九姑匆匆道:“我師妹受傷了,你趕緊帶她走,我去堵住果郡王。”


    這條街同馮家胡同毗鄰,開了很多家買賣鋪子,無非是賣果子蜜餞的,賣豬頭下水的,賣包子饅頭的,沒什麽大的商號,都是這種零碎小店,三春手裏捧著一包炒花生,這當然又是給大春買的,明知人家是故意支開自己,三春也不想回去再撞見那些非禮勿視之事,於是買好花生索性在街上溜達,想錯開時間再回去,聰慧如她,不必細細追問,已然明白十九姑為何受傷,一定與他們的師父神鞭張有關,於是,三春拉起十九姑就跑。


    倒黴,這條街的兩頭皆給王府侍衛堵住,十九姑手中還攥著那個來路不明的飛刀,見腹背受敵,一咬牙:“待我殺了這群混蛋給師父報仇。”


    三春製止道:“你若能夠殺了那些人,又豈能會受傷。”


    實話實說,十九姑無言以對,耳聽已經有雜亂無章的腳步聲朝她們這裏席卷過來,十九姑手指兩戶人家中間的通道:“你快跑,我攔住他們。”


    三春將她一推:“你快跑,我攔住他們。”


    十九姑急道:“你不會功夫。”


    三春笑了:“你是反賊的徒弟我隻是鐵匠李的丫頭。”


    十九姑簡單琢磨便明白了這話的意思,待想跑,忽而又轉回來:“不成,他們知道我受傷了,而你……”


    三春愣了愣,突然搶過她手中的飛刀猛地刺向自己的胳膊。


    十九姑目瞪口呆。


    三春壓低聲音吼她:“還不趕緊跑,一旦你給抓住,會拖累你師兄的。”


    如此淺顯的道理,十九姑當然明白,抓住自己,果郡王就可以嚴刑逼供,然後順藤摸瓜,連累李忠,也說不定能引出師父,但抓住三春,也不一定們蒙混過去,十九姑擔心道:“聽說果郡王智勇雙全,他會輕信你嗎?你一個丫頭,為何大晚上的出來滿街亂竄?”


    三春吃痛,咬牙挺著:“懷疑總比抓住好,懷疑他也沒有憑據,抓住卻可以嚴刑逼供。”


    十九姑感動道:“多謝!”


    三春手捂傷口皺著眉:“別自作多情,我不是為了你。”


    十九姑發現天大的秘密似的驚呼:“你喜歡我師兄?”


    三春氣道:“你哪來那麽多廢話!”


    十九姑慌忙轉身逃離,等她跑進那條狹小的通道,王府侍衛已經湧了過來,三春怕他們發現十九姑,故意大聲呻吟,從而將侍衛們引到她跟前,於是,或刀或劍,抵在她身上。


    然後,李忠陪著允禮也趕了過來,侍衛們向允禮稟報:“王爺,不是神鞭張。”


    允禮騙腿下了馬,眾侍衛分開一條道,允禮走近三春,見是她,怔住,想起了劉景泰說過的話,劉景泰懷疑三春是江南呂家小姐。


    李忠已經撲上前,他吃驚看著三春:“你在這裏作何?”


    他的吃驚是實實在在的,讓三春帶十九姑逃跑,不知道為何三春沒走成,還受了傷。


    三春胳膊吃痛,忍著道:“二爺,我給大小姐買花生,難得出來一趟,我也想買些其他物事,正四處找鋪子呢,突然飛來一刀,我以為是遭遇強匪呢,嚇得掉頭就跑,可是,我實在跑不動了。”


    李忠一拍大腿:“大水衝了龍王廟,我一刀竟射中了你。”


    果郡王府的這些侍衛,都是包衣奴才出身,但經過允禮的調教,個個訓練有素,這些侍衛的頭子名叫楚景闊,在果郡王府排上“景”字輩的,都算是身份尊貴,楚景闊鞍前馬後的效忠於允禮,省得他的倚重,此人不單單功夫好,心機也多,聽完三春的敘述,他過去對允禮道:“爺,不對啊,中了李忠飛刀的那位,輕功了得,我不信一個鐵匠家的丫頭會輕功。”


    他說的,也正是允禮思索的,無憑無據,又心存懷疑,這種情況下,允禮一般都選擇沉默。


    李忠卻道:“多簡單的事,中了我飛刀的是這丫頭,怎知飛簷走壁的也是這丫頭呢。”


    楚景闊思索著:“你的意思……”


    接著恍然大悟:“你的意思,你飛刀射中的是這丫頭,卻驚動了神鞭張,咱們瞧見飛簷走壁逃跑的是神鞭張。”


    繼而又起了懷疑:“既然咱們瞧見逃跑的是神鞭張,這丫頭又是從哪裏逃跑的?她當時好像也跑進了宅子。”


    天天晚上出來給大春買吃食,三春早已對此地熟悉,道:“我從後門逃到胡同裏的。”


    她之所以這樣說,是考量一件事,無論神鞭張還是十九姑,能夠躲在那戶人家,隻能說明那戶人家是空置的宅子,按照神鞭張的品行,若那一戶家裏有人,他怎麽能躲避其間,連累無辜呢。


    楚景闊似信非信,看允禮等著示下。


    允禮卻什麽都沒說,摸出一條汗巾來按住三春胳膊上的傷口,淡淡道:“害你受了傷。”


    隨後站起,喊李忠:“由你送這位姑娘回去吧。”


    李忠忙道了聲:“嗻。”


    允禮接著吩咐:“回去。”


    楚景闊忍不住道:“或許神鞭張沒跑遠呢。”


    允禮搖頭:“已經跑遠了。”


    楚景闊對他這句話有點莫名其妙,怎奈他吩咐,隻好喝令其他侍衛上馬回府。


    回了府進了書房,劉景泰親自端了茶水進來,一邊給他捧茶一邊問:“王爺,又撲空了?”


    允禮接過茶杯,掀開蓋子輕輕拂著茶水,道:“神鞭張根本沒出現。”


    劉景泰訝異:“那今晚的事?”


    允禮呷口茶:“今晚的事是場戲,我是為了試探李忠,將他擱在身邊總不是個事,想探一探他的底,也說不定能將神鞭張引出來,可是沒引出神鞭張,倒引出了那個鐵匠李家的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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