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就算再開放, 也不敢在德高望重的潘靜思和她的學生麵前激吻周衍川。


    這裏可是關係人類未來的實驗室, 她不想幾百年後的大家講起這段曆史,還往裏麵編排一段與她有關的“桃色八卦”。


    剛好此時潘靜思和學生討論完, 走過來跟周衍川談項目進展。


    林晚自覺地回避到門外, 關門時往裏最後看了一眼。


    潘靜思個子矮,仰頭說話很費勁。


    周衍川配合她的身高, 身體往下彎成利落流暢的線條, 讓林晚浮想聯翩的嘴唇抿著,十足禁欲的模樣,卻反而讓人想看他意亂情迷。


    林晚沒有走遠,就站在門邊靠近走廊的地方,微信通訊錄裏的名單翻了幾行, 最後放棄了正經人鍾佳寧, 選擇了蔣珂作為聊天對象。


    她打字問:【你主動吻過不是你男朋友的人嗎?有沒有心得體驗可以傳授?】


    蔣珂發了張肉嘟嘟小baby的照片過來:【我表姐的兒子,剛親完。親之前記得把他的嘴邊的米糊擦幹淨, 不然會蹭一臉。】


    林晚:【……別鬧,你懂我意思。】


    【幹嘛啦, 你想親周衍川?聽我的,氣氛到了直接上,瞻前顧後不是好海王。】


    【ok, 不過我現在是秦王了。】


    【???】


    林晚聽見實驗室內的動靜,收起手機,假裝若無其事地低頭數地板格子。


    門扉打開的角度,往地板投下一片弧形的光影, 周衍川的影子被燈光拉得很長,從門裏一直延伸到她的身旁。


    “這麽快就聊完了?”林晚問。


    周衍川說:“嗯,本來就是臨時帶你過來。”


    那雙桃花眼若有似無地從她臉上掃過,“再說你不是怕鬼麽?留你一個人在外麵,不太好。”


    林晚挑了下眉,沒好意思承認她的恐懼已經被蠢蠢欲動的小心思打敗了。


    隨著周衍川反手將門在身後合攏,走廊裏便隻剩下他們兩人。


    燈光鑽進地板深色的紋路裏,鋪出一條寧靜而溫柔的路。


    兩人並肩下樓,走到樓梯拐角時,月光透過樓梯間的通風窗,淺淺地灑進一層清輝。


    林晚刻意放慢腳步,看著男人寬而平直的肩線,眨了眨眼睛。


    台階的高低差需要幾步,才是適合他們身高的接吻角度呢?


    沒等她盤算出結果,一道手電筒的光從二樓照了上來,巡邏的保安探出頭,謹慎詢問:“你們兩個,大半夜跑來這裏幹什麽?”


    林晚:“……”


    “過來找潘老師,剛從她的實驗室出來。”周衍川沒有發現她的失落,淡聲解釋。


    保安上下打量他們幾眼。


    兩人都是二十來歲的年紀,氣質幹淨,說是學校的研究生也不會惹人懷疑。


    “哦,那早點回宿舍吧。”


    保安真把他們當學生了,電筒往上晃了晃,“這麽晚了,潘老師還沒走呢?那可不行,我要上去趕人。”


    林晚側身給保安讓路,聽他“咚咚咚”跑上樓去,腦子裏那點花前月下的綺麗念頭被震得七零八落。她無奈地歎了聲氣,心想算了,換個地方吧。


    “既然來都來了,”她清清嗓子,問,“想不想散步逛校園呀?”


    “好。”


    林晚從小在南江大學長大,知道實驗樓出去沒多遠就是第一圖書館,地勢比較高,館外還有個搭滿葡萄藤的花園,最適合夜深人靜時,發生點不需要他人旁觀的事。


    結果走出去沒幾分鍾,林晚內心絕望極了。


    她怎麽忘了周衍川的助理還在等他們!


    這助理也不知是修了讀心術看穿她心懷不軌還是怎麽的,開著輛賓利慢吞吞跟在他們身邊,一副“隻要老板有需要,我立刻就能把車停在他身邊”的氣勢。


    一個著急趕回宿舍的學生,騎著自行車從賓利旁邊飛馳而過。


    兩車交錯時還回頭鄙夷地看了一眼,大概長這麽大沒見過這麽憋屈的豪車。


    “讓他把車停遠點等吧,節能減排保護環境好不好,”林晚哭笑不得地建議道,“反正我們現在又不坐車。”


    閑雜人等終於全部退出舞台,林晚燃燒的激情也涼得差不多了。


    她聳聳肩,或許這就是尋歡作樂的氣氛還不夠到位,所以老天提醒她不要輕舉妄動。


    周衍川沒問她該往那邊走,事實上他的心思也並沒有放在遊覽校園風光上。


    眼前的女孩已經恢複了平時的活力,黑白分明的眼睛在夜色中看起來亮晶晶的,證明他的安慰似乎還是起到了作用。


    按照他之前的想法,到了此刻,差不多就是他該離開的時候。畢竟他今天剛從燕都回南江,還沒來得及把一切都處理好。


    月色如水,樹影婆娑,樹林間不時傳來夏日的蟲鳴,陪伴他們漫無目的地行走在安靜的校園內。


    林晚走路不太老實,踩在人行道的邊緣,身影搖搖晃晃,全然不顧自己穿著一雙高跟鞋。


    周衍川蹙眉掃她幾眼,好幾次想伸手扶穩她,卻又在即將碰到她手肘的時候收了回去。


    林晚眼角餘光注意到他的動作,悄悄彎起唇角:“你既然要看著我,就看仔細點,萬一我不小心摔了,你還要負責把我背回家的。”


    “我不知道叫人把車開過來?”周衍川很輕地笑了笑。


    “你懂什麽,這叫護駕。”林晚展開雙臂保持平衡,恨鐵不成鋼地搖搖頭,“愛妃,我後宮那麽多人,你要學會努力表現才行。”


    周衍川靜了幾秒,問:“又有新朋友了?”


    “哪有那麽快。”林晚歪過頭看他,笑著問,“你還在意那天在派出所遇見的貝斯手?算了吧,人家喜歡蔣珂的。”


    唔,這麽說好像不太對。


    哪怕江決不喜歡蔣珂,林晚也不會有和他交往的想法。


    帥倒是蠻帥,可惜不是她喜歡的類型。


    於是她體貼地補充道:“而且我說過要等你一個月嘛,怎麽樣,還剩十來天,你想好用哪種姿勢跟我告白了嗎?”


    周衍川目光沉了沉,片刻後悵然地笑了一下。


    稍縱即逝的神情從林晚眼中閃過,連帶著今天中午的某個猜測也再次在她心頭盤旋起來。她收回雙臂,加快腳步站到周衍川麵前,揚起臉看著他。


    “怎麽了?”他問。


    林晚是真的不想再等一個月。


    特別是在參觀完潘靜思的實驗室後,她能明顯地感覺到,內心對周衍川的喜愛越來越多,它們交織混合在一起,仿若整個胸口都裝不下似的,快要漫出來了。


    她認真地注視著周衍川的眼睛,把很早以前就想問而不敢問的疑惑,輕聲問了出來:“你是不是認識周源暉?”


    周衍川眼神動了動,沒說話。


    路燈柔和的光暈打散在他們頭頂,兩人安靜地麵對麵站著,沉默蔓延開來的同時,林晚從他眼中找到了答案。


    她說不清心中是什麽滋味,隻覺得這就像在玩電腦自帶的掃雷遊戲,有時鼠標點下去時隱約就有預感,但還是想親眼看看結果會是什麽。


    “所以真的是因為他?”林晚問。


    周衍川別開視線,望著遠方浸在墨色中的操場,調整了幾次呼吸後,才低聲開口:“周源暉是我堂哥,他在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的當天自殺了。”


    “我知道。可他的死,跟你有關嗎?”


    “……有。”


    林晚皺了皺眉,忽然有點暈眩。


    她不喜歡看到周衍川現在露出的表情,隱忍地壓抑著什麽,哪怕隻說一個字,都像是在經曆難以啟齒的自白。


    說她被男人的美色衝昏了頭腦也好,或者別的什麽也罷,但此時此刻她的第一直覺,就是她不相信周衍川會害周源暉。


    她走到路邊的長椅坐下,深吸一口氣,繼續問:“告訴我,為什麽這麽說?”


    周衍川揉揉太陽穴,用力地咬了下嘴唇想保持清醒。


    理智在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他,林晚是周源暉的朋友,你以為她知道朋友被你害死之後,還能心無旁騖地和在你在一起嗎?


    她對你的喜歡隻有那麽多,負擔不起一條人命的重量。你還沒來得及找伯父伯母談談,你還處在每年七月就要被威脅一次的生活裏,不要把她牽扯進來,她不應該麵臨這一切。


    然而當他們的視線在夜色中碰到一起時,他的喉嚨裏卻說不出拒絕的話。


    林晚在長椅上等待了半分鍾,終於看見周衍川走到她身邊坐下。


    他脊背微微勾著,手肘撐在膝蓋上,低頭的動作拉長了脖頸流暢的線條。


    之後的半小時,校園裏再也沒有其他人經過。


    天與地擁抱著他們,為他們創造出無人打擾的環境,以此來消化數年之前那段沉痛而慘烈的往事。


    周衍川每說一句話,林晚的心便往下沉一分。


    等到她聽完故事的結局後,心髒仿佛有密密麻麻的螞蟻在啃噬一般,泛起酸脹的疼痛。


    林晚久違地張開嘴,聲音顫抖:“這麽多年,你一直相信是自己害死了他?”


    周衍川沒有直接回答,隻是用手背抵著額頭,啞聲道:“醫生和朋友都勸過我,說不是我一個人的錯,但是所有人都可以這麽以為,隻有我不行。”


    因為那將會變成一個罪人的辯解與開脫。


    林晚垂下視線,看著他用力到骨節泛白的手指,聲音不自覺地溫柔起來:“我不認識從前的你,所以我不會下任何判詞。所有的是非對錯總歸擺在那裏,你認或者不認,都不會改變它的結果。”


    周衍川扼住手腕,低啞地喘了口氣,好像剛才的坦白抽走了所有的力量,讓他變得萬分疲憊。


    “但是我認識周源暉,他有時會跟我聊到家裏人,隻不過從來沒有提起過你,所以我想,你確實是他壓力的一部分。”


    林晚也彎下腰,雙手交疊在膝蓋上,疼惜地看著處於痛苦與自責之中的男人,“可你知道嗎?他每一次聊到父母的時候,講的都不是開心的經曆。”


    曾經的周源暉永遠不會想到,有朝一日,那個和他一樣喜歡鳥的小學妹,會和那個處處比他優秀的堂弟認識。


    他把林晚當作彼此理解卻又不過分親密的朋友,有許多不方便對熟人提及的事,在她麵前都可以肆無忌憚地彰顯出痕跡。


    他說小學有一次沒考到年級第一,家長會結束後,父母把他所有的課外書扔進了垃圾堆。


    他說父親在公司升職成為副總,母親會嘲諷父親比不過遠在燕都的叔叔。


    他說母親想買一套環境優美的別墅,父親實地看過之後,嫌棄遇到的幾位鄰居像暴發戶,被人知道會懷疑他們的檔次。


    “他們永遠在跟別人攀比,比權勢比家境比孩子。”


    周源暉說這些話時,眼中有種漫不經心的意味,好像隻是隨便吐槽幾句而已,“這種日子過久了真的好累,會崩潰你知道嗎。我有時會夢見被他們裝進箱子帶到比賽現場,所有優點和缺點都被裁判用尺子一寸一寸地丈量。”


    那時的林晚僅僅是個懵懂稚嫩的小女生,她會友善地表達對周源暉的同情、會向他傳授讓心情好起來的辦法、會用不太過分的話語陪他批評叔叔阿姨的錯誤。


    但是她做了那麽多,卻唯獨沒有聽懂周源暉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潛台詞。


    ——他在求救。


    四周寂靜了下來,唯有昆蟲攀爬過草叢,發出窸窸窣窣的細碎聲響。


    半晌後,周衍川緩緩吐出一口氣,用手蓋住了眼睛。


    林晚不忍心看他這樣,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將毫無防備的男人往下帶了帶。


    然後用飽滿柔軟的雙唇封住了他痛苦的歎息。


    “別再怪自己了,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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