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挺麵色一白,他仿佛聽到黃蔻低聲喊了一聲少東家,緊接著,胸口護心鏡迅速發出一道青光,這是他保命的東西,但那從黃蔻背部伸出的手爪一抓之下,青光與護心鏡發出清脆的琉璃破碎聲,一同毀滅。


    被龐然巨力震得高高飛起,謝挺感到自己好像斷了七八根肋骨,失去意識前,他依稀見到洪玄蒙身上玄黃之氣凝成了一具寶甲,如瘋魔一般對著四方揮拳,整個密室都被他打得轟然震動,仿佛即刻就要散架,但他始終都走不出方圓三丈——陣法已開啟了。


    謝霆放下心來,昏死過去。


    ……………………


    待謝挺醒轉,隻見自身在床上,他一起身,肋部猶如刀割。


    嘶的倒吸了一口涼氣,謝挺額頭上冒出冷汗,隨即他被一雙手輕輕按回床上,視野還有些迷糊,謝挺下意識以為是黃蔻,但耳邊聲音響起,卻是別的女子。


    “公子,雖然斷骨已用靈藥續上,但近日您還是不下床為好。”


    聲音很耳熟,是諸多女人裏的其中一個,但他沒什麽印象。因為這種女人太多了。


    相比而言,黃蔻雖然麻煩事多些,但也特別一些。


    腦海中閃過自己暈死之前見到的一幕——那隻從黃蔻背部左側伸出的手,血肉淋漓,仿佛還捏著心髒的碎塊。


    她……死了。


    有些可惜,謝霆忽然發覺自己原本還挺喜歡這女人的。她也太傻了,她那身子骨,就算擋,能擋得了什麽呢?他有護身寶物,能抵擋元始境一擊,她卻是白白死了。


    怪我沒事先跟她說……謝挺想道,不過說了多半也沒用,這傻女人傻得可以,卻偏偏倔得出奇,唉可惜了。


    也隻是可惜而已,她的死也是她自己作的,若非她,那凶人怎會看出破綻。她的死隻能怪自己,就跟她爹黃詳一樣。


    不過……還真是可惜啊。


    有些昏沉地揉著太陽穴,謝挺又聽到屋內有些許嘈雜,有人小跑出去應當是給別人報信了,他咳嗽了兩聲,虛弱喘了口氣,“我昏了多久?”


    “兩天。”身邊那女人道:“沒了少東家做主心骨,大夥兒險些都亂了呢。”


    “主心骨……”謝挺聞言心中冷笑,自己哪是什麽主心骨,而是絆腳石,沒了自己這塊絆腳石,那些有野心的自然會蠢蠢欲動,爭權奪利。


    隻不過自己活了下來,看來要讓他們失望了。


    感受著肋部的劇痛,謝挺倒不覺得這買賣做虧了,先不論常安的關係可以讓他在靖道司能多出一層關係,那近五十枚蛟血丹也是實打實的。


    也不知那被困在密室中的人怎麽樣了。


    謝挺問身邊人:“我昏死時發生了什麽?”


    一個護衛從女人身後走出:“稟少東家,沒發生什麽大事,九位掌櫃親自前來看望過了,隻是他們手下有些鬧事。”


    “那人呢?”謝挺問道,“被關在密室中的。”


    “還被困在其中。”護衛低頭稟報。


    謝挺鬆了口氣,他最關心的就是這個。


    吱呀——


    門響,進來的是李長安,對謝挺微微一笑:“聽說你醒了,我來看看。”


    謝挺忍著疼痛,在女人的攙扶下半躺著:“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若我沒猜錯的話,幾日後便能到金溏關,那時你叫靖道司的人將他拿下?此事須得快些做,我那陣法強在困人,但也不是無敵的。那人……”謝挺略微猶豫了一下,麵色不快:“你未曾說過,此人實力竟如此可怖。”謝挺暗暗心道,這樣的人若真是在他麾下做事該多好。


    “要用陣法才能困住,自然是實力強才會如此。”李長安淡淡道:“再者,你若按我交待,不出漏子,也不會受傷。至於接下來怎麽辦,與你所說的一樣,到了金溏關便送往靖道司。”


    李長安站起身,“安心養傷,接下來的事你無需插手。”遂別。


    從謝挺處離開,他來到青銅船底層,站到那小門外,靜靜聽著裏麵動靜。


    洪玄蒙很安靜,在最初的嚐試後,他沒有無謂浪費力氣,而是仿佛在積蓄著力氣一舉破陣。


    李長安摸了摸懷中,劍符安然躺著,裏麵藏有於承一一道劍氣。


    困住洪玄蒙後,姬璿提議用三道劍符擊殺他,被李長安否決。要攻擊洪玄蒙,他們亦要入陣。


    要在抵達金溏關前殺了洪玄蒙,才不會引起謝挺懷疑,但他要用的並非這道劍氣,他要確保洪玄蒙的死萬無一失。


    李長安悄然離開。


    回去後,他的日常幾乎毫無改變,練字,讀道經,隻是不再去八層樓喝酒,這一切落在謝挺的探子眼裏,謝挺也不疑有他。


    一切很順利,李長安靜靜等著動手的那一日,幾乎沒碰到什麽麻煩。


    這日白晝,本是晴空萬裏,但江麵上妖風陣陣,如鬼哭狼嚎,天上聚起濃厚的黑雲,仿佛蒼穹就是一隻眼睛,此刻它閉上了。


    李長安走出屋門,沒與穆藏鋒、姬璿、越小玉之中的任何一人說,他來到甲板上,他一直在等待著這一刻。


    但麻煩總是落在關鍵時刻才出現,不然也稱不上是麻煩了。


    船沿處,林憐月怔怔望著江麵,黃蔻死後,屍首便被拋入江中。對於青銅船上的人來說,這並非侮辱,當屍首落入江中後,魚鷹會來啄食她,魚狼會噬咬她,她的身體來自於江河,也要複歸於江河,她已化身江河。


    這是師尊告訴她的,叫她不要悲傷。


    但她臉上滿是失落自責之色,眼乎還有淚痕。


    “都怪我……怪我給你出了那餿主意,不然你怎會……”


    她喃喃自語,語氣苦澀,緊緊捏著拳頭,指甲幾乎刺入掌心。


    餘光一瞥,林憐月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是李長安。她心中升起不可抑止的怒火,若非他,姐姐怎會卷入此事。


    長鞭啪的一甩,林憐月清叱道:“給我站住!”


    李長安轉頭,她又冷笑道:“她的死,你可曾有過半分內疚?”


    李長安頓住腳步,看來麻煩總是落在關鍵時刻才出現,不然也稱不上是麻煩了。


    “若仇敵不死,我會對自己很內疚。”李長安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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