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尊戌半隻腳退回石洞。


    轟隆一聲!


    機關聲響起,腳下兩掌厚的玄鐵板哢嚓閉合,周尊戌霎然縮腿,好險沒被夾斷,腳下地麵卻轟然晃動升起。


    霍玉棠尚且不知發生了什麽,向旁側掠去,卻撞在一根根兒臂粗且布滿尖刺的鐵柱上,大驚回退。


    視野迅速變亮。


    嘩啦一聲,二人出得水麵!


    他們已被鎖在巨型鐵籠中,每根鐵欄間隔隻五寸,縱縮骨也逃脫不得!


    周尊戌心中閃過曹八爺的身影,從始至終,卻想不出一絲破綻,但此時哪還不知道他其實便是靖道司中人。


    “我命休矣。”


    歎了一聲,盤坐原地,周尊戌閉目不動。


    霍玉棠亦如周尊戌一般。


    十丈高的樓船上,鐵籠被鐵索吊起,湖水從鐵欄縫隙間泄出猶如瀑布。


    “給他們個痛快吧。”


    樓船頂,李長安看著籠中的周尊戌二人,放下龍印。


    一聲令下,船上十位靖道司劍修出劍,瞬息間,周尊戌霍玉堂身體被洞穿成篩子,鮮血飆射,隨湖水流下。


    …………


    類似的情景發生在昆南城各處,倉促之下,大部分龍驤暗衛尚未來得及互相通訊便被拿下,而龍驤暗衛的幾處接頭點被秘密清掃後,靖道司中人守株待兔,又有所獲。


    無論是否大承鷹犬,在此時欲要出城或行蹤詭異的,俱被捉拿。


    …………


    昆南城北,宣武門下。


    上千人被扣押跪地,其中真正引龍氣入體的龍驤暗衛不過百數。


    這些龍驤暗衛混入昆南城各個階層,有獨行俠一般的角色,也有勢力高層,那多出的百千餘人,都是越地本土居民,卻被各龍驤暗衛暗自培養為其效命。


    站在城頭起伏的女牆後方,李長安負手下望,人頭黑壓壓一片。


    被扣押的人群外有官兵阻攔著,聚集之人有萬眾。


    縱使為龍驤暗衛效力,被扣押的人中大多有家室,有妻兒父母。


    李長安歎了口氣,不去看人群外七旬老叟跪地哭喊,不去看懷抱嬰兒的婦女淚流滿麵。


    他們既然選擇了這條路,無論是被迫還是自願,下場隻有一死。


    大亂之時,需要的不是一杆能端平人心的秤,而是能斬亂麻的刀。


    “動手。”李長安對身邊鄭鉞說道,背過身去不看城下,望向北方天際一片蒼茫。


    腳下昆南城猶如泥潭,他不願卻身不由己深陷其中。


    李長安心中從未有過如此沉重,他與城下那些人其實無仇,隻是立場之故他無法改變這結局,就算擺脫了嫌疑,將元慶揪出,實則仍是在做自己不願做的事。


    不禁自問:“李長安啊李長安,你隻想能了斷恩仇,能不被強者拿捏,但現今可曾如願……”


    欲求自在,卻有諸多羈絆。


    手指摩挲著刀柄,眼前天地蒼茫,但身處城中,不得出城,說到底不過實力太低。


    “斬!”


    城下,行刑聲響起,哭喊震天!


    人頭滾滾。


    …………


    宣武門下,人頭堆摞成山。


    其中有許多人頭更是被懸掛城門之上示眾,最為顯眼的便是當朝右丞周尊戌。


    官場民間都惶然震動,甚至於某些居心叵測者已開始散布謠言,難道如今世子殿下與傳說中青牢山西邊的大承國有關?


    至於導致一切事件起始之人,已回到靖道司中。


    李長安手托龍印,對麵坐著穆藏鋒。


    “龍氣煉體是大承國中秘藏,軍中精銳亦隻能掌握部分。”說著,穆藏鋒展開一張騰龍密卷,這大承國中秘藏煉體術,便坦然展露他們眼前。


    大承國中,每一個龍驤衛都是常人不可觸及的強大存在,李長安引動整個昆南城勢力與龍驤暗衛兩頭巨獸相鬥,於個人而言,他可從中獲取的利益已遠超他本身實力所能接觸到的。


    譬如蛟血丹,可引龍氣入體凝煉血液,僅在龍驤衛中流傳,放在軍中,一枚可當八品軍功,若流入江湖,足以引起腥風血雨,但此刻卻不值錢一般被裝在一旁的玉匣中,足有百粒。


    雖說一粒隻需三日便能化開藥力,其實龍驤衛也隻是每月服兩顆罷了。


    東荒之中煞氣彌漫,無法引外界龍氣,便服蛟血丹,觀想騰龍密卷,引龍氣入體。


    展開騰龍密卷後,穆藏鋒道:“此卷便記載了完整的龍氣煉體法,引龍氣入體,若被他人知道難免落人口舌,師弟要如何抉擇,全在你自己。”


    李長安向來秉持利器無心其用在人的原則,雖然東荒道門與西岐對立,對龍氣敏感至極,但道門要謀奪大承江山還不就是為了這個。


    沒有猶豫,李長安直接點頭:“我煉。”


    就連大承國一郡之主平素都少有利用龍印聚集龍氣修煉的機會,元慶也是請命入東荒,才得以攜走半郡龍氣,現在李長安手持清河郡龍印,掌握著這半郡龍氣,焉有不用之理。


    又道:“請師兄傳授練血訣要。”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師弟若要煉體,須得將其中道理疏清,我入門早,便跟師弟講一講。”穆藏鋒說這話時,真如凡人書生模樣。


    李長安道:“願聞其詳。”


    穆藏鋒搖搖頭道:“因材施教,師弟且先說說,你以為的武者練肉身,修行者練氣海,二者有何區別?”


    李長安沉吟一會,想到自己初次修行時其實已失去肉身,知道氣海是生在魂魄中,但魂魄離了肉身也難以長存,便道:“師兄說得有些不對,修行者練的並非隻是氣海,而是神魂,神魂居於肉身內,就如水在瓶中,二者相互依存,水不可離瓶而存,而瓶中無水也等同於廢物。”


    穆藏鋒點了點頭,稍顯驚訝,邊上姬璿:“當年師尊問起這問題時,半個時辰我才想通呢。”


    李長安見穆藏鋒點頭,便放下心來,問出一閣困擾自己已久的問題:“但有一事我卻不懂,既然瓶水相互依存,為何肉身到達練血境便會阻礙自身修行?”


    “師弟能想到這裏已是悟性驚人。”穆藏鋒頓了頓,“至於師弟你問的,卻正是我要與你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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