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會撩人。”沈綾怔了怔,掩口輕聲說。


    “不光會撩人。”姬璿微笑。


    沈綾看了她一眼,似是被勾起了興趣般道:“公子可真是個妙人,還會什麽,可否一一說與我聽。”


    姬璿左手收起折扇,右手修長的指節以握扇般自然優雅的力度扶上腰間簡約奢華看似裝飾的佩劍劍柄,說道:“還會殺人。”


    沈綾輕聲道:“殺人煞風景,也傷人心。公子還是不要殺人的好。”


    姬璿道:“那要看為何而殺人,譬如有人要害我身邊的人,我就殺了,以敵人熱血,祭劍鋒之寒,說不得煞風景,反而是好風景。”


    沈綾輕笑一聲,她身邊自然不缺護花使者,她剩下六根情絲,對應的六個男人皆對她唯命是從,而且那六人都不是泛泛之輩,但護花使者她並不嫌多,便道:“公子的意思是,若有人要害我,便將他殺了麽。”


    姬璿道:“不對,我要殺的是你。”


    “公子是在說笑?”沈綾不認識姬璿,來青州這陣子,她也沒惹什麽仇家。


    “是說笑還是說真的,取決於你。”姬璿手放在劍柄上,妖鱷皮劍鞘與劍鍔嚴絲合縫,這柄劍還未出鞘,透出的寒意卻讓人知道這並非一件裝飾品。


    沈綾這才知道來者不善,本以為這白衣公子是對她有意,原來卻是不知從哪惹上的仇家。


    她是越地揚州花神宗中人,此番來青州,並未有師門長輩跟隨,自入昆南城後,先是被顧長空斬去一根情絲,原本接近種道的修為跌落道蘊靈境中層,後又被元慶不知用什麽手法占取主動,接下來倉促對李長安動手,也被半路殺出的越小玉阻礙,可謂處處受挫。


    她對這一切心中其實早有準備,隻是沒想,挫折會來得摩肩擦踵。


    那年拜入花神宗,師尊在塵封的故紙堆中找出那一本《三千煩惱絲》時,便曾對她講:“修行此法,你若能種情絲三千,便有望證得大道。不過修行此法也注定你要曆經坎坷,惹盡因果,師門幫不了你,也不會幫你。”


    當年,她選擇種情絲的第一個對象是一個男人。是她借用花神宗的勢力調查出來的,那個當年讓蒔花閣的花魁也就是她母親地位一落千丈的,她應該稱之為父親的男人。為了仕途而與高官千金結發為好,拋棄了原本山盟海誓的才貌雙絕卻出身不上台麵的青樓女子,這是俗套又很現實的理由。


    那一日,已是碧玉年華的沈綾將妝容畫得與母親有七分相似,走過長街從他麵前經過,將仇恨隱藏心底,對他莞爾一笑。


    那夜,他忽的良心受譴,心想將舊日相好納為妾室,便借故便服到蒔花閣舊地重遊,這才聽聞她的死訊,不由心中感傷,在壁上提下哀歎陰陽兩隔的匿名悼情詩。


    她又在此時出現,讓他恍然如夢,便在此時第一次用《三千煩惱絲》的法門,種下情種,與他相處三日。三日後,她抽其摯情,煉化情絲。


    這第一根情絲,被她親手斬斷,此後讓他心神受損,如同三歲小兒一般,隻會憨笑和囈語。


    他變成傻子,他妻子也隻能和一個傻子度過餘生,這便是沈綾的報複,雖然自斷情絲險些讓她走火入魔,被師尊訓斥麵壁一年。


    任性一回,此後她便謹慎下來,選擇的人有江湖俠客,豪商巨賈,將門英才,多是紅塵中的傑出人物,還有無宗無派的修行人,隻為不惹上自己無法對付的勢力。


    但即使這樣,也有一個江湖俠客自戮雙目破去她的法門,甚至被收入太上道,短短幾年就達到蘊靈巔峰,斬她一根情絲而種道。


    好在太上道講求不沾因果,顧長空斷她一根情絲,便表明與她因果已斷,二者再無情仇糾葛,而太上道中宗門也並不會向她尋仇。


    這幾日,她隻想如何能從元慶手中脫身,斷去與他的情緣,未曾想,莫名又冒出來一個尋仇的白衣公子。


    沈綾道:“本以為公子是個妙人,緣何要喊打喊殺?小女子還不知公子是誰,又要取決什麽?”


    說話間,她袖中的玉指掐出法訣,一道道肉眼無法見到的細絲出現,向姬璿切去。但下一瞬,那些細絲一齊停住,她袖中的掐訣的玉手一僵,也隨即鬆開法訣。


    她脖子上已架了一柄劍,一柄未出鞘的劍,但能以如此快的速度將劍架在她脖子上的人,就算劍不出鞘,她也並非敵手。


    “花神宗織血界,在你手中以情絲織就,果然威力更勝。”在細絲消失時候,姬璿也隨之收回長劍,連肩膀都始終鬆鬆垮垮,並未有絲毫緊張。


    沈綾修行三千煩惱絲的事情雖不是秘密,但也絕非路人皆知,不然他人知道她所修行的功法,豈不都對她比如蛇蠍?她終於凝重道:“你找我做什麽?”


    姬璿道:“幫你或者殺你,選一個吧。”


    沈綾幽幽道:“公子既然都這麽說了,我還有得選麽,自然是幫我。”


    姬璿道:“那好,關於餘慶你知道些什麽,都告訴我。”


    沈綾怔了怔,她與元慶接觸,他人應當並不知曉,這白衣公子又是如何知道的?頓了一會,她喃喃道:“你是為他而來?”


    驀地,沈綾心中又閃過一絲期冀,“你說要幫我,你要……”


    “殺他。”姬璿輕輕掂了掂手中劍鞘說道。


    …………


    “原來那沈綾是奉餘慶之命來接近我,看來他早對我心懷惡意,但我與他素未相識,又何故如此?”


    府中,李長安尚未離去,從穆藏鋒口中得知昨夜姬璿跟蹤餘慶發現他和沈綾有所接觸後,不由疑惑。


    穆藏鋒道:“如今隻有試探出此人目的,方能推斷出他陷害你的原因,今日我們去見他,有那靖道司的人跟著,反而讓他不敢動手,是我們占據主動。不過試探也隻是末道,可惜現在無人手可用,不然還有幾處需要調查。”


    此刻他心中所想,是那夜挑撥李長安與南寧王關係的幾個修行人,還有那為餘慶載舟的漁夫,興許都可作為突破口。


    正當此時,院外不遠處忽的傳來質問聲,雖然不大,但對李長安與穆藏鋒來說卻清晰可聞。


    “你尋來此處,意欲為何?”


    李長安站起身來,這是蒼風的聲音。


    “讓步。”一道粗沉渾厚的聲音響起。


    李長安心中一動,馮魔怎麽又來了?


    緊接著“鏘”的一聲,金鐵相擊,隨後蒼風一聲冷喝,“敢對靖道司動手,你可知罪!”


    李長安連忙向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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