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帶他走的是懸劍宗中人?”


    南寧王府書房內,姒景陳背手站在聽到黃仲稟報,若有所思道:“看來他對我有所保留,那二人如何。”


    黃仲說道:“在我之上。”


    姒景陳頓了頓,問道:“你是說修為,還是實力?”


    黃仲道:“都有。”


    姒景陳沉吟,黃仲雖修行九十餘載仍停留種道境不能突破,但也將自身磨礪到幾無短板,他說那懸劍宗中二人之強要更勝於他,那隻能說明一個事實,李長安的師門的確不容小覷。


    過了一會,姒景陳道:“那設局害李長安的人可有線索?”


    黃仲猶疑道:“不曾有,近日我們設在城中的暗線已被拔除近半,剩餘人手也難以抽調。”


    “駱玉軒還在昆南城,派人去找他吧。”姒景陳頓了頓,淡淡道:“這昆南城雖是姒家的,但若與那紮根青州百千年的宗門相比,我這個南寧王的根底隻能算水上浮萍。”


    黃仲低頭應是,又問道:“李長安那邊怎麽辦?”


    “不必接觸,暗中相幫即可。他……應當能了解我的苦衷。”


    …………


    李長安與穆藏鋒、姬璿二人來到昆南城西邊。


    地勢偏高,在月色下青瓦黑牆的巷道中走上三尺寬的窄石階,三人在一座安靜的院落前停下腳步,階邊兩座長了青苔的石獅在夜色中沉寂匍匐,院門上“陽府”二字斑駁不清。


    下方不遠處是一片夜市,時過子夜,隔著遠遠的依舊能聽到街巷夜市攤販中鼎沸的人聲,穿長棉袍的人哧溜唆著澆滿芝麻油辣子的餛飩麵,初冬之夜的冷風吹在臉上仍止不住沁出的熱汗。三五成群的酒客勾肩搭背,搖搖晃晃消失在巷子裏,隻依稀留下走調的歌聲。


    李長安在高處望著這紅塵,不由想起遠方那個淮安城,心中便冒出以前在書上讀過的句子。


    離恨恰如春草,更行更遠還生。


    “師弟。”耳邊一道呼喚瞬息便將他從出神中拉扯回來。


    隻見姬璿指了指那院子說道:“我跟三師兄來時城裏已鮮有住處,就買下了這院子和幾個粗使丫鬟,就湊合著住吧。”


    李長安剛入昆南城時去客棧連個柴房都騰不出,見這院子雖有些老舊,但在昆南城中少說二千兩銀子能值得,感慨說道:“師姐好大方。”


    “想什麽呢,咱們也不在此處長住,待過幾日事了之後便折價讓出去,虧個幾百兩銀子便作租金了,雲庭真人來擇道種,整個青州的修行人都過來了一半,住處可不好找,至少這附近已沒地方了。”姬璿剛走到石獅邊上,回頭對李長安說道。


    說這話時候,她眼睛裏映著不遠處那片街市的光,染上了一分活生生的煙火氣。


    姬璿又瞄了遠遠跟著的蒼風,“至於這陰魂不散的家夥,就躺街上也好,咱們這院門,他別想踏進半隻腳。”


    “還有事要與師弟說清楚,先進去再說。”穆藏鋒當先開門走如院裏。


    姬璿口中陰魂不散的蒼風見三人進院,便走到這掛陽府牌子實則是懸劍宗臨時駐地的左邊一處院落,敲那院門。


    “誰?”


    片刻,裏麵傳來有些慍怒的聲音,任誰在半夜被人敲門都會有些不快,更休提這裏邊住的是一大一小的散修兩師徒。


    但見到蒼風那身黑白分明的靖道司司武的道袍,那老道半夜被打攪了清修的不快被門外夜風一吹就散,慍怒便轉瞬成了疑惑與隱憂,靖道司的人來做什麽?


    “靖道司行事,借此地一用。”蒼風亮出手中黑鐵令牌。


    “無礙,無礙,這院裏還有廂房可住。”老道怔了怔,讓開腳步。


    將蒼風請入院子西北麵的一間廂房後,老道不由鬆了口氣。


    他身邊的小道士不解道:“師父,怎麽靖道司的人來借宿,卻反而像是我們請他來的一般,還擺那麽一幅臉色,當真讓人看了氣悶。”


    老道歎了口氣:“因為那是靖道司。”


    …………


    陽府裏邊的景象也如它的門麵一般,雖老舊,但並不破陋,灑掃得整潔利落。


    進屋,穆藏鋒便在四角梁柱上,並指如劍,寫下數道符字,字跡如鑿刻後拋光打蠟過的一般。設下禁音法陣,他才對李長安說道:“師弟若有什麽想問的,現在就問吧。”


    李長安有太多想問的,但自然也不會一股腦說出來,首先便隻問道:“不知師門地處何處?”


    姬璿到桌邊大咧咧坐著,一手按劍放在桌上,回答道:“就在越地往西四十萬裏之外。”


    李長安若全力奔行能保持一日四百裏已是極限,不由有些驚訝道:“這麽遠,你們是怎麽過來的?”


    姬璿道:“師弟你可真是什麽都不知道呢,若以神通遁法趕路,就算日行數千裏乃至於萬裏都不是太難的事,四十萬裏,就算路上有所耽擱,要走完也不過一月有餘罷了。”


    穆藏鋒道:“遁法在尋常宗門中是不傳之秘,你入門尚早,不知道也正常。我與四師妹此前在周地追捕赤豹,便是準備給你騎乘趕路隻用,隻是那畜生狡猾,我們又顧忌怕傷它太狠,便一直沒有得手。而算來師弟你差不多快到昆南城,便提前趕過來了。”


    原來李長安尚未入門,這素未謀麵的師兄師姐就已替他將事情考慮好,當即拱手道:“多謝師兄師姐。”


    姬璿擺擺手,“客氣什麽,白師叔神龍見首不見尾,你是他引入宗門的,幾位同門早都想見見你是什麽模樣,現在看來嘛……”


    她打量著李長安,點頭笑道:“挺順眼的。”


    穆藏鋒問道:“長安師弟,白師叔可收你為徒了?”


    李長安搖頭道:“不曾,白前輩隻是讓我拜入懸劍宗中,又說師兄師姐會來接應,便再沒交代別的。”


    姬璿與穆藏鋒對視一眼,隨後點頭道:“白師叔的確沒有收徒的先例,也不常在宗中出現,看來長安師弟也要拜入師尊門下,與咱們是同脈了。”


    穆藏鋒點點頭,“師弟,我也想問你一件事,你若不好回答便罷。”


    李長安道:“師兄有什麽要問的,我自然不會隱瞞。”


    穆藏鋒頓了頓,說道:“雖極少見過白師叔出手,但師尊曾說白師叔的劍道能入普天之下前三中,此次他去西岐像是專為你而去,為何……”


    他的目光看過李長安不離身的三把刀。


    李長安解下腰間可以斬出龍氣的八荒刀,在同門麵前他已無須遮遮掩掩,拔鞘露出一線鋒芒映著燭光,說道:“也許是因為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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