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刀化身為刀,白森森的刀刃上骨刺猙獰,直向青色穹窿飛去,將天幕斬開一條嘴唇般的豁口,倏然鑽入。


    天空變成暗紅色,紅雲密布,濃稠如鮮血流轉。


    狂風大作,屋頂青瓦被片片掀起,城中無數人驚叫如鬼哭神嚎。


    宋刀已與雲庭真人交上手。


    在場修行人齊齊仰頭,任憑風吹的眼睛生痛也不眨一下,隻盼宋刀被雲庭真人鎮壓,又不願他敗得太過輕易。


    因為他雖是魔道眾人,卻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證道神墟。


    元始與神墟的距離猶如天塹,無數修行人埋骨其下,又有無數修行人前仆後繼,一入神墟,肉身便再非桎梏,若保元神不滅,便是長生久視。


    甚至傳言單憑修行無法證道神墟境,必有天大機緣才能得窺一絲契機。


    宋刀在眾人眼前要證道神墟,若他勝了,這條天塹便是憑人力可以度過的。


    狂風雷電、刀光劍影、雲幕中仿佛天兵作戰。


    突然轟的一聲。


    萬籟俱寂,雲散天清。


    一道血影從空中落下,靜悄悄插入李長安腳邊一尺處的地麵,隻留那脊骨一般的刀柄在外。


    昆南城內霎時安靜得像什麽都沒發生過,隻有一片狼藉的邀星樓證明著剛才的一切不是幻境。


    宋刀敗了?


    他殺元始境如宰豬屠狗,如何就這樣敗了?


    對了,他的對手是神墟境,又怎能不敗?


    這個結果讓人難以置信又是理所當然。


    “可惜。”


    李長安耳邊突然響起宋刀的聲音:“老子若能殺了雲庭,日後便可護你橫行無忌,但既然敗了,老子剛才殺的那幾個宗門定要尋你麻煩。小子,你怕不怕?”


    李長安道:“就算前輩不在,光飛流宗便要取我性命,怕有何用?”


    “哈哈哈,老子就看中你這點!”宋刀大笑一聲:“你若練劍那便慢慢修行,但你練的是刀,就非得殺出一條路來不可!老子敗了,卻無遺憾,隻想死後能與那婆娘葬在一塊,你可願幫我?”


    李長安道:“怎麽幫?”


    宋刀道:“你便把刀拔出來,日後到夏地雷州斷魂嶺中與她葬到一起,但老子要告訴你的是,你拔了刀什麽都得不到,卻會惹那些自詡正途的修行人追殺,你敢不敢?”


    “前輩和何必激我?”李長安一彎腰便把這骨刀拔了出來。


    刀柄觸手滾燙如燃燒的木炭,耳邊傳來宋刀惆悵又似解脫的喟歎,隨後,骨刀便漸漸冷卻下來。


    眾修行人見李長安在自言自語像是跟人說話,有人便問道:“他難道還未死?”


    李長安笑了笑道:“宋前輩修為通天,如何能這麽輕易便死了。”


    眾修行人沉吟。


    有人又冷笑道:“這小子定是強裝鎮定,那魔頭囂張如斯,就算沒死此刻也是強弩之末,這小子與宋刀交情不淺,定然也非善類,不如現在便抓起來。”


    說話的是個種道境修行人。


    李長安握著骨刀冷笑,“此刀中有宋前輩留下的三百六十五道刀氣,取你性命卻是易如反掌。”


    那修行人往後縮了縮,一時間竟無人向李長安出手。


    “諸位,我觀此子並非魔道中人,雖與宋開相識,但也沒有將他誅殺的道理。”


    一位中年美婦忽然出聲,一身白底青衣,她身邊便是司馬承舟、居雙煙、王衝、越小玉幾人,顧風葉瀾站得遠一些。


    中年美婦是青玄門洞天峰主關佩雪,是顧風葉瀾的師父。


    李長安一偏頭,便見她身邊的司馬承舟朝這邊眨了眨眼。


    眼見青玄門長輩相助,李長安心中鬆了口氣,正欲道謝,關佩雪又看向他道:“你把此刀放下,我可以做主,保你一條性命。”


    李長安一怔,隨後對她一抱拳,“多謝前輩好意,但此刀我不能放。”


    關佩雪冷冷道:“我是在幫你。”


    李長安道:“宋前輩已幫過我。”


    宋刀救了他一命,他又如何能將宋刀屍骨棄之不顧?


    “執迷不悟。”關佩雪眼神一冷,拂袖不再看李長安。


    王衝急道:“長安兄弟,形勢比人強,這刀是那老魔頭留下的,你要留了這刀人家就要把你當小魔頭給殺了,你可別想不開!”


    李長安並未回答,站在邀星樓殘破的望湖台上,提高聲音,有意讓所有人聽見,“若有人敢攔,宋前輩魂魄尚在,不怕死的便來吧。”


    忽的有人冷哼一聲。


    “不過故弄玄虛。”


    說話的是姒飛臣,他以流雲劍遙遙指著李長安,眼神落在他手中骨刀上。“你方才說這刀裏有宋開留下的刀氣,現在又說他魂魄尚在,那麽,他到底死沒死?”


    李長安方才說話隻為震懾他人,情勢危急,不查之下便露了些破綻,不過也不解釋,因為越要圓謊露的破綻便越多,便隻是挑了挑眉,“不愧是越地少主,真是勇氣可嘉,看來你要當那出頭鳥了?”


    姒飛臣皺了皺眉,還沒說話,李長安突然感到眉心刺痛,一股死氣不知從何處降臨,讓他生命迅速流失。


    咒術!


    有人在暗中對他施展咒術,此種道法若論對敵還不如刀劈劍砍來得爽利,但若在暗中使絆子卻極有效,眼下他人因為李長安手中骨刀震懾未敢隨意出手,卻也不至於真被他一個修為隻達到氣海第一境的給嚇住了,於是便對他施展咒術來試探。


    李長安修為低微,肉身連練血境都未曾達到,自然無法抵擋。


    他一咬牙,運轉氣海內的蒼龍七宿,以生機抵擋,見太嬰還懶洋洋躺著,心中暗罵:“死蟲子還不幫忙,若真出事咱們一起玩完!”


    樓內還有數位元始境也已看出李長安的不對勁。


    眼看李長安逃無可逃。


    忽然天上金光大作,一片祥雲突兀出現。


    一個模樣隻有七八歲的童子盤坐雲端俯視下方,幼嫩卻又蘊涵著滄桑淡漠的聲音傳遍了昆南城每一個角落。


    “吾乃真人坐下童子。”


    此童子一現身,李長安便感身上咒術消散,而不遠處有一青年道人悶哼一聲。


    李長安循聲一看,原來是飛流宗弟子,頓時心下冷笑一聲。


    童子又道:“如今昆南城中,魔道妖道皆有之,但真人有言,魔道妖道皆可為道種,三日後便是擇道種第一試,在道種還未擇出,城中不許再起紛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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