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玄蒙的聲音如刀戟相擊,呼延博用烏木銀絲拂塵一撥,一道銀光化為屏障,擋在司馬承舟與居雙煙前麵,卻應聲而碎。


    司馬承舟悶哼一聲,伸手掐訣,被司馬雲按了回去,沉聲道:“不可。”


    “怎麽就這幾人?”洪玄蒙聲音冰冷,目光猶如實質,在人群中掃過。


    忽而,洪玄蒙目光一凝,落在了李長安身上,目中先是閃過忌憚之色,又一皺眉,“你到底是什麽人?不過才開辟了氣海,竟能元神出體?”


    他的目光仿佛蒼鷹猛虎打量獵物,殘忍、漠然,極度危險!


    此人不可力敵!


    李長安感到一股冰冷蝕骨的寒意從尾椎爬上脊背,鑽過脖子,直入腦髓。此心底隻剩下一個字。


    跑!


    而眾修行人聽聞洪玄蒙的話語,皆大詫失聲。


    “元神!”


    “是哪位前輩!”


    “住手!”


    此時李長安已轉身跑出幾步,洪玄蒙冷笑一聲:“想走?”


    他屈指一彈,空氣中發出一聲尖銳刺耳的呼嘯,李長安若回頭,便能見到一道玄黃龍氣尖錐般破空射來!


    這一出手,仿佛滴入滾油中的一滴冷水,打破僵持的氣氛。


    呼延博的輕叱一聲,拂塵銀絲迎風便長,截斷龍氣去路,但銀絲觸及龍氣時卻嘣嘣嘣嘣嘣斷裂,呼延博大驚之下連忙收手,拂塵倏然變回原來的模樣,一縷銀絲飄然落地。


    那龍氣破了呼延博的道法後,去勢絲毫不減,隻是偏離了幾分,一瞬間就打在了李長安左肩上!


    李長安左肩傳來一股沛然莫能扛的巨力,將身體推飛出幾丈遠,在地上翻滾了幾圈,才感到錐心刺骨的疼痛。


    狠狠吸了口涼氣又撐起身子,隻是左臂卻一軟,頓時一個趔趄,身形不穩。但顧不得查看左臂的傷勢,他一咬牙又向前跑去。


    此時,青玄門四人,包括被眾人護在後方的居雙煙,都齊齊拔出長劍。


    鴉雲觀三人將青缽、黑瓶、紅葫蘆往上一拋,懸浮在頭頂,散發出燎人的熾意。


    呼延老道拂塵幻化出一片銀光,護在眾人身前,司馬承舟從懷中掏出一麵八卦鏡,那青光又渾厚了幾分。


    司馬雲肌肉墳起,體表泛起石青色光澤,倒像一個武者。


    王衝從一開始就愣在了原地,嘴唇哆哆嗦嗦的,顯然被嚇得不輕,隻是此刻事態緊急,旁人卻也沒注意他。


    呼延博低聲道:“他竟能看到元神之體,莫非……”


    司馬雲看向洪玄蒙,隻見洪玄蒙左瞳為琥珀色,另一目,卻是漆黑之中帶著一抹暗紅,沉聲道:“此人天生異瞳。”


    洪玄蒙目光掃過眾人,在這其中看到了至少三個破了氣海境的修行人,並未托大,取下了腰間黑尺。


    但他的氣勢仍然是一往無前,一步不退!


    聶遠揚劍指天,清喝一聲。


    “鸞起!”


    顧風葉瀾踏步環繞在他身旁,如羽翼般環衛著他,勢成劍陣。


    洪玄蒙冷哼一聲,執尺向下一揮:“剕!”


    呼延博暗道不好,剕是大承五刑之一,斷人雙腳。此人威勢非凡,而在大承國境內修行人又被龍氣壓製,這一尺,憑青玄門人,難擋。


    呼延博當機立斷,打出一道白氣凝為一盤玉輪,擋向尺鋒。


    橫山宗的司馬雲與鴉雲觀中三人也看出了這點,紛紛出手。


    鴉雲觀三人同時結印,頭頂的黑瓶、青缽、紅葫蘆中流出三條火線,匯成一縷,向洪玄蒙射去。


    司馬雲則向前踏出幾步,一拳打出一座山影。


    洪玄蒙冷笑一聲,不閃不避,用尺鋒將那白玉輪,火線,盡皆一擊而碎。又伸出一掌,與司馬雲的拳頭拳掌相對。


    二人拳掌未接,那邊聶遠劍勢一轉,向前疾刺,身邊兩位青玄門弟子手中青光舞動,一隻青光幻化的青鸞振翼飛出!


    洪玄蒙黑尺在外還未回勢,冷哼一聲,左掌收了幾分力,與司馬雲重重對了一掌後,借力彈開,又瞬間變掌為爪,向那青鳥的雙目摳去!


    司馬雲倒飛出一丈,回到陣中。


    那青鳥發出一聲不甘的哀鳴,崩散為一片清風。


    “司馬雲!”司馬承舟從呼延博身後跑出,上前接住他,急道:“司馬雲你技不如人,上去充什麽大頭菜!”


    “充你娘的狗慫蛋!”司馬雲一瞪眼,悶哼一聲,強忍喉頭湧上的鮮血,“若是大承國境內無龍氣鎮壓,老子不把他腦漿子給打出來!”


    大承國界內龍氣無處不存,道法會被壓製,洪玄蒙以一打多還占盡上風,司馬雲自然是心中十分不忿。


    司馬承舟氣道:“你!這時候了你還罵我娘!”


    “小心!”聶遠輕呼一聲。


    洪玄蒙哪會等他們說話,揮尺橫劈,“大辟!”


    呼延博情急之下扔出一麵五角彩幡,在空中滴溜溜轉一圈,籠罩住幾丈方圓。


    但尺鋒所向,如摧枯拉朽般將五角彩幡刺啦撕開,樊外樓的門窗轟然爆碎,眾修行人口吐鮮血委頓在地。


    “請……請前輩出手……”融明傑聲音嘶啞地回頭,但樓內的王衝卻隻臉色蒼白,硬撐著靠在櫃台上才沒癱坐下去。


    好在洪玄蒙並未趁勝追擊,玄鐵重靴在地麵一踏,砰的一聲在地上踏出一個徑長逾尺的大坑,衝入樓內。


    李長安已從樊外樓窗戶跳了出去,十幾丈外就是平靜無風的斷龍湖。才跑出幾丈遠,身後就傳來沉重至極的壓迫感,他不知自己該往何處跑,也來不及想自己是否能逃脫,隻是咬緊牙關向前奔去。


    樓邊,司馬雲撐起身子,倚在樓壁上,粗聲喘息著。


    “不能留手了。”


    “不可……”呼延博看向北方,那龍氣緩緩移動,此時已快要接近楓林,但還未到。


    “山人前輩不在,我們連此人都無法抵擋。”聶遠瞥了一眼王衝,看他戰戰兢兢的反應,雖然不知出了什麽誤會,但他斷定王衝絕非什麽“前輩”。


    聶遠將劍拄在地上,斷然道:“縱此時五星不全,也隻能列陣了。”


    “也罷。”呼延博歎了口氣,點了點頭。


    李長安剛跑到斷龍湖邊,身後便傳來一道冷冷的聲音,近在咫尺。


    “還要跑?”


    李長安瞳孔一縮回頭望去,一雙鐵鉗般的手驀地箍住他的脖子,將他提在半空。


    李長安心頭大詫,這龍驤衛竟可以碰到他,難道是因為龍氣?


    隻見洪玄蒙麵色冷峻,整條手臂上玄黃龍氣流轉。


    “你連氣海四境都未破!”洪玄蒙語氣斬釘截鐵,一皺眉,“但你竟可元神出體,這是為何?”


    說著,他的手微微一鬆,似是為了讓李長安緩過氣來回答。


    李長安心中頓感無比屈辱。


    人如刀俎我為魚肉,同樣生而為人,為何他人卻能掌控壓製我,想讓我如何便如何?


    李長安冷冷一笑,“你猜?”


    “嗯?”洪玄蒙眉頭一皺,“你倒是硬氣。”


    這時,呼延博眾人已來到窗邊,雖看不見李長安,卻見了洪玄蒙的動作,大喝道:“住手!”


    洪玄蒙卻頭也不回,毫不在意道:“既然不說,就死吧。”


    他鐵鉗般的大手狠狠握緊!


    李長安登時感到身體就要炸開,目眥欲裂地看著洪玄蒙,腦中一片空白地想著:“在他眼中我隻是螻蟻,隨手便可捏死……”


    他從未有現在這般強烈的欲望想要活下來。


    他想大聲質問此人為何要滅殺自己,就像當初李傳垠被青虎幫眾殺死之時,李長安也想這麽問。但他沒有,因為他知道他們根本就不會講道理,青虎幫也好,眼前這人也好,在他們眼中,大概他們自己本身就是道理。


    他們隻是自以為比別人凶悍強大高人一等,便隨意決定別人的生死,左右他人的意誌。


    李長安想,青虎幫眾不講道理,那我便用刀講道理,我的刀……


    我還有一刀!


    “斬!”


    洪玄蒙忽然寒毛炸起!


    一股不容置疑的殺機,要將他的身體連帶著意識在這個世間完全抹滅!


    從一開始,從來未曾退一步的洪玄蒙,終於連退七步!


    刹那間,他右瞳之中,那抹血色驟然填充滿整個眼眶,猙獰地狂吼一聲:“舍身!”


    轟!


    熊熊血焰在他身體上燃起,但那股冰冷的殺機竟瞬間將火焰澆滅一半,眼見即將熄滅。


    隻不過,下一刻這殺機卻仿佛後力不濟,消弭無蹤。


    洪玄蒙麵目猙獰恐怖地後退了一步,一線鮮血從他緊閉的右目中飆出、流下,劃過他棱角分明的臉龐,滴落在地。


    他身上爆發出強大的殺氣,看向前方,而李長安卻已不見蹤影,仿佛從未出現。


    “是前輩出手了?”融明傑一怔。


    聶遠麵色一凝,“機不可失!”


    “列天門陣!”


    “天同。”聶遠執劍踏步,身形靈動。


    “七殺!”融明傑懷抱赤紋青缽,閉目凝神。


    “巨門!”司馬雲沉喝一聲,護在融明傑前方,皮膚泛出金鐵之色。


    融明傑與司馬雲站成一點,與聶遠連成一線,呼延博躍至線中偏後的位置,輕撫拂塵,輕喝:“天機!”


    四人齊聲吟道:“眾星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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