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城門開後,李長安回到了淮安城。


    之所以又跑這麽一趟,是因為得自柳半仙的那四塊白玉在昨夜的修行之後已盡數報廢,變成了四塊頑石。


    原本,這四塊白玉,原本按照《三陰引氣訣》中所述,可以布置成聚靈陣。


    聚靈陣布置簡單,但效果不菲,幾乎可以讓引動陰氣的速度增長三成。這樣一個簡單的陣法卻能讓修行十年就能多出三年的功效,沒有理由棄之不用,於是此時,李長安將家中原本的八兩存銀連帶從柳半仙家中搜出的金銀都包好,去向城北的老北齋。


    老北齋是淮安城裏唯一的銀樓,淮安城周邊有些手藝的金銀匠都在這樓裏掛了牌子。


    銀樓就是賣金銀首飾的地方,自然有玉器,也有沒雕琢的璞玉,這就是李長安的來意。


    此時,他身體無法被肉眼看見,若直接拿著那裝金銀的荷包上街,路人隻會看到一個荷包長了翅膀似的自己飛著走,於是李長安使了個巧,跟在行人後麵把荷包虛掛在那行人身後,一路走到老北齋,也沒被發現。


    老北齋的新任小掌櫃福生近兩月來紅光滿麵,兩月間,淮安城裏多了許多生麵孔,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相同的是出手都異常闊綽。這讓剛接了老掌櫃班而當上小掌櫃的福生做成了許多單生意,剛上任的他原本被店裏那些眼高於頂的老匠人頗有些瞧不上,也算是揚眉吐氣了一把。


    不過這些出手闊綽的豪客也有些奇怪,總愛買些沒有加工的璞玉,於是後來福生幹脆把隻是去了石皮還沒打磨的璞玉直接擺上了貨櫃,價格卻與那些雕工精湛的玉器相近,由於不用給那些老匠人手工費,利潤竟高了不少。


    這日,福生沒好臉色地看著店裏小廝應付走一個不買隻看的閑客,在小廝把客人送出門後,福生左眼皮一跳,心說右眼跳災左眼跳財,這是財兆。


    正奇怪為什麽送客時候卻來財兆時,便在那客人坐過的位置瞧見了一個灰布荷包,荷包鼓鼓囊囊的有些棱角,像是放了金銀,福生小心往外瞧了一眼,見那客人走遠了沒回頭,就過去拿起荷包打開一看,裏邊有幾兩泛著赤色的金子,還有三十幾兩白銀,統共起來能有七十餘兩銀子。


    二兩銀子就能讓一個普通的三口之家過上一個月不錯的日子了,福生家裏算殷實的,每逢新歲也就花五兩銀子,能買豬羊各一頭,好酒五六壇,雞鴨案酒什麽的也能購置齊備。


    雖說銀樓每月賬上流水不少,但卻沒幾分能流入福生囊中,現在這荷包裏的六七十兩銀子,對他來說不是小數目。


    不動聲色地便把荷包揣進了懷裏,幾十兩的分量硌得肋骨生疼,他心裏說了一句,娘的,要是每天都能這麽疼一回就好。


    之後便若無其事地走回櫃台,但當回到櫃台邊他卻臉色一變,貨櫃上原本擺著的東西他本都了然於心,此時卻有四塊璞玉不翼而飛!


    不光如此,那原本放璞玉的地方竟多了一張紙條,拿起一看,上麵墨跡幹透了的字顯然是早就寫好:“赤金四兩與白銀三十一兩,換璞玉四塊,有得必有失。”


    福生脊背一涼,方才去拿荷包回來就走了十幾二十步路,就那麽短短一小會,短到平時覺得鼻子發癢到打個噴嚏那麽長的時間沒看櫃台,四塊璞玉就不見了,可怕的是他並未聽到絲毫聲音,也沒見到半個人影,那四塊璞玉不光被拿走了,貨櫃上還留了一張字條。


    看著那句“有得必有失”,想到方才自己生了私心想要偷偷髒下那荷包裏金銀的舉動都被某個不知名的存在盡收眼底,福生幹著嗓子咽了口吐沫,喃喃道:“老子難道跟鬼做了筆生意?”


    就這麽一會功夫,那門外送客的小廝回來了,福生便吩咐道:“拿筆墨來。”


    小廝一愣,乖乖鋪好宣紙,用清水研了墨,福生大筆一揮,寫下一行大字。


    “舉頭三尺有神明,人無信而不立。掌櫃的寫得好!”小廝拍手讚道。


    福生終於鬆了口氣,又吩咐道:“把這幅字裱起來,掛到正門口。”


    至於銀樓掌櫃是否能秉持誠信將生意越做越大,這是後話暫且不談,此時的李長安,已攜著四塊璞玉從老北齋後門走了出去。


    依舊按照之前的法子回了城南,李長安帶著四塊嬰兒拳頭大小的璞玉回到家中,此刻離午時尚早,他正要出城,一陣嘈雜聲卻由遠而近。


    先是李長安認識的曹老漢過來了,帶著其他幾個街坊鄰居,用白石灰在李長安家門邊劃了塊地,曹老漢道:“就是這兒了,在這上香。”


    隨後又有一幫人,帶著長凳、方桌,還有竹竿和草席子。


    為首的是韓老太,趙二嫂也悻悻跟在後邊,曹老漢身邊有人笑說:“趙娘子,往日當數你最瞧不上李長安,今天怎麽也跟來了?”


    說罷,旁人也跟著嘻笑,趙二嫂一張肥臉臊得通紅,狠狠擰了她丈夫一把,趙二嫂丈夫疼得倒吸了口涼氣,對周圍人等賠笑道:“這不來賠罪了麽。”


    韓老太也說:“這回給長安立位,趙娘子也出了不少錢呢。”


    眾人這才沒再拿趙二嫂說笑,把竹竿在院邊捆架好,用草席子把上頭遮蓋了,下麵放方桌長凳,方桌放上李長安的靈位,靈位前擺了個嶄新的香爐,旁邊放好香燭紙劄。


    李長安在一旁搖頭失笑,自己看著自己的靈位,這感覺怪異得叫人說不上來。


    眾人卻還沒弄完,韓蘇兒從頭到尾一直吃力地抱著一塊紅綢蓋住的木匾,這時才被揭開了,被曹老漢指揮著他兩個兒子掛到李長安院子的門楣上。


    曹老漢二兒子踩上凳子時卻腳一歪,一個趔趄沒站穩,那木匾便向下墜去,曹老漢大兒子雖然本來舉著木匾另一角,但一時間也抓不住。


    眼看木匾就要掉下,旁人沒來得及反應,那木匾卻被什麽拖住了一樣,在半空中懸停住了,曹老漢的大兒子一愣,便抓牢了木匾一角,他弟弟也趕忙抬住另一角,將木匾重新扶正原位,但剛才的詭異情形,卻被所有人都親眼瞧見了。


    他們看不到的李長安,此時卻就站在門下,站在曹老漢的對麵,收回了扶住木匾的手。


    曹老漢怔了許久,隻當是自己看花了眼,隨後才仰頭望那木匾點頭說道:“不錯,不錯。”


    邊上的王木匠道:“我連夜趕製這麽大塊匾,連上材料才收了一兩銀子,沒賺半分錢可還虧了。”


    韓老太已點起一根香,對韓蘇兒道:“蘇兒,去給長安大俠上香吧。”


    隻見那木匾上,寫著的便是“長安大俠”四字。


    當日在菜場有人向李長安扔菜葉,今日卻有人給李長安送匾,原來人心中還有一把秤在,有惡的自然也有善的。


    李長安看著眾人上香,餘光忽然瞥見兩道青影,他轉頭一看,不遠處的巷口站著身穿青衣的一男一女,正看著眾人上香的地方,不知在說些什麽。


    吸引李長安注意的是這二人腰間都有佩劍,因為大承國的廢兵令,庶民私用兵器是要論斬的,這二人竟都帶了劍,想來不是常人。


    李長安心中一動,走到這二人身邊,靠近到十步距離時,那青衣少女卻眉頭一皺,朝他的方向看了過來。


    李長安訝然停步,心道:“難道她看得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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