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我恭敬不如從命了。”


    莫雲琅沉吟幾秒,悠悠然道:“荷花開後西湖好,載酒來時。不用旌旗,前後紅幢綠蓋隨。畫船撐入花深處,香泛金卮。煙雨微微,一片笙歌醉裏歸。”


    隨著莫雲琅頗具韻味的聲音,唐笑眼前仿佛徐徐展開了一副畫卷。


    不得不說,古人遣詞造句甚是精妙,不過寥寥數語,就道盡了西湖風流。


    小時候被老師、被父母逼著背誦古詩詞時還曾抱怨過,現在想想,倒是多虧了幼時背過的那些詩。


    正是那些美麗的詩句,陶冶了人的情操,激發了人的想象力,讓人不致於在見到綺麗景致時落得個詞窮的境地。


    “好詩。”


    陳舒望向莫雲琅,美目中熠熠生光。


    “這詩真好。”


    唐笑也讚賞道。


    潘涵宇卻搖頭晃腦地說:“老莫啊,你這詩雖然好,但是不應景啊?你看看,這哪兒來的荷花?‘畫船撐入花深處,香泛金卮’,這怕是要等到入夏吧!”


    “倒也是。”


    莫雲琅並不否認,“隻是我一看到西湖,腦袋裏就冒出這首詩了,正好我們待會兒要登畫舫。”


    “笑笑,我就想說一句,要看到老莫背的詩裏那句‘荷花開後西湖好’這種盛景,一定要等到夏天來!最好啊,就待在杭城別走了,這樣咱們四個就能隨時聚在西湖邊上賞美景、喝小酒,豈不美哉、妙哉?”


    唐笑望著眼前寧靜美麗的西湖,想象著夏天湖麵上“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的情景,心裏還真是微微一動。


    和莫雲琅、潘涵宇、陳舒這幾個老同學這麽多年沒見,雖然一開始有點不能夠適應,但隨便閑聊幾句,又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從前的相處模式,那種熟悉的感覺,是與新結識的朋友沒法相比的。


    她手上現有的資金不少,要在杭城買一套房也問題不大,關鍵是,杭城給她的感覺,與承北太不相同了。


    杭城十分平和,行人臉上的表情都輕鬆愜意,步履也大都不急不緩,城市也不像承北那麽擁擠。


    而承北……除卻它的快節奏不談,承北本身承載了她太多太多記憶了。


    那些美好的、不美好的種種記憶,有時候會像一座山一樣,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杭城,真的適合她嗎?


    來到杭城,是否以後真的能過上潘涵宇所說的那種,四人時常聚在西湖邊賞美景、喝小酒的生活?


    對此,唐笑無疑是向往的。


    見唐笑仿佛陷入了深思,潘涵宇不禁朝莫雲琅投去一個得意的眼神,意思是“怎麽樣,兄弟夠意思吧?”


    莫雲琅唇角笑意加深,用眼神告訴潘涵宇“謝了”。


    無論是潘涵宇,還是陳舒,在來之前,都互相通過氣。


    包括已經在畫舫上的莫雲琅的幾位親朋好友,幾乎所有人都知道,晚上被莫雲琅帶到大家眼前的,是莫雲琅中意的女人。


    甚至所有人都被提前警告過,不準在唐笑麵前問她肚子裏的孩子是誰的——


    莫雲琅的意思是,唐笑他要,唐笑的孩子他也要。


    以後唐笑生下來的孩子,就是他莫家的人。


    別人怎麽想不知道,至少在潘涵宇這種莫雲琅的死黨看來,莫雲琅對唐笑是一片真情感天動地了。


    眼看莫雲琅即將奔三,作為相交多年的老同學、好兄弟、生意


    上的好夥伴,他當然要想方設法地撮合唐笑與莫雲琅,最好馬上將兩人送入洞房……


    “潘涵宇,該你了。”


    陳舒瞧著潘涵宇一雙眼滴溜溜轉,不禁懷疑他在打什麽鬼主意,“你可別想耍賴啊!”


    “嘁,這種小事還需要耍賴?”


    潘涵宇撇撇嘴,揚起下巴:“那你可太小看我潘小爺了!”


    “好了,潘小爺請吧?”


    莫雲琅笑道。


    唐笑也朝潘涵宇看去。


    暮色下,穿著一身滿滿華國風元素西服的潘涵宇,那瀟灑不羈側影還真有種古代風流才子的味道。


    潘涵宇清清嗓子,揚聲道:“花開紅樹亂鶯啼,草長平湖白鷺飛。風日晴和人意好,夕陽簫鼓幾船歸——怎麽樣,可還應景啊?”


    他得意的目光地從其餘三人臉上一一掃過。


    唐笑莞爾一笑:“確實應景。”


    潘涵宇朝唐笑眨了眨眼,俊臉上笑意更濃。


    莫雲琅也點點頭說:“好詩。”


    潘涵宇瞥了陳舒一眼:“大歌星,該你咯,可不準偷偷看手機哦!”


    “我就這麽讓你看不起?”


    陳舒輕哼一聲,曼聲道:“湖上春來似畫圖,亂峰圍繞水平鋪。鬆排山麵千重翠,月點波心一顆珠。碧毯線頭抽早稻,青羅裙帶展新蒲。未能拋得杭州去,一半勾留是此湖。”


    “好!”


    莫雲琅撫掌道:“陳舒這個更應景。”


    陳舒嫣然一笑,嬌美的麵容上浮現一絲羞澀。


    “陳舒這首,的確是道盡了春日西湖的旖旎風致。”


    唐笑讚賞道。


    潘涵宇也一副甘拜下風的樣子,摸了摸下巴上並不存在的胡須,緩緩道:“嗯,不錯,不錯……”


    “噗嗤……”


    唐笑又被潘涵宇給逗笑了。


    還記得初中時潘涵宇就特別好玩,總是樂嗬嗬的,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他骨子裏的積極樂觀一點兒也沒變。


    “笑笑,該你了。”


    陳舒提醒道。


    “好。”


    唐笑沉吟幾秒,悠悠然念道:“何人解賞西湖好,佳景無時。飛蓋相追。貪向花間醉玉卮。誰知閑憑闌幹處,芳草斜暉。水遠煙微。一點滄洲白鷺飛。”


    莫雲琅一直默默注視著唐笑,她那清甜悅耳的聲音落在他耳中,也落在了他心底。


    “好詩,我認為,笑笑這首最應景。”


    他柔聲道。


    陳舒聽了,剛想說什麽,立即被潘涵宇用胳膊肘輕輕撞了一下,暗示她別說話。


    陳舒:“……”


    潘涵宇朝她使了個眼色:關鍵是要撮合他倆,咱們都是陪襯,你的,明白?


    陳舒默了默,無聲地點了下頭。


    隻是不經意間從莫雲琅那身穿月白色長衫的高挑身影上劃過的目光中,略帶一絲淡淡的傷感。


    接下來,這個輪流背詩的小遊戲又持續了幾輪。


    眼看著那畫舫越來越近,四人還未分出個勝負來。


    “看來咱們當年被老李逼著背的唐詩宋詞都沒白背啊?”


    潘涵宇情不自禁地感歎道。


    老李是他們幾個當年的班主任,也是語文老師。


    老李是最推崇國學的,要求班上所有人每周背會一首由他指定的詩歌,每節課前集體背誦上一周的詩歌,這種行為當年搞得班上學生怨聲載道,然而時至今日,大家想到老李此舉,隻會心生感激。


    “真該謝謝老李啊。”


    莫雲琅輕歎。


    “你們這些年還有人和老李有聯係麽?”


    陳舒問。


    莫雲琅與潘涵宇二人麵麵相覷,顯然早就和老李失去了聯係。


    唯獨唐笑迎著陳舒的目光,靜靜道:“李老師……前年去世了。”


    “什麽?!”


    陳舒等人大驚。


    唐笑目光哀傷道:“李老師前年出車禍送到我當時所在的醫院……沒搶救過來。那天我在給別的病人做手術,後來聽同事說有位老師為了救學生才出的車禍,一問名字,原來是李老師。”


    陳舒捂住嘴,眼淚當場奪眶而出。


    莫雲琅與潘涵宇沉默良久,在逐漸暗下來的天色中,潘涵宇傷感地道:“真是人生無常,老李那麽好的人……可惜了。”


    “李老師不會後悔自己的選擇的。因為,他從來都是一個熱愛教育、熱愛學生的人。他是個好老師……我想,他的所有學生都不會忘記他的。”


    莫雲琅語氣沉痛地道。


    “是啊。”


    潘涵宇又歎了口氣說:“所以啊,人生如常,我們活著的人,要學會珍惜,尤其是——惜取眼前人。”


    他若有所指地看了唐笑一眼。


    莫雲琅心道,他當然知道要珍惜,要不然就不會如此著急的與唐笑見麵。


    按道理,唐笑今天下午剛到杭城,應該先讓她休息一晚,明日再去約她見麵,可是莫雲琅一想到唐笑的那位“藍顏知己”,心裏就靜不下來。


    他並不知道她的那位朋友姓甚名誰,也沒興趣知道。


    他這麽多年辛苦努力,終於在杭城站穩了腳跟,在一眾老同學中絕對算得上是拔得頭籌。


    他不信這樣的自己,會配不上唐笑,會比不上唐笑身邊的其他男人。


    因此,他對唐笑誌在必得。


    既然心裏靜不下來,那就去做自己想做的——


    他的生日並不在今天,非要說起來,今天算是陰曆生日,但前麵二十多年,他從來都是過農曆生日的。


    今晚組了這個局,邀請親朋好友老同學們過來,一切都隻不過是為了唐笑。


    徐徐吹起的晚風中,畫舫在西湖邊上緩緩靠岸。


    船上立著幾位衣著華貴的年輕男女,正紛紛好奇地朝岸上人看過來。


    準確來說,應該都是在看唐笑。


    畢竟,無論潘涵宇還是陳舒,都是他們的老熟人了。


    “笑笑,我們登船吧。”


    莫雲琅側首朝唐笑微微笑道。


    “好啊。”


    唐笑點點頭。


    莫雲琅朝唐笑伸出手,表示要攙著她上去,唐笑並未拒絕。


    她現在雖說行動自如,但到底是個懷著寶寶的孕婦,該小心還是要小心一些的。


    而莫雲琅手握著唐笑的一截皓腕,鼻端嗅到她身上馥鬱的清香,隻覺得心曠神怡,這些年從未像此刻一般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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