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穿著白大褂的人正好下了電梯,遠遠地朝這邊走過來,人群中有一個分外年輕的醫生,站在一群中年醫生中顯得有點格格不入,而且他還特別的俊秀好看,一張臉白白淨淨的,戴著一副金邊眼鏡,看上去斯斯文文,再加上他嘴邊噙著若有似無的輕鬆笑意,雙手悠悠閑閑地插在白大褂的衣兜裏,那雙亮晶晶的眼睛望向誰時都是笑眯眯的模樣,看著特別容易讓人對他心生好感。


    然而就是這麽年輕的仿佛醫學院應屆畢業生般的一個大男孩,卻是承北某療養院的副院長,而且他從前還上過戰場,隨特種部隊一起執行過各種九死一生的秘密任務。


    這個人就是嚴淩,此次他來到承北軍區醫院,是為了參加一個醫學研討會議,與會者都是各大醫院院長及各科室的主任精英,因此大部分人的年齡都在四十歲上下了,像嚴淩這樣的,乍一看還會讓人懷疑他是來醫院實習的學生走錯了隊伍。


    他剛從那鳥不拉屎的荒郊野外——不,應該說是鳥語花香的療養院坐了兩三個小時的車過來,在療養院內消息也相對比較閉塞,因此他並不知道成烈的妻子出事的消息。


    當他從電梯出來那一瞬間,先是遠遠地似乎看見了他的老朋友成烈,接著,似乎看見了一道讓他魂牽夢縈的身影。


    那個人——不就是幾年不見的任菲琳麽?


    他一瞬間變得有些緊張,心裏想著,任菲琳為什麽會出現在醫院,難道,她的身體又不好了麽?他又是擔心,又是害怕——害怕,是出於對自己形象的擔憂,不知道今天的樣子會不會太疲倦,會不會不夠精神,不能夠在任菲琳麵前留下好印象。


    他的一隻腿想加速往前,趕緊衝到任菲琳麵前好好看看她,一隻腿又像又千斤重,拖著他恨不能讓他掉頭就跑。


    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


    他正踟躕著,突然,聽到前麵的醫生發出醫生驚呼,然後定睛一看,隻見那道瘦削的倩影如同斷翅蝴蝶般飄飄然地朝地上滑落——


    嚴淩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他情不自禁地叫出聲來:“菲琳……!”


    他的雙腿再也顧不上猶豫,就那麽一陣風似的衝到她麵前,噗通一聲跪坐在地上,堪堪在她著地的瞬間接住了她單薄的身軀。


    “菲琳,你沒事吧?菲琳?你醒醒……”他焦急地呼喚著她的名字,心疼地注視著她蒼白憔悴的小臉兒,她的臉上猶自掛著晶瑩的淚珠,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誰惹她哭了?


    他抬起頭,皺眉望向麵前的成烈:“烈子,怎麽回事,菲琳她為什麽會突然暈倒?”


    成烈的表情很冷淡,他用平靜無波的口吻對嚴淩說道:“嚴淩,不管你信不信,這裏沒有人對她做任何能夠讓她暈倒的事,我也不想再和你解釋什麽。”


    成烽和成萌也是認識嚴淩的,因為嚴荔荔的緣故,成萌對嚴淩印象很好,但卻沒有想到,嚴淩竟然對任菲琳這麽緊張。看樣子,他好像很喜歡任菲琳,那荔荔可怎麽辦啊?成萌不禁感到一陣擔憂。


    “嚴淩哥哥,我看你還是先別問了,要不還是先送她去病房吧?”成萌提議道。


    盡管她和成烽都不覺得任菲琳是真的暈倒,這個女人根本隻是在演戲博取同情罷了。


    嚴淩看了旁邊神色漠然的成烈一眼,心裏不相信成烈會對自小和他一起長大從小就黏著他的任菲琳這麽冷漠,但眼下並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他抱著任菲琳從地上直起身,和那些醫生交待了幾句,便飛快地離開了。


    成萌和成烽都是鬆了一口氣的表情。成烽還笑嘻嘻地說:“總算把這個瘟神送走了。”


    成萌卻是憂心忡忡:“希望她不要再去對嚴淩哥哥對什麽壞事才好……哎,為什麽荔荔偏偏喜歡上嚴淩哥哥,為什麽嚴淩哥哥偏偏喜歡上任菲琳呢?”


    成烽在一旁皺起鼻子輕哼一聲說:“那我還想知道,為什麽你偏偏喜歡上那個外國佬皮特呢?”


    外敵一離開,成烽剛剛還和成萌同仇敵愾的聯盟瞬間瓦解,成烽又開始因為皮特而對成萌陰陽怪氣了。


    成萌卻沒有聽出成烽話裏真正的意思,隻以為二哥在調侃自己,又羞又急地跺了跺腳,說:“懶得理你,我讓周嫂給大嫂做點好吃的送來。”


    說完就走到一邊去打電話了,成烽百無聊賴,再扭頭一看,剛剛大哥站的地方已經空了,想來是又進去病房陪大嫂了。


    他斜倚在醫院雪白的牆上,吊兒郎當的俊朗麵容上露出幾分落寞、幾分惆悵,恍惚中,眼前又出現了那瑰麗的黑色蝴蝶,還有那個蒼白瘦削又美得出奇的異國女人……


    佐薇,要是你還活著,該有多好啊。


    成烽歎了一口氣,不知不覺中從褲兜中摸出了一盒煙,抽出一支正打算點上,突然意識到這裏是醫院,忙又訕訕地放了回去。


    世上的人總是雙雙對對,唯有他成烽孑然一人,他思念完那個如蝴蝶般瑰麗的女人佐薇,又想起了他的前任——漂亮又年輕,臉上總是掛著甜甜的微笑,總是很容易就滿足的女孩唐冪。


    同樣都是女人,佐薇和唐冪,各有各的美麗,各有各的命運。


    他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都已經過去了……哎。”


    病房內,成烈坐在床邊凝視著依然沉睡的唐笑,伸手幫她掖了掖被角,眼前忽然一片昏黑,他揉了揉眉心,視線仍然有些模糊,後腦勺也開始疼了起來。


    也許是最近太累了吧,頭痛來得越來越頻繁越來越嚴重了,還伴隨著短暫性的視力障礙,這樣的自己,確實不適合去執行任務了。


    在戰場上,一瞬間的失明,也足以讓對方給自己致命一擊了。


    成烈以手支撐著下頜,在唐笑的床邊閉上眼睛,稍作休息。


    自打收到唐笑在山區遇險的消息之後,他已經很久沒有合過眼了。


    不可否認,他年輕越來越大了,雖然30歲隻是一個男人的黃金時期,但是,他先前在戰場上受過太多傷,留下了太多的後遺症,再加上愈演愈烈的頭痛,近一段時間以來,他明顯感覺自己的身體沒有以前那麽好了,甚至偶然醒來時會有昏昏沉沉的感覺。


    像這樣的情況,以前是從未有過的。


    換做以前,他也不會太去在意身體上的問題,身為軍人,身上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毛病也很正常,就算有點小傷,但軍人的身體素質無疑比普通人要過硬的多,再加上極其頑強的意誌力,一個軍人,不是到了完全不足以支撐的時候,是絕對不可能倒下的。


    但是現在,為了笑笑,為了年紀越來越大的父親母親,為了尚未成家的二弟,還有沒有找到一個真正可以托付終生的人的妹妹,他不得不去注意自己的身體了,因為,他不能倒下,還有很多人需要他來照顧。


    唐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許一天,也許幾天——但當她睜開眼睛時,她首先看到了坐在自己床邊的成烈。


    她從未見過這麽蒼白疲憊的成烈,晦暗的光線中,她也能夠清楚地感受到。


    他閉著眼,似乎是睡著了,又似乎是怕自己睡得太沉,甚至沒有讓自己伏在床邊,而是這麽用一隻手撐著自己的下巴。


    這樣的姿勢,又怎麽能睡得安穩呢。


    唐笑心疼極了,她下意識地就想扶著他躺下來,可是身子卻很沉重很沉重,腿上更是好像失去了知覺,她隻微微一動,實際上也並沒有讓自己撐起身子,卻已經疼的滿頭冒汗。


    她緊緊咬著牙關,才讓自己沒有痛呼出聲。


    不能吵醒他。她想,他一定為了自己操碎了心,能夠這樣睡一小會兒,對他來說多麽不容易啊。


    她怎麽忍心吵醒他?


    豆大的汗珠從她蒼白的帶著傷口的額頭上滑落,一直滴進了她的眼眸之中,她想要擦去那鹹鹹的汗水,卻發現自己連胳膊也抬不起來——


    我可真沒用啊,她想,不僅不能夠幫她,連自己都無法操控自己的四肢了,唐笑,以後你會不會變成一個廢物,一輩子讓他照顧呢?


    她現在沒有辦法檢查自己身上的情況,因為根本無法動彈自如,可是她能夠感覺到,自己身上一定斷了很多根骨頭,需要很久才能複原,萬一她猜測有誤,低估了自己的傷勢的話——或許,她還會留下殘疾。


    唐笑蒼白的唇邊浮起一抹苦笑,那時候,她該怎麽辦?她多麽愛他啊,又怎麽忍心,成為一個拖累他一輩子的人呢?


    想著想著,唐笑心裏痛苦極了,眼睛也悄悄地濕潤了,如同漲潮一樣,淚水蔓延了她的眼眶,可是她一看到他的臉,就連忙努力地想要止住淚水,萬一他醒過來,看到她自己躺在床上哭,心裏又該有多難受呢?


    唐笑,不許哭,你不許哭……


    她一遍又一遍地,在心裏警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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