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曉茹處理完手中的病人,低頭安慰了對方幾句,直到對方昏沉沉地睡著了,才走到唐笑身邊說:“笑笑。你歇一會兒吧。我看你都處理的差不多了,收尾的活兒我來吧。”


    唐笑搖了搖頭說:“我來吧。曉茹,我現在不想停下來,因為……”


    她停住,垂下眼瞼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下去。


    可是即便她什麽都不說,季曉茹心裏也都是明白的。


    唐笑怎麽想的,她就是怎麽想的,包括金曉儀。


    此時此刻,棚子裏的這三個女人,心裏都是同樣的為了那兩個生死不明的人牽腸掛肚著。


    可是,那又能怎麽辦呢?


    她們不能丟下手中的病患不管,外麵漆黑一片,她們也沒有辦法去營救陸晨晞和裴遠晟。


    這種時候,隻能祈求外界早一點收到這裏受災的消息,能夠派人來救援。


    “笑笑,你放心,阿猛他們一定能出去找到救援隊的。”季曉茹對唐笑說道。


    先前阿猛和錘子跟著季曉茹一起進山,找到了被困在山裏的陸晨晞他們劇組後,在劇組一個熟悉地形的人的帶領下,從另一條小路出去尋找救援去了。唐笑想到被她故意甩在鎮上的胡子,不知道他在發現她跟著裴遠晟他們離開之後,會不會想辦法獲得這裏的情況,然後聯係承北那邊呢?


    唐笑現在真心希望,不管是成母也好還是成烽也好,他們中能有人早一點獲得她失蹤的消息,進而能夠發現這裏的災情。


    事實上,正如唐笑所想,胡子在發現唐笑不見後想辦法請了一位當地向導,這位向導剛好又帶著胡子走的另一條路,在半道上,他碰上了阿猛和錘子。


    身在承北的成烽,也正是在這個時候,接到趕回鎮上的胡子的消息,得知唐笑可能在山中遇險的消息,繼而打電話給了成烈。


    與此同時,部隊中也接到了趕去救援的通知。


    而困在深山之中的唐笑等人,並不知道這一切……


    盡管有金冉冉這個開心果來有意無意地調解大家的心情,但是事實擺在麵前,傷患者的鮮血也擺在麵前。


    深夜的森寒,無聲地侵襲著眾人的身體。


    唐笑先前為了給傷者包紮傷口,早已經撕碎了自己的外套,此刻身上僅僅隻有一件羊毛衫禦寒,裴遠晟車上的羊絨毯和衣物,也早就被拿來給傷者們蓋。其他人的情況和唐笑差不多,能撕下來當繃帶用的,基本上都撕的差不多了。


    幫所有傷者處理完傷口後,困得眼皮打架的唐笑默默地坐到了窩棚的門口,因為材料有限,這個小小的窩棚根本不可能有一個能夠抵抗寒風的木門,因此,必須有人在那裏擋住寒風的侵襲。


    季曉茹也默默地坐到了唐笑的身邊,金冉冉也想坐過去,卻發現根本門口根們已經沒有她的位置了。


    “小李,你年紀小,到裏麵睡覺去。”金冉冉毫不客氣地說。


    小李瘦瘦高高的,宛如一根細長的豆芽菜一般,才是卻一本正經地說:“我才不小,我都20了,老女人,還是你趕緊進去睡覺吧,畢竟你是靠臉吃飯的。”


    “噗……”唐笑等人都忍不住笑了,金冉冉又氣又笑地說:“說什麽呢你!姐姐我明明是外表與內涵並存,小李子,在我還能好好跟你溝通的時候,你最好老老實實聽姐姐的話,否則我讓你知道姐的拳頭有多硬!”


    小李扮了個鬼臉說:“隨便你咯,反正你把我打殘了,我還能找周哥報個工傷。”


    金冉冉無奈了:“喂!小李子,你不提那姓周的會死啊?”


    小李煞有介事地說:“我為什麽不能提周哥啊,冉冉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周哥是咱們公司最大的股東,換句話說,周哥就是我老板,就是我的天我的地,沒有周哥我就不能活,既然周哥對我來說這麽重要,那我天天把周哥掛在嘴邊也沒什麽不對的吧?”


    金冉冉說不過伶牙俐齒的小李子,此時此刻她真的無比後悔當初接受這個家夥當自己的助理,別看他長得瘦不拉幾跟個難民似的,實際上又能吃又會擠兌人,金冉冉一天到晚被周默成虐完還要被小李子虐……這人生簡直了!小李子其實就是周默成那家夥派來的奸細吧?!


    “算了,我不跟你廢話了,”金冉冉直接上手,去咯吱小李子:“進不進去?進不進去?小李子我勸你最好聽話,不然姐姐跟你不客氣了!”


    小李被金冉冉咯吱得渾身亂顫,又不敢笑出聲來怕吵醒了裏麵睡著的病人,隻好抿著嘴強忍著喉嚨裏發出哼哧哼哧聲。


    麵對用眼神向他們求饒的小李子,唐笑等人看不過去,連忙伸手拉住金冉冉。


    金冉冉不滿地說:“笑笑姐,曉茹姐,你們幹嘛都幫著小李子啊?”


    “冉冉,你就進去睡覺吧,你是女孩子,這種事還是交給小李吧,我看小李身體結實著呢,我們都知道你心疼小李,但是小李肯定也是心疼你的。對吧小李?”唐笑笑望著旁邊的小李。


    瘦的跟猴兒似的半大孩子小李有點不好意思,撓了撓他那一頭短的不能再短的頭發茬兒說:“我才不心疼她呢。我隻是幫周哥看著她,她這麽弱不禁風的,要是病了,我可不好跟周哥交代。”


    “誰讓你跟他交代啊?我愛怎麽樣是我的事兒,再說我有那麽弱麽?”金冉冉最煩別人說她弱不禁風了。


    “得了吧你,冉冉姐,就你,每隔幾個月一不留神就感冒了,這還不算弱啊?”小李毫不客氣地犯了個白眼說:“算我求你了未來老板娘,別折騰自己了好好休息啊,不然我真的不好跟周哥交代,我可是答應了周哥要把你當公主一般伺候著當親娘一樣照顧著,要是你有個什麽三長兩短,我就提著腦袋回去見周哥……不,要是你出個什麽事兒,我都幹脆不用回去,直接原地剖腹自殺的了。”


    “你這都是哪兒跟哪兒啊?什麽亂七八糟的……什麽當公主當親娘的……”金冉冉嘰嘰咕咕地說著,突然間從小李那一堆話中成功抓住了重點,“等等等等,你剛剛說啥?未來老板娘?什麽鬼啊,你腦袋進了水了吧?!”


    “是不是我腦袋進水了你自己心裏清楚呀,”小李笑嘻嘻地說,“我看你心裏保不齊偷樂著呢,好了冉冉姐,你抓緊時間趕緊去睡覺吧啊,我估摸著很快就天亮了。”


    唐笑望著眼前一望無垠的黑夜,除了棚子裏的那點昏黃的光線,眼前的黑夜讓人感覺像是身在一隻巨大的墨水瓶子裏。就算努力想看清楚點什麽,也還是什麽都看不清。


    即便是樹的影子,山的影子,也統統看不見。


    除了黑暗,就是黑暗。


    這種時候,多虧了小李和金冉冉你一句我一句地鬥嘴,否則的話,守夜的人們該是多麽的絕望和沉重呢?


    角落裏的小梅和小梅嫂子似乎是睡著了,但是,唐笑清楚地看到,小梅嫂子的臉頰上殘留著淚痕——


    是在睡夢中夢到那殘酷的一切,因而流下了淚水,還是根本就沒睡著呢?


    一天之間同時失去了家園,失去了摯愛的丈夫和孩子,這對於一個女人來說,無疑是生活所能帶給她的最最殘酷的打擊了。


    她今後的生活,該怎麽樣度過呢?


    唐笑想到裴遠晟曾經對小梅的嫂子承諾出去後幫她在鎮子上開一間小店,可是現在,連裴遠晟也生死未卜……


    她相信就算裴遠晟出了事,金曉儀也一定會把他交代過的事情辦妥,隻是……那時候的金曉儀,又該怎麽麵對接下來的一切呢?


    唐笑望著重重黑夜,隻能在心底裏默默地祈禱天快一點亮,祈禱裴遠晟和陸晨晞能夠平安。


    她想,哪怕能夠看見一點光亮,她也一定要不管不顧地去找他們。


    旁邊的金冉冉仍然還在和小李爭著誰來守夜,怕吵醒睡著的人,他們的聲音壓得很低,但你一言我一語的,誰也不肯讓過誰。


    季曉茹怕他們倆這麽你一句我一句的沒完沒了,最後反而誰都沒法休息,幹脆出來打圓場說:“好了好了,你們倆就別爭了,我幫你們出個主意好不好?”


    兩人一起看向季曉茹:“什麽主意?”


    季曉茹說:“這樣吧,你們倆幹脆輪流守夜,冉冉先去睡覺,然後一個小時候小李過去,這樣兩個人不都休息到了麽?”


    小李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轉,拍手說:“好,那就照曉茹姐說的辦。”


    金冉冉實在沒轍,這麽爭下去也不是個辦法,隻好妥協道:“那好吧,小李子,你一個小時後一定得把我叫起來啊。”


    小李這回答應的無比爽快:“好好好,沒問題,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金冉冉爬到裏麵去睡了,小李朝季曉茹露出一個感激的眼神,輕聲說:“謝謝你了,曉茹姐。”


    季曉茹笑了笑說:“客氣什麽,我可沒想幫你,隻是嫌你們倆嘰嘰咕咕的太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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