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一會兒,就見她顫顫巍巍地搬著個梯子走了過來,又顫顫巍巍地搭在那小樓邊上。都說這喝醉酒的人力大無比,還真不是作假,那麽重的梯子也不知她哪來的蠻力竟給扛了過來。


    沈希萌又朝屋頂看了眼,抬腳就向上爬去,邊爬嘴裏還念叨,“墨師兄……等著我去給你捉幾個兄弟玩玩啊……”


    某人搖搖晃晃地攀著梯子向上爬,腳步虛浮地讓人覺得她隨時都可能掉下去,就這麽一步一步終於爬到了屋頂上,她站起來看著前方坐著的人走過去。


    走啊走,她隻覺眼前一會兒兩個墨翎一會兒三個墨翎,總算挪到墨翎身邊一屁股坐下,傻笑開來,“嘿嘿嘿……你長得真像我墨師兄……”


    那人轉過頭來看著她,眼神有些冷清。今日剛好是滿月,銀色的月亮似乎是掛在遠處屋簷上,銀色的清輝灑遍各處。墨翎身上籠罩著一層銀色光暈,使他整個人顯得似近又遠。


    沈希萌隻覺得眼前這人既像是坐在自己身邊,又像是下一刻就會消失到千裏之外。這種感覺讓她很不舒服,她伸出手一把抓住他的衣袖,然後滿意地點點頭,嘀咕一句,“嗯嗯……這樣就跑不了了……”


    墨翎低頭看著她綴在自己衣袖上的手,卻沒有掙脫開來。抬起頭來就看到沈希萌一張臉貼的極近地正頗為猥瑣地笑著看他。


    “哦嗬嗬嗬嗬嗬……”沈希萌奸笑一聲,一臉流氓相,“美人,給大爺笑個……大爺有的是錢,包管你一聲榮華富貴享不盡!哦嗬嗬嗬嗬……”


    墨翎那淡漠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一雙狹長的眸子淡淡看著她發瘋。


    “喲喲,還是個冷美人……大爺我就好這一口!”沈希萌繼續壞笑著調戲,接著伸手就像他那修長好看的手摸去,嘴裏還嘀咕著,“給大爺摸摸小手……美人的手真是又滑又嫩……”


    其實心裏在卻在嘟囔,這姑娘手指上怎麽還有薄繭啊……


    她色迷迷抬起頭來,正好對上那雙淡然得沒有任何波瀾的眼睛,立時收回手端正坐好!


    這時一陣晚風吹來,沈希萌立刻抖了抖,毫不客氣地向墨翎身邊蹭了蹭,擠在他旁邊靠著,看看他又道:“我又覺得你不像我墨師兄了,因為墨師兄才不會讓我靠他那麽近的……嘿嘿,他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


    這下墨翎倒是不看她了,抬眼望著遠處天際的那輪明月。


    “不過有一點你和我師兄是一樣的,那就是你們倆都不願意和我說話……墨師兄都沒跟我說過幾句話的……”


    聽著她醉醺醺的聲音,墨翎那淡色的唇瓣開合,淡淡道:“是嗎。”


    一聽有人答話,沈希萌立刻來了精神,“是啊是啊!師兄每次和我說話時能省就省啊……”說著搖搖頭抱怨,“說話又不要錢,像我就最喜歡說話了……為什麽不說話……”沈希萌酒喝多了,直感到頭暈乎乎的,就勢倚在墨翎身上省力氣。


    正值春季,花庭中的花都開得繁盛,一陣風吹來便帶來些甜膩的味道,縈繞在兩人的鼻尖。沈希萌抽抽鼻子,使勁聞了聞,不禁一陣愜意。


    “喂……你說我師兄是不是討厭我啊?”沈希萌忽然問道。


    聽了這話,墨翎收回眼神低頭看著靠在自己身上的那個明顯已經醉得不省人事的某人,輕道:“為什麽這麽問?”


    醉鬼的思考能力是不能有所期待的,沈希萌答非所問,繼續自言自語,“我覺得師兄他討厭我……”她打了個酒嗝,接著道,“他從來都沒對我笑過!每次看到我都很冷淡的樣子……我跟他說話他不笑……我好好跑圈他也不笑……我給他買點心他還是不笑……”說著沈希萌又打了個酒嗝。


    “師兄為什麽討厭我啊……”沈希萌依然在喋喋不休,“我有那麽惹人討厭嗎……”她猶自在嘀咕,隻是聲音漸漸低下去直到聽不見。


    墨翎側頭看向她,隻見她已經閉上眼睛,已然睡著的樣子。


    再一陣風吹來,沈希萌完全出於本能地向著溫暖的地方擠去。墨翎看著她那張熟睡的臉,不期然間,那張俊美淡漠的臉上透出一絲淡到無痕的笑意來。隻是薄唇的唇角輕輕一勾,琉璃般的眸子氤氳著些柔和,卻使那冷清的臉龐美到極致,如同最是清美的白蓮。


    此時的沈希萌顯然已在與周公下棋去了,無緣這美景,嘴裏還嘟囔著,“翦瞳,繼續喝……是不是男人……”


    墨翎站起身來將她橫抱起來,飛身躍下屋簷輕輕落地,低頭看著懷裏的某人依然睡得像死豬一般,才抬腳向她的房間走去。


    進了沈希萌的房間,墨翎將她輕輕放到床上,拉開被子為她蓋好。做好這一切,他直起身來站在床邊看著沈希萌的睡臉,隨後旋身出門去了。


    因為喝了太多酒水,於是沈希萌半夜被尿憋醒,她從床上竄起來,搖了搖不甚清醒的腦袋……她最後的記憶好像是在屋頂上啊,怎麽跑到床上來了。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所以然來,又實在憋得厲害隻好下床穿鞋,一路狂奔出去。


    自古這黑夜就能掩藏許多秘密,因而沈希萌這一趟茅廁就遇到了不少……


    她一路急急忙忙地向著茅廁的方向跑去,經過她每日跑圈的竹林時卻發現裏麵依稀有兩個身影。沈希萌不禁疑惑,這大半夜的誰在這裏……想著也停下腳步趴在竹林外麵悄悄張望。


    此時那兩人中的一個說起話來,“這麽多年了,你還是忘不了言醉!”那聲音稍顯激動。


    沈希萌隻覺得這聲音很是熟悉,探頭瞧瞧,那不正是慧心大師!再看向另一個人,卻是紫金派掌門周彥卿。


    周彥卿那一如既往的斯文聲音響起,“我隻怕這一輩子也忘不了言醉。”聲音裏帶著絲絲隱藏不住的痛楚。


    慧心大師聲音忽然高起來,“那我呢!這麽多年,你有沒有想過我!”


    周彥卿看著她,慢慢道:“慧心,我不可能忘掉言醉的,更何況……”他說到一半停了下來,隻是搖頭歎氣。


    慧心大師接下去說道:“更何況是我害死了她?!”她聲音有些淒厲,“她身為靈山派弟子卻與你暗地裏私通,還懷有了身孕,壞了靈山派的門規,這種不知廉恥的女人我處死她不是應該的嗎?”話說到最後已透出些凶狠的意味。


    “住口!我不許你侮辱言醉!”周彥卿的聲音也一瞬間激動起來,但也隻是一瞬間,接著他低下頭歎口氣,又回到那個斯文的周彥卿,“都過去那麽多年了,算了吧……”說著便要往竹林外走。


    雖然不是她有意偷聽,但被人發現總是不好的,沈希萌趕忙站起來朝著茅廁的方向跑去。在茅廁門口還遇到個熟人,那人正是蜀山論劍第一場比試中與周彥卿門下那好爽漢子李新切磋的青年,向空派李渝門下的年輕弟子。


    沈希萌笑嘻嘻衝人家打招呼,“小哥,你也尿急啊?”


    那青年很是靦腆地一笑,慌亂點點頭,便進了茅廁。


    解決了尿急的問題,沈希萌長長地舒了口氣,伸伸懶腰準備回去繼續睡覺。她腦子還想著剛才聽到的對話,不禁感歎,原來靈山派掌門與紫金派掌門還有那麽一段愛恨糾葛啊……有一腿啊有一腿……不過那個周彥卿口中的言醉又是誰啊……


    一邊想著一邊往回走,經過花庭的時候忽然看到連廊上似乎站著個人。


    沈希萌皺皺眉毛,這大半夜的夜貓子還真多,怎麽都喜歡在半夜說話啊……想著不禁朝那邊瞥了一眼,卻正看到小樓。


    沈希萌看到她便滿心歡喜地要向她走去,想問問她是不是也被尿憋醒了。正在這時小樓卻說起話來。


    “她那本□□我看過了,沒什麽問題……”小樓道。


    □□?難道說的是她的那本□□?不過她一個人在這裏自言自語什麽呢……該不會夢遊吧?


    正想著,另一個男聲響起,“你可看仔細了?”聲音裏透著些涼涼的氣息。


    這可把沈希萌嚇了一跳,明明看到小樓一個人,這個聲音哪裏來的!不過她仔細看看,發現是連廊的廊柱將另一個人擋住了,叫她看不到是誰。不過卻總覺得這聲音很是熟悉。


    這時小樓答道:“看仔細了,確實沒問題。”


    “嗯。”那人答應一聲,頓了一會兒,“繼續盯著她。”


    “知道了。”小樓低下頭輕道,沉默了一會兒說,“你的傷……怎麽樣了?”語氣裏帶著些關心。


    “不礙事。”那人毫不在意地說著,“沒什麽事快點回去,免得被人發現。”


    就在這時,沈希萌被夜風一吹忽然鼻尖一癢,張口就是一個噴嚏,“阿嚏——”


    那人立刻警覺,“誰!”


    沈希萌一聽被人發現,趕忙快步狂奔向回跑去,一路上是拚了命地跑啊,終於到看到自己房門的地方停了下來,蹲在地上喘粗氣。想了想又忽地拍了下後腦勺,我跑什麽跑啊!我又沒有意偷聽他們說話,我應該跟他們解釋清楚嘛!


    回頭看看沒人追來,再加上夜涼如水,她實在是不想再回去了,於是打個哈欠向房門走去。想著明天再說也無妨,隻是憑她那腦子,明天早就忘得一幹二淨了……


    進過房門卻發現旁邊墨翎的房間裏還亮著燈,不禁想,這麽晚墨師兄還不睡……他每天都是怎麽起那麽早監督她跑圈……


    不可思議地搖了搖頭,剛想推門回去睡覺,卻聽到個女人的聲音從墨翎的房間裏傳出來!


    沈希萌立刻八卦地停了腳步,這墨師兄平日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莫非還有地下情人不是!


    “武林秘史的事怎樣了?”那女人的聲音有些冷。


    墨翎冷清的聲音響起,透著些嘲諷,“現在整個蜀山中的人可都惦記著這件事,隻怕沒有人有什麽收獲吧?”


    那女人似乎是沉默了一會兒,又道:“門主對這事勢在必得。”


    墨翎輕哼了一聲,“你呢,恐怕不隻是為了武林秘史來的吧。”


    那女人的聲音忽然變得冰冷徹骨,“當然……這麽多年的仇恨,也該清算一下了。”


    “殺了她?”墨翎用毫無感情的聲音道,“殘局怎麽收拾?”


    “這我自有計較。”


    沈希萌回過神來,今晚她真是不道德啊不道德!偷聽這麽多人說話,雖然她不是有意的……可是聖人說,非禮勿聽啊!罪過罪過……


    如此想著她趕忙加快腳步邁進自己房門,懺悔地躺倒床上,緊接著就進入了夢鄉。


    隻是她隔壁裏對話仍在繼續。


    那有些冰冷的女聲道:“她聽到了,要滅口嗎?”


    “不許動她。”墨翎一字一頓說道。


    這下倒是那女人驚詫地看著他,目光裏有審視的意味,“為何?知道太多會威脅到我們。”


    墨翎背過身去,“她不會,她什麽也不懂。”


    “任何人都不可相信。”那女人說,“在蓮火門這些年學到的東西你都忘了嗎?還是……”她頓一下,“你應該明白,什麽該做什麽不該也不能做……否則……後果你最清楚不過了,不是嗎?”


    墨翎仍是背著身,不再說話。


    “若是有一天她有了威脅,我會毫不猶豫地除掉她。”她說完便翻身從窗子出了墨翎房間。


    隻留下墨翎一人站在房內,垂著頭讓人看不到表情,更讓人猜不出他在想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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