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裏鎮往東五六裏的地方，大片的稻田正在青黃交接的關鍵時期，盛夏熱烈的風拂過，滿田綠波蕩漾。阡陌縱橫，蚊蟲嗡鳴，一條可容兩輛牛車並肩而行的寬敞大道在稻田間蜿蜒行過，繞過綠林掩映下黛瓦灰牆的村落，朝著遠方漸行漸窄，直到完全消失在浩蕩的稻海裏。
日漸西斜，空氣裏的熱度慢慢消退，稻田邊的樹林裏，忽然冒出兩個人影來。
穿嫩粉色衣衫的女子走在前麵，圓圓的臉上還掛著薄汗，臉蛋紅撲撲的，一張櫻桃小嘴張張合合，胸腔裏的氣流也喘得不太順利，仍斷斷續續喊道：“江靈，快點！”
身後的江靈也好不到哪裏去。她穿著一身褐色布衣，纏頭發的碎花布帶已經被發間的汗水濡濕，汗水順著鬢發啪嗒啪嗒直落，打濕了衣襟。她麵容蒼白，下巴更鋒利了些，整個人看起來虛浮如紙。她努力地調動兩條腿跟上劉慧珠的腳步，可是一跑出樹林，她就望見劉慧珠已經在幾丈以外，索性不追了，扶著路邊的一棵樹，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劉慧珠又跑出兩丈外才發覺江靈已經停下了，她有些氣惱地跺跺腳，衝江靈喊道：“再堅持一會兒就到了！河裏好多魚！”
江靈上氣不接下氣地回道：“不跑了。見不到河，我先要累死了。”
劉慧珠無奈，兩手扶住膝蓋，艱難地走回江靈身邊，率先一屁股坐在了樹下，歎息道：“天氣太熱了，要不咱們早就到了。”
江靈好不容易喘勻了一口氣，頓了頓，挨著劉慧珠坐下，道：“是，太熱了。”
劉慧珠忽然兩手一拍，瞪著水盈盈的圓眼珠道：“等日頭落下了咱們再去河邊看看！”
江靈看著劉慧珠一副自己想出了一個好主意的樣子，哭笑不得道：“這裏比不得鎮上，天黑了不要出門了。你看看這麽大一片稻田，如果出點事，可沒人看得見。”
劉慧珠撅起了嘴，遺憾道：“那怎麽辦？那日你在養病，隻有我一個人看到了河裏的魚。咱們不是說好了有福同享嗎？”
江靈心頭一動，軟軟一笑道：“改天有牛車往那邊走，帶咱們一程就好了，不用著急。”
劉慧珠這才打消了去河邊的主意。她靠在江靈身上，細細地跟她說著這幾日在村中的見聞，時而手舞足蹈，時而開心大笑。病容未消的江靈也被她感染了，跟著笑了一陣又一陣。
“撲通！”不知道哪裏的聲音，突然打破了安寧的氣氛。
江靈猛地直起身子，扶著樹站起來，可是因為動作太猛，雙目一緊，眼前漆黑一片，數息之後，麵前劉慧珠的臉才漸漸清晰。在這過程中，她又聽到一個人“哎呦”地叫喚了一聲，距離似乎並不遙遠。
江靈的心咚咚地跳起來，下意識地把劉慧珠拉到身後，視線迅速地掃過四周，隻見落日餘暉下，稻田似鑲了金粉一樣流光溢彩，除此之外，再也看不到半個人。
江靈將劉慧珠的手抓的更緊了，劉慧珠吃痛叫出聲，道：“江靈怎麽了？手好痛。”
江靈回身看她，在唇上比了一根手指頭，示意她安靜，而後靜心細聽周圍的動靜。
半晌，仍是無聲。她憋不住大喊道：“別躲了，我看到你了。”
她本來沒有抱多大希望，若是蘇幕遮派了魔人追上來，她根本就沒有反抗之力，此舉不過是為了壯膽而已。
但是她萬萬沒有想到，這一咋呼，還真得喊出一個人來。
麵前的大路上響起一陣嘩啦啦的水聲，然後一個濕漉漉的人從大路對麵的稻田裏鑽出來。那人一身短打，頭上發髻罩了玄色布巾，皮膚黝黑如碳，顯得眼白白得駭人。
江靈被嚇了一跳，連呼吸都屏住了，那人絲毫未覺，竟然咧開嘴，露出一口齊整的白牙，嘿嘿地笑了起來。
江靈不由地倒退了幾步，若不是青天白日，她必定以為自己見鬼了。
她指著那人，努力保持聲音鎮定，問：“你，你幹什麽？”
那人抹一把臉上的水，毫不見外地從稻田裏走了出來。他往前走一步，江靈就推著劉慧珠後退一步。劉慧珠不明所以，從江靈身後探出頭來，一見到眼前這頂著人形又不像人的東西，嚇得哇哇大叫起來。
“什麽東西？”她喊道。
那人聞聲腳步一頓，似乎想起自己渾身衣服都濕了，在兩個女孩麵前多有不妥，便緩緩地蹲下來，接著稻田掩映身軀，隻露出一個黑黢黢的腦袋，自以為得體地又笑了笑。
若不是江靈有些見識，怕是見到這一幕馬上要昏死過去了。
她使勁閉了閉眼，再睜眼仍是看到那人笑嘻嘻地看著她，於是怒氣從她腹腔裏竄上去，從口中噴湧而出。
“你是誰？為什麽裝神弄鬼？”
那人脖子一梗，慢慢地站了起來，站到中途，想起來不妥，又慢慢地蹲下了。他摸摸自己的腦袋，驚訝道：“我是孫虎啊？你看看？”
“孫虎？”江靈瞪大了眼睛，仔仔細細地將那張臉看了個遍，依稀能看到孫虎的影子，可是仍然不敢確信。
劉慧珠一聽卻大著膽子從江靈身後繞了出來，走到大路上，眨巴著圓眼睛看著他半晌，突然仰頭大笑起來。
“孫虎，你怎麽，怎麽弄成這個樣子？你臉上塗了鍋底灰嗎？”
孫虎訕訕地縮了縮腦袋，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江靈又見他那格外顯眼的白牙，覺得自己的眼睛都要被晃瞎了。
孫虎擰一把袖子上的水，哼哼道：“這破地方太熱了，太曬了。”
這下子連江靈都忍不住笑起來了，劉慧珠更是笑得前仰後合，道：“才幾日不見，你就成了這個樣子，哈哈哈！”
劉慧珠的笑容刺痛了孫虎的心，他胡亂地抹了抹自己的臉，沒好氣道：“都怪你，整天在外麵玩，害得我也不能歇著。”他又喃喃自語道：“真是奇怪，她們倆個怎麽一點都沒有曬黑？”
江靈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同尋常的地方，收起笑容問道：“你一直跟著我們？你為什麽跟著我們？”
孫虎掀起眼皮看著江靈，終於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便打了個哈哈道：“江靈你這個樣子真好看，跟以前長得不一樣了。”
江靈不動聲色地上前幾步，將劉慧珠拉了回來。被江靈言語提醒，劉慧珠也想明白了，兩人站在一起，同仇敵愾地看著孫虎，仿佛看著一個居心不良的惡人。
日漸西斜，空氣裏的熱度慢慢消退，稻田邊的樹林裏，忽然冒出兩個人影來。
穿嫩粉色衣衫的女子走在前麵，圓圓的臉上還掛著薄汗，臉蛋紅撲撲的，一張櫻桃小嘴張張合合，胸腔裏的氣流也喘得不太順利，仍斷斷續續喊道：“江靈，快點！”
身後的江靈也好不到哪裏去。她穿著一身褐色布衣，纏頭發的碎花布帶已經被發間的汗水濡濕，汗水順著鬢發啪嗒啪嗒直落，打濕了衣襟。她麵容蒼白，下巴更鋒利了些，整個人看起來虛浮如紙。她努力地調動兩條腿跟上劉慧珠的腳步，可是一跑出樹林，她就望見劉慧珠已經在幾丈以外，索性不追了，扶著路邊的一棵樹，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劉慧珠又跑出兩丈外才發覺江靈已經停下了，她有些氣惱地跺跺腳，衝江靈喊道：“再堅持一會兒就到了！河裏好多魚！”
江靈上氣不接下氣地回道：“不跑了。見不到河，我先要累死了。”
劉慧珠無奈，兩手扶住膝蓋，艱難地走回江靈身邊，率先一屁股坐在了樹下，歎息道：“天氣太熱了，要不咱們早就到了。”
江靈好不容易喘勻了一口氣，頓了頓，挨著劉慧珠坐下，道：“是，太熱了。”
劉慧珠忽然兩手一拍，瞪著水盈盈的圓眼珠道：“等日頭落下了咱們再去河邊看看！”
江靈看著劉慧珠一副自己想出了一個好主意的樣子，哭笑不得道：“這裏比不得鎮上，天黑了不要出門了。你看看這麽大一片稻田，如果出點事，可沒人看得見。”
劉慧珠撅起了嘴，遺憾道：“那怎麽辦？那日你在養病，隻有我一個人看到了河裏的魚。咱們不是說好了有福同享嗎？”
江靈心頭一動，軟軟一笑道：“改天有牛車往那邊走，帶咱們一程就好了，不用著急。”
劉慧珠這才打消了去河邊的主意。她靠在江靈身上，細細地跟她說著這幾日在村中的見聞，時而手舞足蹈，時而開心大笑。病容未消的江靈也被她感染了，跟著笑了一陣又一陣。
“撲通！”不知道哪裏的聲音，突然打破了安寧的氣氛。
江靈猛地直起身子，扶著樹站起來，可是因為動作太猛，雙目一緊，眼前漆黑一片，數息之後，麵前劉慧珠的臉才漸漸清晰。在這過程中，她又聽到一個人“哎呦”地叫喚了一聲，距離似乎並不遙遠。
江靈的心咚咚地跳起來，下意識地把劉慧珠拉到身後，視線迅速地掃過四周，隻見落日餘暉下，稻田似鑲了金粉一樣流光溢彩，除此之外，再也看不到半個人。
江靈將劉慧珠的手抓的更緊了，劉慧珠吃痛叫出聲，道：“江靈怎麽了？手好痛。”
江靈回身看她，在唇上比了一根手指頭，示意她安靜，而後靜心細聽周圍的動靜。
半晌，仍是無聲。她憋不住大喊道：“別躲了，我看到你了。”
她本來沒有抱多大希望，若是蘇幕遮派了魔人追上來，她根本就沒有反抗之力，此舉不過是為了壯膽而已。
但是她萬萬沒有想到，這一咋呼，還真得喊出一個人來。
麵前的大路上響起一陣嘩啦啦的水聲，然後一個濕漉漉的人從大路對麵的稻田裏鑽出來。那人一身短打，頭上發髻罩了玄色布巾，皮膚黝黑如碳，顯得眼白白得駭人。
江靈被嚇了一跳，連呼吸都屏住了，那人絲毫未覺，竟然咧開嘴，露出一口齊整的白牙，嘿嘿地笑了起來。
江靈不由地倒退了幾步，若不是青天白日，她必定以為自己見鬼了。
她指著那人，努力保持聲音鎮定，問：“你，你幹什麽？”
那人抹一把臉上的水，毫不見外地從稻田裏走了出來。他往前走一步，江靈就推著劉慧珠後退一步。劉慧珠不明所以，從江靈身後探出頭來，一見到眼前這頂著人形又不像人的東西，嚇得哇哇大叫起來。
“什麽東西？”她喊道。
那人聞聲腳步一頓，似乎想起自己渾身衣服都濕了，在兩個女孩麵前多有不妥，便緩緩地蹲下來，接著稻田掩映身軀，隻露出一個黑黢黢的腦袋，自以為得體地又笑了笑。
若不是江靈有些見識，怕是見到這一幕馬上要昏死過去了。
她使勁閉了閉眼，再睜眼仍是看到那人笑嘻嘻地看著她，於是怒氣從她腹腔裏竄上去，從口中噴湧而出。
“你是誰？為什麽裝神弄鬼？”
那人脖子一梗，慢慢地站了起來，站到中途，想起來不妥，又慢慢地蹲下了。他摸摸自己的腦袋，驚訝道：“我是孫虎啊？你看看？”
“孫虎？”江靈瞪大了眼睛，仔仔細細地將那張臉看了個遍，依稀能看到孫虎的影子，可是仍然不敢確信。
劉慧珠一聽卻大著膽子從江靈身後繞了出來，走到大路上，眨巴著圓眼睛看著他半晌，突然仰頭大笑起來。
“孫虎，你怎麽，怎麽弄成這個樣子？你臉上塗了鍋底灰嗎？”
孫虎訕訕地縮了縮腦袋，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江靈又見他那格外顯眼的白牙，覺得自己的眼睛都要被晃瞎了。
孫虎擰一把袖子上的水，哼哼道：“這破地方太熱了，太曬了。”
這下子連江靈都忍不住笑起來了，劉慧珠更是笑得前仰後合，道：“才幾日不見，你就成了這個樣子，哈哈哈！”
劉慧珠的笑容刺痛了孫虎的心，他胡亂地抹了抹自己的臉，沒好氣道：“都怪你，整天在外麵玩，害得我也不能歇著。”他又喃喃自語道：“真是奇怪，她們倆個怎麽一點都沒有曬黑？”
江靈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同尋常的地方，收起笑容問道：“你一直跟著我們？你為什麽跟著我們？”
孫虎掀起眼皮看著江靈，終於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便打了個哈哈道：“江靈你這個樣子真好看，跟以前長得不一樣了。”
江靈不動聲色地上前幾步，將劉慧珠拉了回來。被江靈言語提醒，劉慧珠也想明白了，兩人站在一起，同仇敵愾地看著孫虎，仿佛看著一個居心不良的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