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遊自修煉以來,除了前番差點被一個下界的仙人降服以外,幾乎沒有遇到險事。


    一來是因為他行事謹慎,很少會把自己暴露在危險中。


    二來自然是因為他勤加修煉,法力高深,沒有幾個人能奈何他。


    可今日算是看走了眼,他竟然沒看出那個小小的魔人身上還有這麽厲害的法器!


    那個瓶子裏可怕的力量,想來定能叫他有去無回。


    陵遊抓住荒草的時候,已經覺得嗚呼哀哉,無計可施,哪知道凶魔人自己先漏出破綻來。


    他見到魔人往瓶子上施了魔力,心裏立刻有了計較。


    若是魔人死了,那這瓶子,也就構不成威脅了!


    他左手翻轉,手心裏立刻凝結出一個飽含著他百年修為的球體,掌心向外一推,球體便朝著魔人轟去!


    因為分了心,陵遊手下不穩,荒草拔出,又加上瓶子的力量又大了幾分,他這才飛身往瓶口撞去!


    他與能量球幾乎是同時到達,隻聽得耳邊轟隆巨響,魔人開始慘叫起來。


    陵遊也不好過。他放出的能量球,先是把他自己的肩膀炸了個洞,他的頭又伸進了瓶口裏,樣子十分狼狽。


    他使出了吃奶的勁,才將頭縮了回來,兩腳朝瓶口上一踩一蹬,做一個平沙落雁式,重重地墜到了地上。


    瓶子和魔人都倒在了地上。陵遊喘著粗氣,吐出一口帶血絲的唾沫來。


    魔人也吐出幾口鮮血,卻竟然還能掙紮著爬起來,生命力實在頑強!


    他抓起瓶子,警惕地朝身後退去,一邊退一邊吐血。


    陵遊緊抿著嘴,等到魔人的身影消失了,才哇一聲,也吐出一口鮮血來,心裏叫苦不迭。


    那瓶子吸走了他三百年的功力,叫他恨得牙癢癢!


    但是無論如何,能保住性命已經是萬幸。他勉強支起身子,朝著村外退去。


    ————分隔符————


    日出東方,萬物蘇醒。


    已經沉睡了一夜的村莊也醒了過來。不少人在自家門前探頭探腦,似乎不太敢出來。


    在這個看似平靜的夜裏,實際上沒有幾個人能平靜。


    道士院子裏的打鬥聲,以及蛇精和魔人的打鬥聲,聲聲落在了村民的耳朵裏。


    他們嚇得躲在了櫃子裏,鑽進了被子裏。哇哇啼哭的嬰兒被塞住了嘴,嚇得想大叫的孩子被父母恫嚇不準出聲,人們都屏息傾聽著外麵的動靜。


    他們知道,外麵一定發生了可怕的事情。


    小人物千百年的生存智慧告訴他們,不聞不問才是長久生存的大計。


    住在道士院落附近的村民,聽到了激烈的犬吠聲,這才長了膽識,你拉著我,我拉著你,往道士的院子裏走去。


    院門已經散落,院裏一團狼藉,幾隻大犬正圍在一起撕咬著。


    有村民壯了膽子走上前一瞧,卻看到狗圍在中間的,竟然是一個人!


    “啊!有人!”


    他拿了石頭和棍子朝著惡犬打去,其他人也見狀紛紛上前,將惡犬打跑,這才見了院子中間果然躺了一個人!


    膽大的往前一看,玄色道袍,一把劍,這個形容,分明像是住在這個院子裏的道士!


    道士已經被惡犬啃得麵目難辨,不過還能看出腿是腿,腳是腳。


    道士落得如此下場,讓見者都生出惻隱之心來。他們掩埋了道士的屍體,又安慰了房主一番,此事才算了。


    此事很快落入江老爺耳朵裏,他連早飯也未吃,親自跑到停放道士的地方一看,頓時氣憤地一把拍在桌子上,怒喊道:“道人與我家有救命之恩,我怎能放任道人慘死不顧!”


    有人便湊上前說道:“江老爺心善,不過我們一介草民,怎麽能跟妖魔爭鬥?”


    江老爺神色一變,問道:“昨日那動靜,確是妖魔?”


    那人略一思忖,說道:“王家小子膽子大,捅破了窗戶紙往外麵看了一眼,見到一隻狐狸從外麵跑過去。這大半夜的,怎麽會有狐狸呢?想來定是狐妖去而複返,找道士尋仇來了!”


    江老爺這才覺得後怕,可又想到江富也是因為妖精的緣故才險些丟了性命,便又憤憤起來。


    可生氣歸生氣,江老爺也是凡人一個,自然不會想直接跟妖怪硬碰硬。不過他與狐妖的仇,全是結下了。


    他添了錢財,讓人給道士打了個上好的棺木,良心裏才算稍稍安慰。


    村裏出了如此大的動靜,家家戶戶都議論紛紛,但是除了江母。


    江靈兩天兩夜未歸,便是天馬上要塌了,也不能再讓心如死灰的江母表現出別的神色。


    日光打在隻糊了一層漿糊的窗紙上,江母枯坐了一晚上,這時偏轉已經僵硬的脖子,看著窗紙上一片光華,暗暗落下淚來。


    昨日那動靜,讓她又想起了自己的女兒,那個喜歡與妖精打交道的女兒。


    她現在如何?她與妖精在一處嗎?


    江母不敢想,一想就覺得心口似壓了一塊巨石,沉得她想說說不出,想吐吐不出。


    她慢慢地從榻邊站起來,揉一揉同樣僵硬的膝蓋,拖著顫顫巍巍的雙腿,走到牆角處,開始解床角的帳子。


    江靈已經遭了不測,她還要怎麽苟活下去?


    罷了罷了,不如梁上一吊,一了白了。


    若是江靈心裏惦記著她,隻希望她不要急著過奈何橋。在橋下等一等,讓她能再見一見女兒。


    江母解了好半天,才將帳子解了下來。往梁上扔的時候,使足了力氣,也沒能將帳子搭在梁上。


    她心裏一陣陣發苦,又出門找了一根杆子,才將帳子搭在了梁上。


    她搬來一個凳子,腿還在打著顫,想來一會兒不用再費力踢開凳子,就能如願地吊在梁上了。


    江母給帳子打了一個結,淚水如泉湧。


    此刻她才懊惱,不該逼迫江靈與狐妖斷了聯係。


    她還是個孩子,與她好好說理便是了,怎麽能那樣懲罰她呢,還要來搬家相逼!


    她又恨了一遍道士,念了一遍女兒,最後又想了一遍拋下她們母女二人的負心漢,終於歎了口氣,將腳一抬,凳子便自己翻倒,江母隻覺得頭上的帳子一緊,就覺得眼冒金花,再也不能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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