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星光未泯,煙塵輕揚,如霧如紗如一夢。


    孤馬緩緩踱著步子,悠然自得。


    夏極揉捏著手上的小娃娃,那是城中居民送自己出城時,一個小女孩送給自己的,說是希望這個娃娃能保護自己。


    雖然那小女孩很快被父母拉走了,雖然陪著笑,卻是如避瘟疫般的離開。


    他看了看周身,血味依舊濃稠的荒野,以及遠處燈火灼灼的盜匪營地,城後則是明顯舒了口氣的居民。


    低首的唇邊露出咧開森然的笑。


    人心,螻蟻的心,真是好玩,而虛偽。


    不過看著你們希望自己可以死去的這份感情上,我也投桃報李,讓你們無聊、平淡、毫無波瀾的生活刺激些吧。


    一念入夢。


    夢裏,他化作一團詭異的陰影,站在了古老的巷子口。


    巷子深處,一聲聲肢解和壓抑的哀嚎正傳來。


    似乎是感受到了人來,這些聲音統統消失。


    空氣平靜、平緩的遊離著,周圍一片死寂,像是將人的頭狠狠的摁下了水中,帶著一種被從世間拖離的溺水感。


    這時,他身後傳來匆促,像是急著去奔喪的腳步聲。


    一道急匆匆的女子身影跑來,她竟然全身赤裸。


    見到有人,那女子也不顧害羞,似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道:“太好了,太好了...”


    那詭異陰影也不轉頭,隻是奇道:“好什麽?”


    那女子沉浸在“終於見到人”了喜悅中,但卻不回答,而是問著自己想知道的答案:“這是哪兒?你也是被困在這裏的嗎?”


    “困?”


    “嗯,因為發燒,我昨日喝了碗八寶銀耳羹,就早早躺下了,但是卻入了這奇怪的夢裏...怎麽也醒不來,直到我意識到自己是在做夢。可依然醒不來...”


    詭異陰影立刻給出了中肯的建議:“那你可以嚐試著去死。”


    女子一愣,被這直接而駭然的話給嚇住了,但旋即想到這幾日的情況,苦笑道:“這夢很是奇怪,無論我怎麽樣,都無法死去!若是我撞牆,那牆就會變成棉花;若是我咬舌,舌頭竟然空空蕩蕩,可是念頭一去,卻又長了出來;若是我跳崖,那懸崖竟然近若咫尺,前一刻還有萬丈之高,而真待跳下,卻是一步就到底了。”


    見到詭異身影不答話,那女子道:“你呢?是不是也這樣的情況?”


    詭異陰影坦白道:“我才來。”


    那女子道:“那我們要齊心協力,從這詭異的夢境裏逃出去!對了,你有什麽主意嗎?”


    詭異陰影立刻給她出了個主意:“這個巷子似乎是夢境的盡頭,走進去就好了。”


    女子懷疑的看了看巷子,又懷疑的看了他一眼。


    詭異陰影森然笑道:“我走前麵。”


    “那好!”女子再不遲疑。


    但是她竟然沒想想麵前這個陰影的臉在哪裏,為什麽無論什麽角度都看不到他的臉,似乎本能的就信了他。


    兩人一前一後邁開步子,順著曲折如凍僵蛇屍的小弄子,往巷道深處走出。


    “那個...那個,你有沒有覺得害怕?”女子突然道,她覺得有些不對勁。


    詭異陰影淡淡道:“夢裏而已,死了正好。”


    女子恍然,振奮道:“好!”


    似乎是想通了,她膽子大了不少,竟然跑到了詭異陰影前麵,然後心有所感,突然轉身,想要從正麵看看這與自己相伴的男人,長得什麽模樣。


    聽聲音很冷靜,而且並不老氣橫秋,也許是個...


    夢裏易思春,反正頂多春夢一場,無拘無束。


    但是她的頭卻未曾能轉過去,因為她感到脖子一緊,然後就看到那詭異陰影的出現在她身側,他如墨的手掐著自己,然後悠閑而隨意地拋開。


    她身體還在半空中,卻是被一道無聲而至的鏽影穿入胸口,後背劇痛,旋即是胸口撕裂,光影急速倒退,她已經不在原地。


    最後一幕,她瞪大眼看清了一個砧板,板子上滿滿當當全是人頭,還有四肢。


    一個麵龐慘白,僵硬如麵具,又披著白布的巨人正高揚起剁骨刀,似乎切排骨般的隨手落下。


    女子突然有一絲明悟,那就是自己真的要死了,再也醒不來了。


    啊啊!!


    她想尖叫,但是卻再來不及,因為刀已經剁了下來。


    巨人隨手將她頭顱一拎,丟到一邊,然後熟練的開始開膛剖腹,處理屍身。


    感受到詭異黑影的靠近,他嗡聲道:“貴客,抱歉,屍體再不處理,會很快腐爛。”


    夏極也不著急,紳士般負手靜靜等待,似是等著美麗的女士去約會,又似是欣賞著這怪異的傑作,和習慣。


    夢裏看似時間極長,但其實對於現實卻不過一瞬。


    一念入夢,而更多的念則構成了夢,可是再多的念,也不會有太長時間。


    現實裏,他正騎在馬上,入夢時前馬蹄才剛剛抬起,這麽久了,也許連下落都還沒開始。


    哚!哚!哚!


    慘白隆起的巨人機械的舞著刀,如屠宰場的屠夫,在精心而熟練的殺豬,使得每一份精華都不會流失,豬頭肉,豬腿,裏脊,還有五髒六腑。


    他的刀雖然大起大合,但卻絕不給人粗暴無禮之感,反倒是充滿了“庖丁解牛”式的遊刃有餘。


    “剛剛以為她是與貴客一起來的,所以沒有第一時間清理掉,還請貴客勿要在意。”他動作不停,嘴唇也不張,但是卻是嗡嗡的聲音傳來。


    通常這樣的存在都有著潔癖,也許嘴上不說,但是卻放在心裏。


    所以陰九常覺得有自己必要解釋一下。


    “哦,無礙。”夏極隨意道。


    兩個恐怖頓時沉默下來。


    古老陳舊的小巷子裏,隻傳來哚哚哚的剁聲,還有時不時喀拉喀拉的肢解聲。


    隨著他動作的起伏,在這世界的某一處的女子閨房裏,突然傳來杯盞落地,以及侍女尖叫聲。


    她聽從老婦人吩咐,熬好了藥草,如往常一般推門入屋。


    但是卻看到了床上躺著的...是一灘爛肉!!


    說是爛肉其實有些過了,因為那是被切割整齊的身軀。


    夢境的巷子裏。


    陰九常將砧板上的肉分門別類的歸好,然後轉過身,嗡聲道:“讓您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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