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暖出了堂屋,洗漱了一番,飯在小廚房吃的。


    回到堂屋,阿利仍在,坐在安媽身邊,不知道兩人聊了些什麽,安媽臉上掩不住的笑意,目光慈愛地注視著阿利。


    “在廚房吃的嗎?”察覺到安小暖,安媽目光落在安小暖身上,問道。


    “恩。”


    “你這孩子真是的,這桌上這麽多菜,也不知道進來吃。”安媽嘀咕道。


    “沒什麽胃口。”安小暖淡淡道,目光掃過了那個阿利。她總是透出一股子陰測測的感覺,讓她渾身上下總覺得特別不舒服。


    待在一處空間都覺得壓抑極了。


    安媽一聽,丟下了阿利,站起身走了過來。


    “總是胃口不好也不行,要不要去醫院檢查檢查?”安媽揉著安小暖的雙手,擔憂的目光,聲音低柔。


    安小暖搖頭。


    阿利看樣子沒有離開的意思,仍舊坐在那,不說話的時候,露在口罩外的那一雙似曾相識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安小暖。


    讓人渾身一陣陣不自在。


    這種不自在的感覺,安小暖很熟悉……平常被偷窺,就是這種令人渾身血液不暢快的發悚感覺。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家人對她的異常狀態,都很關心。安小暖垂低眼睫,扯唇苦澀的笑了笑,這大概也是拜背後偷窺的人所賜的吧。


    “我沒事。”安小暖故作輕鬆,懶懶地靠在了安媽懷裏,遮擋住了她麵上的情緒,聲音帶著撒嬌勁兒:“星兒不在身邊,可總算一夜睡著了都不用被吵醒,這幾日都是讓星兒給吵鬧的不行。”


    安媽笑了,眼底的擔憂消散,手指輕點了點她的額頭:“你以為養孩子容易?趁著星兒現在沒鬧著要找你,趕緊再去睡會。”


    “恩。”安小暖伏在安媽懷裏,眼角餘光掃了一眼,果然瞅見了那邊的阿利,仍然在盯著她,眼底添了探究與怨毒,安小暖皺了皺眉,越來越覺得對方的神態,她在哪裏曾經看到過。


    安小暖走回了臥室,抬手掩上門,再度與阿利望來的一雙眼睛對視,隻覺得一股冷氣直颼颼地從腳底板上竄,門關上了,隔著門板,能聽到外邊的聲音。


    大概是看不到臉的緣故,聲音異常清晰。


    那種說話的語氣、聲音,都像極了另外一個她,正在跟安媽說話。安小暖抬手按了按太陽穴,隻覺得一幕幕都太過詭異,詭異的讓她自己都有些迷糊起來。


    究竟怎麽回事?


    安小暖坐在床沿邊,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過了不知多長時間,聽到外邊的聲音,腳步聲走遠,堂屋靜了下來。安小暖心卻在下一秒懸了起來,有一陣腳步聲從外邊走了進來,不像是安媽的腳步聲。


    咚咚。


    一陣沉悶的敲門聲響了起來。


    安小暖揚起下頜,目光定格在門板上,腦海閃過無數念頭,最終定格浮現那怪異的黑衣打扮的阿利,口罩下究竟藏著怎麽樣的一張臉?


    她忍不住好奇起來。


    “你能開一下門嗎?”


    外邊的聲音,響了起來,讓人頭皮發麻,因為那聲音像極了安小暖的聲音。安小暖咽了咽唾沫,壓下心底的恐慌,站起身,打開了門。


    與外邊的黑衣服阿利隔著門檻,目光對視。


    堂屋沒有其他人。


    安媽過去郭家,跟郭媽一塊照看自己的小外孫星兒。借口回家的阿利卻去而複返。安小暖並不知道她想要幹什麽,阿利目光含笑,透過安小暖,望進她肩縫後邊的屋內景象。


    細細地掃視了一番,阿利才收回了目光。


    “你究竟是什麽人?”安小暖問道。


    大概家中太安靜了,她的問話竟似乎有些回音,阿利默了一瞬,聲音染了笑意,低低地重複了一遍,“我究竟是什麽人?你真想知道?”


    安小暖沒答話。


    心底的不安焦慮,卻莫名的安定下來。


    定定地注視著麵前的黑衣黑褲的阿利。阿利緩緩抬起手,微微扯了下口罩,露出一張精致美豔的臉龐,安小暖驚得啊了一聲,捂住了嘴。


    之前的所有恐懼感,又再度浮現。


    怎麽可能有一張跟她一模一樣的臉!?安小暖不敢相信,阿利嗤了一聲,手探出卡住了她的脖頸,窒息的感覺讓安小暖逐漸冷靜下來,求生意識讓安小暖不斷地費勁掙紮,可對方力道大得驚人。


    一陣腳步聲從外邊傳來。


    阿利推著安小暖進屋,安小暖卯足了全力,手指抓住了門框,才沒有被對方推進屋。


    “你們在幹嘛呢?”去而複返的安媽,詫異地看到阿利跟安小暖站在門邊,姿勢有些古怪,安媽起了疑心,快步走了過去。


    阿利迅速收了手,將口罩遮掩住口鼻。


    安小暖靠著門框,大口的喘息著新鮮空氣。


    “小暖想要看我的臉,我以為不會嚇著她……”阿利語帶歉意,“沒想到我這張毀容的臉,還是把她嚇壞。”


    安媽將信將疑,沒有出聲。


    安小暖仍舊大口的喘息著新鮮空氣,就差那麽一點,兩隻腳都踏入鬼門關了。


    阿利說完話,站在一旁,靜靜地注視著安小暖,也是等待著安小暖的回複。


    眼神有幾分戲謔,掃過隻顧著安小暖的安媽。


    安小暖眼角餘光將一切看在眼底。


    家裏隻有她跟安媽兩個女流之輩,雖然這個來曆不明的阿利也算是女流之輩,卻透出一股武夫的矯健厲害,手上的力氣也大的驚人,不一定能對付得了。


    安小暖道:“也不是被嚇到,隻是覺得……很心疼。這麽花樣的年紀,卻遭受了這麽多的苦難。”違心的一番話,已經用盡了她大半的力氣。


    阿利眼底掠過笑意。


    安媽聽了沒有半分懷疑,“誒,先苦後甜,阿利以後生活肯定能甜美起來。”


    “謝謝伯母。”阿利笑了道。


    阿利款款離開。安小暖的目光久久目送著阿利走遠的方向。隔了沒多久,她就感覺到屋裏窗外,有一抹窺探的目光,再度落在她身上。


    安媽豎起了眉,一臉嚴肅至極:“到底怎麽回事?我……”


    “我沒事。”安小暖打斷道。


    安媽眼底流溢著質疑。


    剛剛走進來匆忙,隱約看到一隻手卡在安小暖脖頸。但見安小暖此刻一臉正經的模樣,安媽心裏的懷疑更深了,“你是不是嘲笑阿利長得醜,激怒她了?”


    腦海掠過了那張一模一樣的臉龐,額頭涔出了細密的汗珠,安小暖有些晃神,垂低了眼睫:怎麽可能?世上怎麽可能冒出一個模樣相似,就連聲音神態都那麽相似的人!?


    “誒——”安媽歎氣,“她沒來,我就叮囑你們幾個,不要去嘲笑外表,怎麽就你好奇心這麽重,非得去嘲笑,她現在肯定是把你給恨上了!”


    安小暖回過神,啞然的注視著安媽。


    “以後有什麽好東西,我多送一點給安嬸子阿利她們,孤兒寡母不容易,說不準就氣消了,不會怪你招惹她。”安媽嘀咕道。


    安小暖愕然。


    “媽。”安小暖下意識想要說什麽,窗外邊那束陰測測的偷窺感,讓她覺得煩悶,她轉身走了過去,迅速地將窗戶打開,不及逃跑的阿利瞬間暴露在窗外。


    她甚至隻來得及本能地轉身。


    “你在幹什麽?”安小暖問道。


    阿利眼底恐慌,透過安小暖,直勾勾的注視著後邊的安媽。一臉呆愣的安媽,後知後覺的醒過神,走了過來,“小暖,算了。”


    安小暖不語。


    阿利瞥了一眼安小暖,然後轉身緩步離開。


    安媽望著阿利走遠的背影,搖了搖頭:“這丫頭看來很在意別人的眼光,很敏感的一個人,你以後可不許再對她嘲笑,也不許為難她了。”


    “她……”安小暖本能想要把真相告訴安媽,話到嘴邊,猶豫了一番,再度咽回肚中,輕輕道:“她其實沒毀容,長得很漂亮。媽,你別讓給她騙了。”


    安媽呆愣住。


    要不是知道安小暖不會輕易撒謊騙她,此刻安媽都要出聲罵人了。


    安媽怔怔地注視著安小暖。


    安小暖露出脖頸被掐的指印,“這是她剛剛掐的。”見安媽臉色變得慘白,安小暖伸手握住安媽的手,一臉凝重:“媽,你以後躲她遠一點,她很可怕!盡量不要跟她獨處。”


    “她……她怎麽能掐你?”安媽呆愣,眼睛直直地定格在安小暖脖頸,語氣裏滿滿的心疼,手指輕輕地撫摸安小暖脖頸的指印。


    安小暖搖頭不語。


    晚飯的時候,阿利準時出現,看到阿媽對她態度沒有上午那麽熱情,眼底添了笑意,涼涼的掃過安小暖一眼。安媽答應了安嬸子,還是準備了阿利的晚飯。


    阿利端起她的那一份,想要跟上午一樣獨自躲起來吃。


    “就在這吃吧。”安媽淡淡道,“沒有人會嘲笑你的。”


    阿利目光含了懼意,怔怔地看向安媽,仿佛有淚珠隨時從眼眶中滴落。


    她纖細的手指輕輕地扯了口罩,露出了鼻唇下巴,上邊一點點密密麻麻的黑痣,紅點,儼然像是個身染怪病的,安媽倒抽了一口涼氣,轉過頭,瞪了一眼安小暖。


    安小暖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愣怔住。


    安小萍猝不及防,嚇得尖叫了一聲。阿利雙手捂著臉,悲傷的跑開了。


    跑了好久,一家人都沒有反應過來。


    安爸最先回過神,瞪了一眼安媽:“做什麽呢?當長輩,像你這樣當得?”


    安媽被安爸訓得不知所措。


    安小暖皺眉,上午見到的那張臉,根本一點事都沒有!這個叫阿利的人絕對在算計著她。故意讓她看到臉,猜到她會跟家人說,所以留了後手算計她。


    究竟是什麽人呢?


    安小暖絞盡腦汁去思索。前世這個時候她已經死了,根本沒有這麽一幕。


    安媽要起身去追。


    “媽。”安小暖出聲喚道。


    安媽停住腳步,看向安小暖,目光下滑落在安小暖的脖頸,那裏隱隱留有掐印,心裏對阿利的憐憫便瞬間消減了幾分,安媽腦海清晰掠過了安小暖不久前那番叮囑。


    “這個時候,不要一個人去找她。”安小暖伸手握住了安媽的手腕,說道。


    安媽猶豫了一番,最後還是聽了安小暖的話,坐在了椅上。


    安爸看了母女兩,有些好奇,但他不大喜歡管家裏的事情,便沒有再說話,默默地吃飯。安小萍眼裏流竄著疑惑,看了看安媽,又看了看麵色不對勁的安小暖。


    一頓飯吃的有些壓抑。


    跑遠的阿利,躲在窗戶後邊,透過窗縫,冷眼地盯著安家一家子。


    “究竟怎麽了?我看你跟媽,都有些不太對勁?”安小萍在飯後跟著安小暖進了廚房,幫著洗碗,一邊追問道,“是不是那個阿利有什麽古怪?”


    廚房就她們兩姐妹。


    安小暖道:“我上午看到她的臉了。”


    “嗯?”想到剛剛看到的那張長滿了黑痣紅點的臉,安小萍頭皮發麻,那張臉實在不知道是什麽病,要是會傳染就更糟糕了。她本能地搓了搓手心,想要除去那本就沒有的異物。


    “跟我長得一模一樣。”安小暖猶豫了數息,輕聲道。


    安小萍一時沒聽明白。


    愣愣的注視著安小暖:什麽叫長得一模一樣?


    “跟我長得一模一樣。”安小暖再度重複了一遍,眉皺了起來,“就連語氣神態都那麽像呢?她究竟想要幹什麽,要不是媽及時趕到,我現在應該是一具死屍了。”


    安小萍一時間似乎覺得明白了,一時間又覺得更加糊塗了。


    那個可怕的人,居然跟安小暖的臉,一模一樣!?


    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覺。


    安小萍抬手撫了撫臂上冒出的一層雞皮疙瘩,懷疑道:“你是不是看岔眼了?”就剛剛那長了半張黑痣紅點的臉,安小萍實在不敢想象,那張臉居然會跟安小暖長得一模一樣。


    開什麽玩笑!?


    安小暖不在意安小萍的質疑。


    就連她自己都覺得這一幕太過匪夷所思:居然是她的模樣,又還想要殺了她,難道是想要徹底替代她麽?!


    安小暖瞪大了眼睛,被腦海中一閃而過的念頭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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