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防盜章


    賣方市場, 這樣的高價, 葉信芳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了。若不是他這幾個月抄書攢了一些錢,葉家怕是要傷筋動骨了。


    這五兩銀子的高價, 廩生也不是那麽好拿的,一旦考生出了問題, 他也要跟著擔責任,輕則革去功名, 重則流放仗刑, 廩生在作保的時候,也要仔細的篩選具保對象,以知根知底的熟人最佳,而不是單純看銀錢高低。


    葉信芳在小吏的指引下到達一處空地,那裏已經有了四名考生,正是與葉信芳結保的四人, 他們有老有少, 此時神情都有些緊張, 略微寒暄幾句,便看到縣太爺進場了。


    考生太多, 人群一激動就顯得格外的混亂, 衙役們努力的維持秩序,葉信芳透過重重人群,隻看到一個身著官服的中年男子, 那人嘴邊留著兩抹胡須, 樣貌十分普通, 但神色極為矜傲。


    這就是青山縣的知縣李大人,這位李知縣是去年上任的,今年算是他在任舉行的第一場科舉,故而格外的重視,光是考前動員講話便說了許多,一通駢四儷六下來,大意葉信芳是聽懂了,約莫是勉勵眾人好好考試,不要作弊之類。


    縣太爺說完,其餘考官起身向他這個主考官一揖致敬,然後站在縣太爺身後,再集合所有作保的廩生,依次向所有的考官一揖致敬,過程非常的繁瑣,顯出十分的鄭重之意。


    考生們由官吏們點名,五人一組,上前接卷,高聲唱某廩生保,待廩生確認後應聲唱廩生某保,這就是一直說的“唱保”。而如果這個過程中,做保的廩生對考生有疑問,立馬就有官吏上前查察或扣考,如果出現替考,當場取消考試資格,大刑伺候。


    在葉信芳之前,倒是一直沒有出現特殊情況,唱保進行得很順利,他等了大約兩刻鍾,終於聽到了自己的名字,五人便一起往前麵走。


    葉信芳跟著眾人一起向諸位考官行禮。


    “雙林鎮大橋村人顧山,由廩生劉青成作保。”最右邊的考生走上前接卷,高聲唱保。


    然後葉信芳就見到坐在一旁的廩生中有一人站起來,揚聲說道:“廩生劉青成保。”


    廩生們跟考生不一樣,他們是秀才中的佼佼者,作為有功名的讀書人,在此處專門圈出一塊地方就坐,茶水充足。


    聽到廩生作保之後,考官點了點頭,一旁就有小吏上前引著顧山進考場。


    葉信芳是五人中最後一個唱保的考生,待劉青成應保後,終於能進入考場。


    卷封上有座位號碼,這就相當於現代考場上的座位號一樣,小吏隻是將他引進考場,可不幫他找座位號,座位號是按照古人習慣用的天幹地支來排序,看著封卷上麵的“丙卯”,葉信芳還要掰著手指頭換算成數字。


    葉信芳運氣比較好,分到的考棚看起來很結實,棚頂有修補過的痕跡,離廁所也隔著老遠,他總算鬆了一口氣。


    考棚非常簡易,裏麵隻有一張桌子、一座位,十分簡單,葉信芳坐下來,要了一個小火爐和一些木炭,這些花費了不少銀錢,又托了衙役將帶來的小鍋盛好涼水,待升起火來後,再將筆墨硯一一擺好,磨好了墨之後,方才不疾不徐的打開封卷。


    這試卷上沒有題目,是十幾頁紅格子宣紙,每頁十四行,每行十八字,以及一些草稿紙。


    不多時,試卷便發下來了。


    縣試的第一場叫做正試,這一場考題為四書文二篇、五經義二篇、試帖詩一首,這些題目都不難,類似於現代的填空題,一些句子去掉中間幾句,或者幹脆整段挖空,考生需要在答題紙上默寫出正文並解釋其意,正試錄取比較寬鬆,隻要默寫正確、語句通順、字跡端正就可以錄取。


    二月的天,還是十分的寒冷,葉信芳並沒有急著答題,而是先在火爐旁烘了一會,待覺得手腳沒那麽寒冷的時候,方才開始答題,這些題目都不難,四書五經是科考的根本,正所謂萬變不離其宗,天道酬勤,葉信芳這大半年以來刻苦攻讀,答起題來信手拈來。


    為了保險起見,他先在草稿紙上答一遍,方才謄寫到答卷上。


    連日裏抄書,為了節省紙張,葉信芳都努力的避免下筆出錯,四書五經都抄過好幾遍,也不會出現如現代人那般離了手機電腦不會寫字的情況。


    葉信芳謄寫的時候,隔壁突然傳來一聲驚呼,嚇得他筆尖一抖,幸而沒有墨點滴到考卷上。他隻聽見有人痛苦的喊道:“我的卷子!我就不該喝水!”


    不過片刻,便聽見衙役走動的聲音,葉信芳抬頭,隻見一個書生被衙役們拉扯著從他的考棚前經過。


    葉信芳猜測他應該是喝水時,不小心潑到了試卷上,這種情況如果保持冷靜,是可以再要一份空白的答卷,但是他太緊張了,考場內禁止喧嘩,這考生吵吵鬧鬧的,自然要被送出去。


    上午的時間過得很快,葉信芳剛剛謄寫完經帖題,便已經日上中天,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皮,葉信芳決定先吃完午飯,再去想頭疼的試帖詩。


    考籃裏麵,是昨日張氏和楊慧一起做的炊餅和棗糕,還有陰幹的肉脯。


    這棗糕與現代的蛋糕店裏賣的不同,是用糯米粉和紅棗混合製成,寓意“早日高中”,葉信芳聽著名字其實有些質疑,這棗糕聽著挺像“糟糕”。食物在進考場檢查的時候,已經被檢查小抄的衙役們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一個不過葡萄大小,葉信芳將炊餅扔進鍋裏煮了起來,又扔了幾塊切好幹肉脯進去。


    這一刻,他突然懷疑起自己的智商來。


    為什麽不帶掛麵?別人不帶鍋進考場,帶炊餅很正常,他都帶鍋了,為什麽還是傻兮兮的帶炊餅。


    炊餅混合著肉幹,經過熱水一煮,雖然賣相有些糟糕,但香味卻飄散開來,四周的考生原本吃著炊餅還不覺得什麽,聞著這味道,頓時食不下咽。


    吃了一頓美滋滋的午飯,葉信芳便站起身在小小的考棚裏麵來回踱步消食,衙役們雖見他舉止怪異,但見他沒有發出什麽聲響也不算違規,隻是多盯了幾眼,並沒有上前打斷。


    試帖詩的題目是“疏雲瑞葉輕” ,童試做的詩,要求都是五言六韻。


    這句詩出自唐代駱賓王的《賦得春雲處處生》,這首詩的名字就像一句詩,全詩是:“千裏年光靜,四望春雲生。槧日祥光舉,疏雲瑞葉輕。蓋陰籠迥樹,陣影抱危城。非將吳會遠,飄蕩帝鄉情。”這是一首詠春思鄉的詩,不過名氣不大,如果不知道的考生,也許還會以為這是寫秋景,而葉信芳運氣不錯,正好聽說過這首詩。


    試帖詩不需要多麽努力的展現考生的思想,要點是不能偏題,一定要押韻,五言六韻詩,是有嚴格的韻腳格式的,而古今中外的考試都有一個不需要點明但非常重要的潛規則:政治正確。


    在古代的考場上,試帖詩另一個重點就是:歌功頌德。


    葉信芳這些日字天天琢磨著寫詩,還是很有用的,做出一首押韻的格式詩不難,但要將思鄉詠春這些東西跟歌功頌德湊到一起,就不太容易了,他用了一個時辰,才勉強在草稿紙上湊出一首工整押韻的詩,再仔細的斟酌用詞,略作修改之後,謄抄到考卷上。


    天色還早,已經有人陸陸續續的交卷,葉信芳的位置很好,不少人走出考場都要從他棚前經過,他還看到了那個熊孩子,個子矮矮的,在衙役們的指引下,滿臉都是自信的走出考場。


    葉信芳在座位上坐了一會,又檢查了幾遍答卷,自覺沒有問題,通過第一場應該穩了。


    縣試都是當天結束的,不會發蠟燭,因而葉信芳出考場的時候,還看到許多考生正在奮筆疾書。


    考場外有許多人正在等候,看到出來的葉信芳,一些人臉上露出失望之色。


    “葉兄弟,在這裏!”


    葉信芳聞言望去,正是他的鄰居胡威武,因為他是捕頭,也要在考場外維持秩序,此時一身藍色皂服,看上去顯得很是英武。


    “胡兄?”葉信芳有些不解。


    “你娘她不知道你什麽時候出來,怕來遲了你等不到人會著急,便托我先接一下你,看著天色,你家人應該在來的路上,怎麽樣,你還站得住嗎?”胡威武眼裏滿是關切。


    葉信芳不讓張氏她們在外等候,就是怕這冷天裏凍出個什麽好歹來。


    “我自己回去就行,你還有公幹,要是讓被人看到你和考生過從甚密,對你我影響都不好。”


    此時旁邊已經傳來竊竊私語聲,胡威武見他麵色正常,沒有絲毫的不適,也就放下心來,沒有強求。


    昏暗的天色下,葉信芳一個人沿著街道慢慢的往家的方向。


    “慧娘,你何必在一棵樹上吊死?”男聲清潤,十分悅耳。


    葉信芳聽到“慧娘”兩字,神情一振,暗笑楊慧的名字還真是普通,走在路上都能遇到跟她同名的。


    “表哥,你不要再來找我了。”


    那聲音竟是出乎意料的熟悉,葉信芳整個人都怔住了。


    午後的夏蟬,喳喳的鳴叫,令人心中升起無限的煩悶。


    薄帳也擋不住的酒臭味,床上的人袒胸露乳,呼呼大睡,絲毫沒有任何慣常在外表現出來的文人氣息,楊慧手中捏著剪刀,目中露出一絲狠意。


    “娘。”


    楊慧回頭,三歲的小妞妞站在門外,睜著大眼睛呆呆的看著這一切。


    看著妞妞額頭上的那塊傷口,楊慧心中發酸,眼淚就要掉下來。


    身後傳來聲響,楊慧趕忙將剪子放下。


    葉雲醒來的時候隻覺得眼皮千斤重,渾身酸痛難耐,好像被車子碾壓過一樣。


    入眼即是一個布衣荊釵的美貌婦人,眼角眉梢帶著倦意。


    “你……”


    甫一開口,那婦人便急忙道:“相公醒了,妞妞快去打水。”


    說完小心翼翼的扶著葉雲起身。


    what?相公?嚇得葉雲一把推開楊慧。


    楊慧渾身一顫,低下眉眼不再動作。


    葉雲右手不經意的在下身一摸,頓時心都涼了。


    我成了一個男的。


    怕是沒有睡醒吧,這樣想著,她又躺回去了。


    天氣炎熱,毫無睡意。


    視線的餘光看到一個低矮的小人,微微顫顫的端著一盆水。


    葉雲趕忙爬起身來,三步兩步衝到妞妞跟前,妞妞嚇得往後一退,水盆裏的水晃動著撒出不少。


    搶過水盆,看著妞妞怯生生的模樣,不悅的向楊慧道:“這麽小的孩子,摔到了怎麽辦?”


    楊慧眼中一閃而過的驚詫,不知這人又在鬧什麽幺蛾子,還是酒醒了就想裝一回父慈子孝。


    葉雲隻覺得眼前一黑,暈眩了一會,跌坐在身旁的椅子上,原主此前近二十年的記憶在腦海中如走馬觀花般飛速閃過。


    原主名叫葉信芳,是個讀書多年一事無成的書生,父親早亡,少時由寡母刺繡撫養供讀,待他大了一些,寡母便帶著之前的信物登了楊家門,鬧了幾番,娶回了有不少嫁妝的楊慧。原主的父親在世時,家境尚可,與當時家境相當的的楊家定下娃娃親,奈何多年過去,楊家生意越做越大,成了當地的富戶,而葉家 ,因葉父多次趕考後一場大病,耗盡家財,而葉父也沒能救回來。


    原主不事生產,卻總是自命不凡,一心想要讀出個名堂,奈何幾次考試發揮不佳,連個童生都沒有考上,心灰意冷之下,染上了酗酒的毛病,最終在一次酗酒之後,悄然逝去,換成了葉雲。


    葉雲心中有些不恥,吃軟飯就算了,還酗酒打老婆,這原主真是十足的人渣。葉雲在現代,本是個孤兒,雖是女子,卻性情堅毅,吃苦耐勞,多年苦讀,一路重點大學、研究生、博士,最後留校任教,雖然是冷門專業,但也算是學有所成,萬萬沒想到,人生剛剛出頭,便遭遇一場車禍,送了性命,由一個戀愛都沒體會過的剩女變成一個人渣酒鬼兼孩子他爸。


    原主身體虛弱,葉雲隻覺得渾身沉重,水盆拿了一會就覺得十分沉重,暗道還真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一個。


    葉雲掬起一把水搓了搓臉,摸摸空空的肚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楊慧,“有吃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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