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善安若是這般讀書,怕是讀了十幾年也考不出一個童生來。


    他本來就不想讀書,不過是跟著楊慧識幾個字而已,更多的熱情還是投入到女裝大佬,不對,刺繡事業中去。


    葉善安與楊慧、葉瓏不同,姑嫂二人更像是為了生計不得不刺繡,而葉善安,卻是真心實意的愛上了這一行。


    既然已經過繼了他,葉信芳就要對他的人生負責,自打回鄉祭祖之後,葉信芳就開始思考三個孩子的未來,雖然教孩子應該因材施教,但是也不能連基礎知識也不學了,葉信芳將他送到附近的私塾裏,也不讀那種專門的科舉班,而是送到那種隻讀半天書的識字班。


    妞妞還小,四五歲的年紀,還可以隨著她自己瘋,況且這個時代的女孩子該怎麽教他也拿不準,葉信芳希望她能過自己想過的生活,他認為隻要環境正確,稍加引導,除非天生的反社會人格,很難長出品性不好的孩子。


    品性良好,這個孩子就歪不到哪裏去,從前妞妞見到長輩就伸手的壞毛病,被楊慧教育了幾回,現在也糾正過來了。


    趁著祭祖,不僅完成了葉善安的過繼,還給葉陽上了族譜,族譜上記的名字是葉善陽,葉氏祖訓:厚德誌誠、篤信善行,按祖訓排輩分取名字,信字輩下麵就是善字輩。葉信芳覺得兒子還小,談如何教育還為時過早。


    西寧府知府後宅,一間裝飾華麗的房間裏,年輕俊朗的男子半躺著坐在榻上,而他手邊,卻是擺放整齊的一遝書,最上麵那本封麵上赫然寫著《黑炭解密之滅門案》。


    “有點意思,沒想到西寧府還有這等妙人。”男子嘴角噙著一抹笑意。


    仆從滿臉恭敬的站著伺候,一動不動,如同木頭人一般。


    不多時屋外傳來求見之聲。


    男子隨意的揮了揮手,立馬有仆從出門接外麵之人進屋。


    “查出什麽了?”秦中羽放下手中的書,懶洋洋的坐起問道。


    “稟大人,屬下查探得知,桃娘被賣掉之後,由範牙婆特意帶到了西寧府,賣給了一個姓顧的走商,那走商曾經在城東的文昌胡同置辦了一處宅院安置,後來那邊地價飛漲,大概三年前,走商賣掉了宅子,不知所蹤。”


    “你說牙婆是特意將人帶到西寧府的?”秦中羽抓住了話中的重點。


    “範牙婆在西寧府有個老相好,喝醉酒說漏了嘴,說是有貴人打了招呼,務必要將桃娘賣到西寧府來。”


    務必要賣到西寧府,秦中羽思忖著其中意味,感歎了一下這些彎彎繞繞,後宅婦人們真的是全把精力用在這些事情上了。


    “走商跑了,那桃娘呢?”秦中羽問道。


    侍衛答道:“據說桃娘給那走商生了一個兒子,生辰大概是三月份,好像是早產,如今應該有八歲了,母子二人均不知下落,文昌胡同這幾年房價不穩,宅子買進買出,因而也沒有鄰居知道桃娘母子的下落。”


    “三月份,那這就對的上了。”從京城到西寧起碼要走一個月,按照時間,這孩子很大可能不是走商的。


    “大人,接下來如何查?”侍衛詢問道。


    “這線索又斷了。”秦中羽歎了口氣。


    那侍衛低著頭,心中忐忑,不敢開口。


    “既然不能查走商,那就查查那宅子,看看走商賣給了誰,有沒有線索。”


    侍衛頓了一下,開口道:“這宅子如今的主人是葉信芳,本是青山縣人,他是今科的舉子,大人也許還見過,他與那位宋解元相交甚密。宅子是他從一個姓劉的酒肆老板手中買來的。”


    秦中羽沒有說話,回憶那天看到的榜單,葉信芳,七十五名。


    “另外,大人命小人查的風輕雲淡先生,很有可能也是他。”侍衛抬頭看到秦中羽似乎提起興致的樣子,解釋道:“書齋老板胡發財本不願意相告,屬下抬出王知府,他才告知那著書人是個年輕的讀書人,且與薑大人的長房孫子相熟,按照胡發財的外貌描述,八成可能就是葉舉人。”


    “薑大人?兼祧兩房的那個薑兆瑜老大人?”秦中羽覺得事情更有趣了。


    “正是那位薑大人。”侍衛恭敬答道。


    秦中羽笑了起來,“一個小小的舉子,牽扯到的人還真不少。”


    “大人,還要再查嗎?”侍衛問道。


    “你去青山縣查那個人的事情,你說這位風先生,也是青山縣人?”秦中羽忽然覺得越來越有意思了。


    “葉家是青山縣的大族,葉舉人是去年年末突然有錢,才在府城置了產業。”侍衛將查到的信息全部告知。


    秦中羽挑了挑眉,道:“有意思,我倒想親自會一會他了。”


    侍衛低著頭,沒有說話。


    “篤、篤、篤。”


    葉信芳聽見敲門之聲,開門後愣了一下,道:“你先進來吧。”


    胡威武麵容憔悴,聲音有些暗啞,“小瓏在家嗎?”


    葉信芳搖了搖頭,“她出門走親戚去了。”


    “是我負了她,我沒能做到。”胡威武麵色十分痛苦。


    葉信芳卻沒有絲毫同情之意,“大丈夫敢作敢當,你今日來就是裝可憐的嗎?”


    “我要走了,這個還請葉兄弟幫我將此物轉交給她。”胡威武從懷中掏出一隻雕工精美的玉釵,玉質通透,顯然花費不菲。


    葉信芳卻沒有接,歎了口氣,道:“既然決定要走,就不要送這些東西了,不過是徒增傷感。”


    他向來不認同這些信物之類的東西,既然已經無緣,何不痛痛快快的了結掉,彼此相忘於江湖,還弄這些東西做什麽,睹物思人?


    “我……”胡威武嘴唇微顫,許久才道:“葉兄說的是,是我想多了。”


    “你今後有什麽打算?”葉信芳不問他為何沒有做到,看他的樣子就知道,必定付出了十分的努力,奈何被殘酷的現實打彎了腰,若是問了不過是讓自己心底更加過意不去。


    胡威武看向遠方,透過重重的山巒,似乎看到了遙遠的未來,“我是粗人,不懂文人那一套,隻曉得大丈夫生在世間,當馬革裹屍還,如今天下大定,隻有閩省尚有戰事,我想去搏一搏。”


    閩省臨海,近年倭寇犯邊,朝廷正在建水師準備戰鬥。


    “你何必如此?內陸人如何能懂海戰?”戰場無情,葉信芳不忍看著友人就此送命。


    “不懂海戰可以學,左不過是兵,聽上頭指揮即可。葉兄不必介懷,這與親事無關,我還不至於那麽脆弱,還要多謝葉兄給了我一個機會,讓我死心。葉兄,希望你能為小瓏擇一個良人,如此,我也可以放心了。”胡威武似是想開了,臉上沒什麽不甘,反而有些許的解脫,也許早就知道結局,雲泥之別,如同天塹。


    他是男人,皮糙肉厚,風吹雨打這些都不懼,卻不舍得讓自己心愛之人,忍受他人異樣的眼光,軍戶就像是身上背著的重重的殼,哪怕摘下了,印記也還在那裏。這一年,就當是給了自己一個交代,夢醒了,也該繼續自己的路。


    葉信芳心中歎氣,人總是自私的,若是現代,胡威武是兵哥哥,嫁給他葉瓏就是軍屬,還能有各種優待,而在這階級分明的古代,軍戶天生低人一等,哪怕脫籍了,還是要受人指點。


    “當捕頭不好嗎?”葉信芳疑惑,“除暴安良,製惡維安,一樣是在保護百姓。”


    “葉兄不必勸我。除暴安良,可以有別人去做,但明越府的兒郎,沒有畏戰之人,天生就是要戰場生戰場死的。如果不是遇見了你們,也許我早就回去了。”胡威武臉上帶著笑,接著道:“青山縣風光甚好,若有一日解甲歸田,希望能回此地終老。”


    說罷,出得大門,看了一眼懷中花費百兩買的玉釵,小心翼翼的塞回胸口,抹了一把眼淚,脊背挺直,頭抬得高高的,大聲歌唱,“生我是故鄉,夢裏喊爹娘……忠骨埋他鄉,英魂影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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