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信芳將手搭在謝思齊的肩膀上, 輕輕的拍了拍。


    謝思齊回頭看見他滿是鼓勵的眼神,轉過頭看向薑雲明。


    薑雲明此時也正看著他,挑了挑眉,像是打量什麽有趣的事情一樣, “做了什麽對不起我的事, 說啊!”


    “我……”謝思齊閉上眼睛, 深吸一口氣,再睜開眼睛時,好像有什麽東西改變了, “對不起。”


    “我不會再幫你洗衣服, 不會再幫你打掃房間, 不會再幫你做這做那, 因為、因為這不是我的事!”


    “你說什麽?”薑雲明站了起來,直直的看著謝思齊, “我給你一次重新說話的機會。”


    “我、我……”謝思齊大口的喘氣,努力的想要說出話來。


    “慢慢來,不要怕。”


    像是有無盡的力量從身後湧來一般,謝思齊腦子裏像是在打結一般, 沒有努力去理順思路,而是憑著一腔熱血,語調顫抖著, “你、你實在是太懶惰了, 進了府學, 一切自理, 我有自己的事情,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書呆子,你知道我爺爺是誰嗎?”薑雲明拿手指戳著謝思齊的額頭,語氣中滿是不耐煩,“鬧這一出,做什麽?”


    “我、我我告訴你,我不怕你了!你爺爺是神仙老子我也不怕!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不要耽誤我讀書!”謝思齊渾身都在抖,顫顫巍巍的樣子,就像是一隻虛張聲勢的兔子。


    “你也不看看自己抖成什麽樣子?”薑雲明嗤笑道。


    “我、不、會、再、幫、你!”謝思齊一字一頓的說道。


    “你這小子發什麽瘋,當初自己都不說話現在又來鬧著一出,仗著有人撐腰是吧?”薑雲明說完就要推謝思齊,卻被葉信芳一把抓住。


    “好好說話,別動手。”葉信芳皺著眉頭。


    薑雲明上下打量著葉信芳,“有你什麽事,多管閑事,這不是你的房間!”


    “恃強淩弱你還有理了?”葉信芳反唇相譏,“大家都是同窗,都是來這裏學習的,不是讓你耍公子哥派頭的!”


    “狗拿耗子多管閑事!”薑雲明湊近葉信芳,發現對方比自己還要高,想著好漢不吃眼前虧,默默的放下了緊握的拳頭。


    “用膳時間到了。”三人對峙之時,突然傳來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


    循聲望去,是宋修之和劉俊彥,兩人並排站著,開口的人是劉俊彥,他那個樣子像是害怕他們會打起來。


    薑雲明瞪了葉信芳一眼,“你給我等著瞧!”說完就走了出去。


    “我、我真的做到了?”謝思齊抓著葉信芳的衣袖,有些不敢置信的問道。


    葉信芳點頭,“你看,沒有那麽困難吧?”


    “可是、可是他說等著瞧……”謝思齊心中還是有些慌亂。


    葉信芳拍了拍他,安撫道:“臨走前為了麵子,放放狠話而已。”


    “我、我居然做到了?”謝思齊一屁股坐到地上,回想起來還滿是後怕的樣子,說著說著就哽咽了起來,“我、我真的做到了……”


    宋修之嫌棄的看了一眼他坐在地上的姿勢,“不吃飯嗎?”


    “開心的事情,哭什麽?”葉信芳安慰道,說完就將他扶了起來,“走,吃飯去,吃點好的慶祝一下!”


    府學作為為一座公益性的政府辦學機構,吃飯還是收取些許銀錢。葉信芳三人是廩生,每月裏的廩米直接交給食堂衝抵夥食費,這些正好夠每日裏的一日三餐,早上是一碗稀飯一個饅頭,中午和晚上是一碗飯和一份素菜,想要吃多吃好,另外加錢。


    葉信芳嚐了嚐,口味一般,但這種大鍋飯,能做到這個樣子,已經很不錯了,另外開夥太麻煩了,葉信芳能忍,宋修之小少爺卻是不能忍的,第一餐就加菜了。


    劉俊彥不是難相處的人,很快就與謝思齊熟悉了起來。有個熟人帶著,做什麽事情都很方便,謝思齊在府學待了一年多,什麽都非常熟悉了,府學是沒有結業時間,要麽秀才公不讀了回家坐館,要麽就是一步衝天考上了舉人,吃飯的時候,葉信芳還看到了好幾個三四十歲的中年男子,據謝思齊說,在他入學的時候,這些人就在這裏入讀了。


    唯一遺憾的是,劉俊彥住在隔壁院子裏,若是大家都在一個院子裏,能方便許多,跟他同房的也是新入學的秀才,叫李子達,穎山縣人,潁山也是離西寧府十分偏遠的縣城。


    葉信芳院子裏的人,聽聞進來了兩個新人,還紛紛過來打了個招呼,算是認了個臉熟。


    整理好房間之後,葉信芳也沒有閑下來,就研究起府學發放的小冊子,宋修之不過粗略的翻了一遍就扔到了一邊。


    “你這麽快?”葉信芳有些吃驚。


    “一眼就能記住。”宋修之不在意的說道。


    “修之,我一直想問你,你是不是過目不忘?”葉信芳總覺得這個人實在是太學霸了,他一個穿越者,這一年裏,日夜苦讀從未歇過,都考不過這個九歲的土著。


    “是啊。”宋修之像是回答一間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謝思齊和葉信芳滿臉都是羨慕,葉信芳更像是打量什麽稀罕事物一樣,常聽說有這種人,沒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能見到一個活的,葉信芳想到現代專家認為的人的記憶力是可以後天培養的,便問道:“你有什麽技巧嗎?”


    宋修之挑了挑眉,有些得意的樣子,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小腦袋瓜,又指了指二人,“這個,天生的,你們,資質平庸,學不來。”


    說話還是一如既往的討人厭。


    鄉試三年一次,明年正好是鄉試之年,時間不等人,葉信芳不想再這麽蹉跎下去,想要爭一爭,看完了小冊子,便拿出老爺子贈送的書本翻看起來。


    而宋修之卻在反複的做一件事:寫詩。


    在將他能想到的所有事物全都詠了一遍之後,終於將魔抓伸向了葉信芳和賴在他們屋子裏不走的謝思齊,一個勁的追著出題出題,一晚上就這麽過去了,直到實在賴不下去了謝思齊方才起身告退。


    “我送你回去。”葉信芳知道他還是害怕,便起身相送,謝思齊不能在他們房間躲一輩子,有些事總是要自己麵對的。


    夜已深,謝思齊的屋裏還是點著燈,薑雲明躺在榻上,依舊是一副屍體模樣,見得二人進屋,眼皮子抬了抬,“你還知道回來?再不回來我就要上鎖了。”


    “你先去洗漱。”葉信芳拍了拍謝思齊的肩膀,說完搬動椅子坐到薑雲明的榻邊。


    “你幹什麽?”薑雲明一下子坐了起來。


    “放鬆點,跟你聊聊天。”葉信芳一副談人生談哲學的樣子,“你哪來的榻子,我們屋裏怎麽沒有?”


    薑雲明一副戒備樣子,回答道:“從家裏搬來的,你到底想幹什麽?”


    “還是你們公子哥會享受,這本書好看嗎?你喜歡嗎”葉信芳指著他榻上的那自己寫的話本。


    薑雲明聞言,兩眼放光,“你也看這個?”


    葉信芳點了點頭。


    薑雲明臉上頓時熱情起來了,覺得葉信芳也沒有那麽麵目可憎了,“沒想到你跟我一樣,慧眼識珠!我反反複複的看了好多遍,作者寫得實在是太巧妙了,這些天,我連小畫冊都不想看了,就想著自己能當一回包公,解一解迷案!”


    葉信芳滿頭黑線,小畫冊不會是他想的那種東西吧?難不成自己這書還有戒黃的功效?


    “你說這風先生,他為什麽不出新話本?胡老板說還有下一本,但這等都幾個月了。”薑雲明有些不滿,他那個樣子,跟現代那些鬧書荒的讀者沒什麽兩樣。


    “應該快了吧。”葉信芳想著抽個時間去找一下胡老板。


    “你猜風輕雲淡先生,多大年紀?是做什麽的?這麽有經驗,他真的進了皇宮嗎?”薑雲明像是找到知己一般,拉著葉信芳問個不停。


    “也許人家就是個普通人吧。”葉信芳支吾著說道。


    “肯定不是,我爹說,這個人一定很厲害,要麽精通刑訊,要麽就是從宮裏出來的老太監,要不然他怎麽知道這麽多宮闈秘史,不是皇宮中人代代相傳,他從哪裏知道的故事!”


    “咳咳!”葉信芳隻覺得下身一涼,這父子兩天天都瞎想些什麽啊。


    葉信芳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先不說這個,我們說點別的。”


    薑雲明對他也沒有一開始那麽反感了,聞言撇了撇嘴,一臉不情願,“我知道你想說什麽。”


    “小謝跟你一個屋,是不是幫了你不少忙?”葉信芳問道。


    “放心,我不會為難他的,我又不是真的惡霸。”


    “那你幹嘛還要欺負他?”葉信芳覺得薑雲明能說這話,說明這個人心地不壞。


    薑雲明歎了口氣,像是個曆經滄桑的老人家一般,“你不跟他住一起不知道,他太好欺負了,我好像說什麽他都說好好好,這種事情真的會上癮的,人善被人欺,古人誠不欺我。”


    “你知道嗎,看到他那一副受氣包的樣子,我就想狠狠的欺負他,我明明不是這樣的人,遇到他都覺得自己變壞了。”


    葉信芳額角抽了抽,暗想你一個欺負人還覺得自己有理了不成,“我想要跟你說,請你不要欺負他。”


    “威脅我?”薑雲明嗤笑一聲。


    “是請求。”葉信芳解釋。


    “哼,這還差不多。”薑雲明不耐煩的道:“要不是他自己好欺負,誰耐煩惹他!”


    葉信芳得了承諾,心裏也放下心來,暗道這小少爺順起毛也挺好對付的,隻是謝思齊這樣軟弱的性格,但願他今後能慢慢的糾正過來。


    “啊!救命!”外麵突然傳來宋修之的尖叫聲,葉信芳趕忙衝出謝思齊的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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