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過彎後,喬遠說:“下次要是男的叫你, 不要理他。”


    “為什麽?”


    “……你想跟粉絲互動?”


    “粉絲?我的粉絲?”


    江星願滿腦殼的問號:“剛才那個, 是我的粉絲嗎?我還以為隻有你們有粉絲。”


    “為什麽你會沒有?”原本看見一堆男粉亂說話,喬遠挺不高興的, 可是看見她說自己沒粉絲, 他更不樂意了:“你這麽好,為什麽會沒有粉絲。比賽打得好的選手都會有粉, 哦,長得特別好看的也吸粉, 不過電子競技實力說話, 花裏胡哨招來的粉也很麻煩……”他頓住:“對啊, 那個是你粉絲。其實跟粉絲互動一下也沒啥, 很正常,咱們俱樂部缺錢的時候也會讓我們出席商業活動,可能握個手什麽的……”


    等等, 握手。


    打完比賽後跟其他選手握手就算了,要是有男粉要來握江星願的手……


    喬遠越想越不爽, 可終究什麽都沒說。


    她是他的隊友,不是他的附屬品, 握手也是正常的社交行為,不是每一個異性粉絲都心懷不軌,在很多電競粉絲眼中, 選手更像是一個光芒萬丈的標杆, 一束想要追隨的光, 並不齷齪,大多純粹得很可愛。江星願意從旁看著他俊秀的側臉,好像暗地裏在跟自己較勁,透亮的淡色眼眸翻騰著難以讀懂的情緒,不過肯定並不開心。


    “你不開心嗎?我有粉絲。”


    “沒有啊。”


    喬遠轉頭看她,一如既往的笑臉迎人,笑的讓人很想吸溜一下他的小虎牙。


    江星願沒被他忽悠到,篤定地將話題摁死在原有的軌道上:“你不開心了。”


    這時候,隊伍回到休息室,比賽的時候教練在後台看得捏了好幾把汗,可是贏的漂亮,最後的轉換節奏也顯出了隊員們沒玩瘋,還是知道要在優勢期越緊結束比賽的,於是也沒多訓話,簡簡單單的誇獎選手們表現不錯,回去再仔細複盤。陸如風嚐到瘋狗前期的甜頭,一把攏住教練的肩,與他到角落嘀咕嘀咕去了,池小光看在眼內,心中警鈴大作,也大抵能猜到二人在說些什麽。


    多半是關於戰隊戰術的。


    在電子競技裏,想一招鮮吃遍天,那得祈禱敵人想不出破解的辦法。


    很多新嫩的隊伍在賽季初期無往不利,一旦落敗就開始連敗,粉絲大惑不解,怎麽能一夕之間從誰都打不過變成另一種‘誰都打不過’?其實是大家搞懂了要怎麽破解你,戰隊底蘊便是能變換戰術,破解了一個還有另一個在等著。道理人人都懂,卻不是每個戰隊都支撐得起說戰術。


    說‘四保一’打法不健康走不遠,可是除了ad,其他位置的選手都carry不了,那就隻有四保一才能贏比賽了啊!


    私心滿滿的陸如風與教練一拍即合,密謀著如何軍訓自家ad適應前期戰術。


    除卻憂心忡忡的池小光,隊長白舒尹去應付今天的賽後采訪,剩下中野二人組無人管束,喬遠幾乎要被江星願盯出一個洞來,難得露了怯,心虛地往門外摸:“我去找金牙聊天,你乖,小光陪你。”


    然而江星願又不是被獨留在家的兒童,不需要別人陪的。


    她雖然好哄,一旦咬定了的問題卻不會輕易鬆口。


    “你生我的氣?”她猜。


    “怎麽會!”


    “你不想跟我待一塊。”她咬了下唇,小臉更冷了,看上去隨時要甩臉走人,其實委屈得不行。


    “我不是……”


    兩人對視片刻,喬遠意識到再瞞下去要壞,舉手投降,未語先歎氣認錯:“是我不好,我經常跟自己在較勁,不是生你的氣,但不高興,有點吧。”把強行壓製下去的情緒坦然說出來,讓他心裏鬆快許多,眸光堆積著柔軟的誠懇:“但是我不高興的原因暫時還不能說……乖,這次聽我的好嗎?”


    原因太簡單了,歸根究底就是‘吃醋’二字。


    如果說出來,就要解釋為何吃醋,等同變相表白,他有點難為情。


    可是喜歡的心情便是如此,它不講道理,不會跟你商量好才體麵優雅地出場,會在你最狼狽忙碌的時候鑽出來跟你打個招呼。比賽中高度集中,除去遊戲裏的內容走勢,連自己姓甚名誰都記不清,滿腦子想著對麵打野在哪,要去搞哪條路,怎麽才能贏下比賽……


    電子競技沒有戀愛,大抵便是因為一旦沉進去,便會發現它擁有更攝人心魄的魅力。


    這也讓喬遠深感慶幸,雖然意識到了自己對星願有意思,但從來沒有影響到他打比賽。


    ……


    江星願一點都不想乖。


    可是她分得清好賴,他不想說,那肯定有他的理由,她不想強迫他。


    她沉默三秒,做足心理建設:“好,這次聽你的,”她不是表麵‘好好好’,其實決定鬧得更嚴重的小學生,答應喬遠後,她便將那點求知欲往角落一塞,轉頭關心更有建設性的事:“我能做什麽讓你心情好一點嗎?”


    江星願頓了頓,一邊組織思緒一邊說,一句句的話往外抖:“我知道你不想說,沒關係,那就不說。但我想你開心,有什麽我能做的嗎?”


    她自知表達和共情能力低下,委實不是做好朋友的適當人選,在重要的人麵前,隻能用笨辦法——不兜圈子,不試探,打直球。


    兩人靠在門邊低聲交談,旁人遠一點的聽不見他倆說話,也沒疑心他們會起爭執。


    當然,江星願也不認為是爭執。


    說完,她拿眼看著他,認真執拗的眸光顯得有點凶,侵略感十足,化妝師小姐姐給她上的唇妝很持久,經曆長達一個半小時的賽事依然維持著線條分明的唇廓,紅豔豔的,整張臉漂亮得很不親民。


    幸好喬遠懂她,被她的眼神看得從心軟到了腳,幾乎要站不穩,隻好伸手拉著她坐下來,半響沒說出話來,腦海中回蕩著一句可能連wish粉絲帶著迷妹濾鏡看都會感到震驚的話——


    怎麽會有這麽溫柔可愛的女孩子啊?


    他心軟得無以複加,很想也像她一樣,坦誠自己的想法。


    喜歡你。


    對你有超乎友誼的感覺,也想擁有高於朋友的關係,想再近一點,想牽起你的手,想抱抱你……喬遠定定地看住她,內心洶湧得像藏了一隻野獸,盡管它凶猛又貪婪,卻隻是想放出來跟她溫柔地說說話。


    隻不過,當他開口時,說出來的話卻克製得無限趨近說了等於沒說:“回去一起雙排,你輔助我。”


    “好。”


    等了半天就等到這樣的要求,江星願丈二摸不著頭腦,可想了想也沒什麽不行的,爽快答應了他:“被我輔助會很開心嗎?”


    “會啊。”


    “……你開心就好。”


    有時候江星願單排,中單位置被人搶了,她很自覺去補位輔助,人家一看見她的id,立馬把其他位置給她,隻求她別打輔助禍害下路……這種輔助水平也能得到隊友認同,她挺費解的。她不知道的是,下路外號情侶路,帶妹深情雙排,喬遠抿出一個偷偷開心的微笑,其戀愛追求和‘班主任把我倆名字寫在一起就猴嗨森’的小學生五五開。


    內心的野獸肚皮朝天地打滾,很想蹭蹭她手心,跟她賣萌。


    回到戰隊基地後,兩人雙排了一晚上,被暗中觀察戰績的粉絲逮到,在微博話題誇獎自家隊員勤奮刻苦,殊不知對這倆rank狂魔來說,用中野以外的位置打排位,已經屬於娛樂,在玩耍了。


    難得看她在亂玩,陸如風很有閑心地站在江星願背後指點江山。


    “玩輔助呢,最重要是補刀功底。”


    “要不是池小光攔著我,我一個兵都不會漏。”


    “紅buff當然要給輔助啊。”


    “來來來……選亞索輔助,上分新套路,聽我的,我職業級輔助。”


    喬遠忍無可忍,打發他:“你去跟小光雙排啊!”


    “我不!我要看小星星打輔助,或者你開場匹配,讓我上車,我也想玩。”


    陸如風一眼看穿他的室友根本心思不在上分,就是在帶妹娛樂,孰可忍孰不可忍,能拆一對是一對,絕不能讓愛情的幼苗有機會冒頭:“shine哥哥我給你打輔助……”他視線一轉,機智地將目標轉到更好哄騙的江星願身上:“小星星帶我玩,你不帶我我要哭了。”


    果然,一聽他要哭,江星願就答應了:“好吧,你來,打一會匹配。”


    正好開了個房間,拉他進來。


    陸如風歡樂地上車:“哈哈,我打輔助啊。”


    聽他要打輔助,江星願便選了個中單英雄,把輔助位置讓給他。


    無端多了個電燈泡,喬遠很想一腳把他踢下車:“滾,狗不配輔助我。”


    他從善如流地鎖下盲僧:“那我打野,跟小星星深情聯動,嘻嘻。”


    “……”


    此時,騷話連篇的三人,並不知道池小光正在開著直播打ra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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