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輕柔的鋪在水麵,溪水流動之間銀光瀲灩。


    火焰在黑夜跳動,溫暖有些涼意的手腳,印在眼中,像是靈魂深處的紅蓮業火。


    從烤架上開始飄出淡淡的肉香,蘇馨雨眼睛亮了亮,直直盯著烤魚。


    “千代哥,還有多久?”


    “還有一會兒。”


    “……”還有一會兒。蘇馨雨嘴角抽了抽。他們從天黑之前等到月上中天,竟然還有一會兒,果然是烤不好的吧?


    事實上還是烤得好的。


    在蘇馨雨昏昏欲睡之時,少年將她推醒,將魚遞到她手中,“魚烤好了。”


    早就餓到隻剩胃汁的蘇馨雨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燙的直呼氣。


    少年輕輕蹙了蹙眉,抬手拍著她的後背:“別急,剛烤好還很燙,下次我涼一下再叫你。”


    蘇馨雨一手拿著烤魚,一手捂著被燙腫的嘴巴,抬起頭呆呆的看著少年,目光閃爍,鼻頭發酸,有眼淚落下。


    以前也是這樣,她生病時千代第一次給她熬骨頭湯,剛打開蓋子就大口喝了一勺子,疼的眼淚汪汪的。


    然後,千代一臉懊悔又忍笑的看著她,拍著她的後背說:“急什麽,又沒人和你搶,下次涼了再端給你,免得你橫衝直撞。”


    風劃過指尖,涼意傳到心口。


    蘇馨雨回過神,對著少年笑了笑,“沒事,你也快點吃吧,不早了,明天我們去集市。”


    “嗯。”他輕輕回了一個字,收回手拿起魚,優雅的吃起來。


    她看著少年賞心悅目的吃相抿唇一笑,也低下頭小口咬著魚肉。


    饑餓漸漸被驅逐,挖了一個土坑埋了剩下的魚骨兩人才回家。


    月光拉長兩人的影子,影子緊緊依偎在一起。


    月光下,少年右手提著裝了魚的木桶,左手被少女牽著。少女時不時的轉頭,看著月光下的少年,然後露出滿足的笑容。


    今天一天,蘇馨雨得到了太多驚喜。


    深夜裏,兩人躺在床上。


    千代平躺著,他倒是想朝著裏麵,隻是那樣太不禮貌了。


    蘇馨雨麵朝少年,伸手緊緊摟著少年的腰,閉上眼睛醞釀睡意。


    若是,今晚沒有千代她一定會失眠吧?這樣想著她漸漸睡去。


    雪白的牆。


    雪白的長褂。


    穿著病服嘻嘻哈哈尖叫咆哮的神經病。


    一切像是一個魔咒。


    這裏是精神病院。


    蘇馨雨坐在秋千上,抱緊自己的膝蓋,低著頭,眼淚順著她的臉頰落下。


    這是她第一次進精神病院,千代車禍剛下葬的第五天,她跑到夜氏集團像個潑婦一樣破口大罵,詛咒夜元辰和羅夢雪不得好死。然後被夜元辰一個電話塞進了精神病院。


    失去了千代,就是失去了一切,也是這天,她的精神開始出現恍惚。看著沉浸在自己世界的精神病人,她羨慕他們。


    哭著哭著,一隻修長白皙的手拂過她的臉頰,替她擦去眼淚。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馨雨怎麽哭了呢?”


    她抬起頭,撞進那雙溫柔的眸子。


    男人穿著白襯衫,眉間帶笑,眼中滿是寵溺和心疼,他坐在她的身邊,一隻手環住她的肩膀,一隻手擦去她的眼淚。


    “別害怕哦,我會永遠陪著馨雨。別哭,你一哭我就心疼,你一哭我的世界就下雨,洪水淹沒堤岸衝毀大陸。”


    “不能為了我之外的人哭,不值得。”他都沒舍得讓她哭過,她怎麽能為了不想幹的人哭呢?


    “千代!”那一瞬間,就算是真的瘋了她也願意,隻要千代在她身邊。


    蘇馨雨破涕為笑,緊緊摟住這個本應該已經死去的人。


    從那以後,她真的成了一個神經病,和醫院裏的所有人一樣,時不時對著身邊的空氣微笑,撒嬌。


    可笑,外麵的所有人都以為她是為了夜元辰而瘋了的。


    但是這樣的日子沒有持續多久,夜氏集團總裁結婚的消息很快從醫務人員嘴裏傳入她的耳中。


    她崩潰,怨恨。


    為什麽要拆散她和千代,為什麽她和相愛的人不能在一起!為什麽她要與愛人生離死別!


    那婚禮應該是她和千代的!而不是夜元辰和羅夢雪的!


    婚禮那天,蘇馨雨從醫院偷了一瓶硫酸悄悄逃出,來到了婚禮上。


    千代依舊跟著她,擔憂的看著她,勸著她,她隻是對男人柔柔一笑,並沒有妥協。


    婚禮上,紅色地毯、花簾、婚紗……一切都刺紅了她的雙眼!


    明明……明明站在上麵的該是她和千代,該受到祝福的是她和千代,都是這兩個賤人害死了千代!


    都是羅夢雪這個不要臉的女人!都是夜元辰這個惡心的男人!


    好好的千代為什麽會出車禍!千氏集團對上夜氏時出車禍,不用想也知道怎麽回事!


    她不能和相愛的人在一起,憑什麽羅夢雪可以!她不允許……


    “馨雨姑娘,醒醒,醒醒。”


    心中的不甘和怒火還沒有發泄,卻突然一空,像泄了氣的皮球。


    她睜開眼睛呆呆的看著站在床邊這張熟悉的臉,卻有著一雙空洞的眼。


    感覺到那姑娘呼吸的變化,少年鬆了一口氣,慢慢的直起身:“做噩夢了嗎?早飯我已經做好了,起來吃吧。”


    “嗯。”蘇馨雨哼了一聲,卻沒有動,隻是看著少年的下巴說,“千代哥,過來一點,我有話和你說。”


    少年猶豫了一下,朝著蘇馨雨的方向湊過去,卻措不及防的被摟住脖子親了一下。他連忙推開少女後退一步。


    “馨雨姑娘……”


    “都說了要叫我馨雨,什麽姑娘不姑娘,我可是你未來的妻子,親一下怎麽了嗎?再說這隻是早安吻。”


    “早安吻?你這樣親過很多人嗎?”他下意識的問。


    “你猜。”


    “我……”臉頰一紅,他連忙轉身逃似的出了門,“我去把早飯端進來。”


    出了門他才鬆下緊繃的臉,卻聽到屋裏傳出,“當然隻親過你一個,我是孤兒,沒有父母,隻有你。”


    聽完,他的臉頰更加滾燙,卻不自覺的心情好了幾分。


    等少年端著早飯——各種菜——進來時,蘇馨雨已經在桌邊做好了。


    她一直關注著少年,自然也看到了少年手上的燙傷,甚至還有刀傷。


    等千代放下菜,她一把抓住他的手,“以後別去廚房了,你知不知很危險?”


    “沒事,第一次不太熟悉,以後就不會這樣了,廚房的環境我已經記下了。”他點點頭,麵朝少女的方向。


    蘇馨雨知道千代想要證明自己,也不好說什麽,隻能心疼。


    拍了拍少年的手,她連忙起身:“你在這裏等我,昨天的草藥還有點,我給你敷上。”


    一陣風風火火,蘇馨雨回來時手上果然多了幾株尖葉草。


    她熟練的將散血草嚼碎敷在少年身上,連腿上藏著的傷——那是撞出來的——也沒放過。


    千代低眉,感受著傷口上微涼的草藥,眼中慢慢染上幾分柔和,使他冰冷空洞的眸子不再與眉目間天然的溫柔格格不入。


    許久之後,蘇馨雨聽到頭頂傳來少年悠悠的聲音,與以往有些不同。


    “謝謝。”


    “謝什麽。”蘇馨雨起身拍幹淨手上的草藥渣在少年身邊坐下,“以後我們會一直這樣,你要說一輩子謝謝嗎?等我十八了,你必須娶我。嗯——還有,下次去什麽地方,第一次一定要叫上我。”


    一輩子嗎?但願吧。


    少年拿起筷子,點了點頭,“好。”


    好——不知道是在回答一輩子在一起還是娶少女,或是第一次去某個地方叫上少女。


    蘇馨雨直接當做自己最想要的那個答案,開始動用少年做的早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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