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我想繼續往回走的時候,遠處的野地裏突然傳來了一聲嘶啞的老鴰叫,在這寂靜的鄉間曠野中極其突兀,我心中沒來由的一陣發冷,腳步也隨之停住了。


    自古以來,國人都認為烏鴉是一種不祥的預兆,但從實際上來看,它又是一類充滿靈性的生命,與人又許多相像之處,一夫一妻、反哺父母,它的叫聲實際上更應該看成一種警示。


    漢董仲舒在《春秋繁露·同類相動》中就曾引《尚書傳》:“周將興時,有大赤烏銜穀之種而集王屋之上,武王喜,諸大夫皆喜,”是謂烏鴉報喜,始有周興矣!


    但石傑這瓜娃子可不怎麽想,看我愣在原地沒有走,立馬笑罵道:“虎子你狗曰的是不是被李大海給嚇傻了,怎麽連老鴰叫都怕了!”


    但我卻沒有半點心思和他開玩笑,因為那種發冷的感覺已經遍布我的全身,就如同有個人拿著一把鋒利無比的長刀,在離你眼球一公分的距離處肆意晃蕩一般。


    這一瞬間我真的感到頭皮發麻,全身的毛孔都開始舒張,這種感覺在以往也不是沒出現過,而且幾乎都是在晚上,但從未有過如此強烈。


    “石傑,不對勁!”我說話的時候連聲都開始顫動了。


    這時候,我詭異的姿態似乎也有點把石傑嚇住了,他頓時又有些發怵,皺著眉頭扯著上嘴唇小心翼翼地問道:“虎子,到底怎麽了,這深更半夜的你可別嚇唬我啊!”


    我們農村裏的孩子都是野慣了的,向來膽子都是一個比一個大,石傑這小子更是出了名的混不吝,現在連他都一反常態,肯定不單單是因為我的表現被他嚇住了。


    而是很可能他和我一樣感受到了什麽,但卻沒有我這麽強烈罷了,所以才會這樣驚疑不定。


    “石傑,聽我的,咱們先躲一躲!”那種感覺越來越濃鬱了,我感覺自己要是再置身在這條無遮無掩的小道上,怕是沒等出事自己就要先崩潰了。


    說完我就立馬跳下了田坎,窸窸窣窣的鑽進了包菜地裏,然後胡亂的扯了一大堆幹黃的枯草耷在自己身上,整個人在夜色下立刻消失不見,感受著身子底下大地的緊實,這時候我那種不安的感覺才消散幾分。


    石傑這完蛋玩意兒同樣並不是傻子,見我已經率先躲了起來,也立馬拔腿向我跑來,就地這樣順著一滾,立馬也藏進了包菜地裏。


    月光下,稀稀拉拉的雜樹影影綽綽,時不時有微風掠過,帶動散落在田地中的些許枯黃的玉米葉哢哢作響。


    田地裏,我凝望著前方,整個身子藏著雜草中沒有半點響動,氣氛越加凝重,我的冷汗剛冒出丁點立刻就被輕風化作寒氣帶走,但我卻連個哆嗦都沒打。


    “我說虎子……到底怎麽了,實在不行咱們走大路吧!”石傑是真的有點怕了,語氣都帶著顫音。


    “別說話!”


    我猛地打斷了他,因為我很確切的感覺到,它來了!


    小路前麵的轉彎處,也是我們能看到的最後地方,突然傳來一聲石子落下的聲音,這種田間的羊腸道上基本上都是鋪的碎石,平常聽到倒也沒什麽,不過這深更半夜的,誰會有著閑工夫和精神頭來像我們一樣鑽這種小路呢?


    我心髒的跳動似乎都在瞬間緩慢了幾分,空氣仿佛都已經凝固,我將雙眼努力瞪到了最大,甚至有些發疼的盯著那裏。


    終於,一個黑乎乎的聲音轉瞬間出現,它半躬著身子,雙肩高高的聳起,腳步高一下底一下,速度不慢但偏又沒發出半點聲響,說是走動不如更像是在飄。


    這種詭異的場景你是沒法想象的,那種不寒而栗的感覺甚至快講人逼的壓抑的發瘋,就如同你半夜睡醒的時候,突兀發現邊上還坐著一個人,背靠著床頭對你麵無人色的冷笑。


    這種時候,我別說扭脖子了,就連目光也似乎呆住了,根本不敢挪動半分。


    想起以往常聽老人們說起那些鬼故事時候,我總是喜歡擼起袖子做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可等自己真正碰上這些髒東西的時候,才知道那種幼稚是多麽可笑。


    我看不清它的樣貌,雖然有夜色昏暗的原因,但更多是因為它本身就是灰蒙蒙的,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甚至晃眼看到它身後似乎有一條類似於飄帶的物體。


    但這玩意怎麽看都像是一條尾巴,不過有尾巴的東西能跟人類一般行走嗎,即便是猴子,也從未聽說過有個頭如此之大的種類啊,所以我不敢多想。


    無論怎樣,這玩意已經從我的麵前走了過去,眼見著就要消失在視線內,我甚至都開始微微喘息了,但它又突然無端的停了下來,作出了一個轉身的動作,我甚至聽到了嗅味的聲音,這個東西的動作像極了尋東西的土狗,隨後它更是認準了我所在了這個方向,直端端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盯著我們,像是要找出不對勁的地方。


    我的心在這一瞬間是真的是快要提到了嗓子眼,但終於還是強忍住了那種拔腿就跑的衝動,不過汗水依舊控製不住的唰唰唰往外冒。


    終於,那個東西往這裏邁出了第一步,我的腦子忍不住一抽,臉色更是變的鐵青,就好像它這一步是踩著我的心髒走過來似的。


    第二步、第三步、第四步、就在它快要跳下田坎之時,我腳後的方向突兀傳來一陣雜亂的響動,接著便是翅膀猛地撲動的聲音,再後來便是接連不覺得‘啊、啊、啊!’的叫聲,從我身體上麵躍過一直掠向高空。


    這一來二去的變動幾乎快折騰的我精神崩潰了,就在這種快瀕臨絕望的時候,那個東西終於在我的注視下停下了腳步,又轉身踏上了離去的路途。


    一步、兩步、我緊緊的目送著它離去,終於在它徹底消失了幾分鍾後,我才如釋重負,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整個人如同癱了一般靜靜的趴在地裏,臉頰緊緊的貼著冰冷的泥土,淚水不由自主從鼻梁滑下融入其中。


    我就這樣無知無覺的又靜靜的呆了幾分鍾,這才掙紮著爬起身來,畢竟這個地方著實是不安全,說不準那個鬼東西到時候還要折回來,那就有樂子看了。


    我蹣跚著步履挪到石傑邊上,一腳踹在他癟癟的屁股上,小聲的催促道:“石傑你奶奶的,快起來了,咱們得溜了!”


    不過這孫子卻一反常態,我這又罵又踹的,他居然還趴在原地紋絲不動,與他以往的尿性完全是兩個模樣。


    “你特麽不是暈了吧!”我嘀咕著用力把他翻了個身,然後把手湊到他鼻子前,發現還有著進出的氣兒,但雙目緊閉,果然是昏了過去了,隻是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昏迷的。


    “你大爺的就是命好,我一個人擔驚受怕的,你特麽倒好,睡一覺起來就完事了!”我對這孫子的昏迷十分羨慕,同時一巴掌呼到了他的打臉上。


    不出所料,這種溫度下的疼痛幾乎是翻倍了,石傑立馬就抽搐著嘴角半眯著眼睛醒了過來,不過他卻沒有計較挨了巴掌的事,而是在看到站在身前的我後,立馬站起身來抓住我的雙臂,哆嗦著口齒不清的喊道:“虎子、虎子,我……我……見鬼了!”


    “廢話,老子也看見了,你個慫貨剛才被都嚇暈了,咱們先回去再說吧!”這時候正是十三、四號,月光越來越亮堂,將四周的照的明晃晃的,但是我心裏卻越來越一陣陣的犯怵。


    在這種時候,石傑毫無意外對我的決定是舉五肢同意的,我倆為了安全起見,一路上硬是沒走過小路,全是靠著辨別了大致方向後,從一塊塊高高低低的田地裏硬生生的翻了回去。


    回家之後才發現我前兩年才做的一件藍布棉襖上,全是大大小小的劃痕,所幸天色暗爸媽也沒注意到,我又一溜煙鑽到了爺爺的屋子裏,畢竟今天晚上遇到這種事,打死我也不敢一個人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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