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一念整個人有些僵硬。


    腦子裏,循環回蕩著一句話。


    產後大出血。


    怎麽會這樣呢。


    幸虧,宋一念準備得齊全,雖然發生了意外,但是醫生的搶救工作仍然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馬上進行心跳複蘇。”


    “血包,立刻輸血。”


    那方,醫生們正在進行緊急搶救,還不忘讓宋一念離開。


    畢竟,宋一念在這裏,有些礙事啊。


    “宋先生,請您先離開。”


    離開。


    宋一念聽到這兩個字,猛然回神。


    不。


    他不能離開。


    顧傾城還在這,他怎麽能離開?


    宋一念攥著顧傾城的手,沒有離開,反而是更加湊近了幾步。


    “傾城,”宋一念看著麵色蒼白,已然昏迷過去的顧傾城,語氣輕的近乎於無,“別怕,不管去哪裏,我都陪著你。”


    黃泉碧落,上天堂,或者下地獄,他都會陪著她。


    所以,不用怕。


    他不會讓她一個人。


    “宋先生,您……”


    “我不會走,”宋一念打斷了醫生的話,語氣平靜得有些可怕,“繼續。”


    她們的工作,是繼續搶救。


    而他,要陪著她。


    醫生還想說什麽,隻是,在看到宋一念眼神的一刻,放棄了。


    那種眼神,讓她清楚地知道了一件事情。


    宋一念不會離開。


    絕對不會。


    醫生妥協了。


    畢竟,能讓她這個見慣了生離死別的人,也覺得觸目驚心,她沒辦法再讓宋一念離開。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宋一念卻像是聽不到醫生的聲音一般,隻是貪戀地看著顧傾城。


    不怕死亡,但懼離別。


    他隻怕,她走的太快,他會追不上。


    “滴——”


    儀器突然發出聲響,宋一念瞳孔猛地收縮,握著顧傾城的手也驟然收緊。


    心髒,似乎隨著那一聲冰冷的機械聲而停止了跳動。


    這一刻,宋一念覺得,整個世界都脫離了星河軌道一般,扭曲著離他而去。


    “傾城。”


    嘴唇動了動,他隻能默念出這兩個字。


    ……


    “一念,”顧傾城靠坐在床邊,扯了扯身側宋一念的袖子,“我想看看寶寶。”


    “不行。”宋一念想都沒想,直接拒絕了。


    而後,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太過激烈,生怕顧傾城會不高興,宋一念連忙解釋著,“媽在照顧他,你放心,你現在身體還很弱,不能太勞累了……”


    說著,宋一念又開啟了話癆模式,停都停不下來。


    顧傾城嘴角抽了抽,眸中卻泛起點點水光。


    她知道,宋一念是真的被嚇到了。


    那天,顧傾城的心跳是真的停止了。


    隻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母子連心,在那一刻,門外,孩子的哭聲穿透了隔層,伴著宋一念宛如野獸悲鳴的哀嚎聲,竟然硬生生讓顧傾城活了過來。


    原本已經發狂,要跟顧傾城一起離去的宋一念被醫生的聲音喚醒了神,撲到床邊,一遍又一遍地喊著顧傾城的名字。


    而顧傾城,終是脫離了危險。


    隻不過,依舊很虛弱。


    顧傾城是被宋一念抱出來的。


    因為是順產,所以顧傾城身上沒有什麽傷口,經過搶救,也已經沒什麽大礙了。


    而整個手術間,沒有一個人敢上前,觸碰顧傾城。


    宋一念的眼神太可怕,就像是神話故事中,守護著珍寶的凶獸一般。


    不,說是守護珍寶其實不準確,根本就是護著命一樣。


    在走出來的一瞬間,顧潔兒抱著孩子,想要上前。


    然,那一刻,宋一念落在她懷中孩子身上的眼神,讓她整個人都打了個寒顫。


    顧潔兒毫不懷疑,如果不是因為宋一念懷裏抱著顧傾城,如果不是因為這是顧傾城拚命生下來的孩子,宋一念真的會衝上來,把她懷裏的孩子狠摔在地上。


    他的目光,恨意毫不掩飾,不像是在看自己的兒子,倒像是在看仇人一般。


    原本,顧潔兒還準備讓把孩子放在顧傾城身邊,讓孩子陪陪她,可是看到宋一念的眼神之後,顧潔兒不敢了。


    虎毒不食子,這句話,放在宋一念身上不合適。


    在他眼裏,孩子,隻是顧傾城的伴隨物而已。


    顧傾城昏迷了一天一夜,一睜開眼睛,看到的,是憔悴到不行,下巴上已經冒出胡須的宋一念。


    顧傾城嚇了一跳。


    生完孩子,她就暈了過去,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但是宋一念一副活像是幾天幾夜沒合眼的樣子,委實讓她有些震驚。


    可是,未等顧傾城說些什麽,宋一念忽然抱緊了她,哭出了聲。


    顧傾城不是沒見宋一念哭過。


    當初,兩個人在拍攝《偽裝邂逅》和好的時候,宋一念也落淚了。


    隻是,那個時候的他,是無聲落淚,已經讓顧傾城知道了什麽叫做心疼。


    可是這一次,宋一念毫不掩飾,周身氣息悲涼,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


    他怕了。


    顧傾城來不及多想,輕拍著他的後背。哪怕他的胡須有些紮得她脖子上嬌嫩的皮膚生疼,也沒有推開他。


    她猜到了,定是她昏迷過去之後,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情。


    顧傾城沒有懷疑是不是孩子出了什麽問題。


    因為她知道,能讓宋一念變成這個樣子的,隻有她,就連他們的孩子,都不可能。


    況且,在昏迷前,顧傾城聽到醫生說孩子很健康了。


    也是聽到了這句話,她才放心地暈了過去。


    “沒事了,”顧傾城還有些虛弱無力,卻硬撐著安慰他,“我不是好好的麽,沒事了。”


    “傾城,”宋一念的聲音有些破碎,帶著難掩的脆弱,“求求你,別離開我。”


    卑微,後怕。


    出事的時候,他想的,隻是顧傾城去哪了,他就去哪。


    可是,事後,顧傾城脫離危險之後。他才想起來害怕。


    怎麽可能不怕?


    “不會的,”顧傾城的聲音越來越小,“不會離開你的。”


    而後。顧傾城再一次昏睡過去。


    她身體本來就很弱,這一次醒來,不過是硬撐著,看到宋一念這幅樣子,顧傾城心痛難耐,這麽一來,自然撐不了多久。


    隻是,顧傾城沒了聲音,失了力道,委實嚇得本身就還在恐懼中的宋一念三魂七魄都出了竅。


    又是一陣雞飛狗跳,在醫生無數次擔保,顧傾城隻是因為太累而昏迷之後,宋一念才放下心來,握著顧傾城的手,一遍又一遍地親吻著。


    這之後,哪怕顧傾城的手隻是稍微涼了一些,宋一念都會嚇得心跳驟停。


    實在是當時顧傾城指尖的溫度,涼到了他心底,讓他整個人都像是被推去冰窖中冷凍了一般。


    這之後,原本把顧傾城當眼珠子護著的宋一念變本加厲,隻要超過五秒鍾沒有看到顧傾城,都會慌得像是迷路的幼齡兒童一般,不知所措的同時,又帶著深深的暴戾。


    不管顧傾城的任何事情,喂水喂飯,擦身沐浴,都是宋一念一手包辦的,甚至,就連顧傾城上廁所的時候,宋一念都跟去,鬧得顧傾城渾身都不自在。


    不過,她倒是沒有生氣。


    她知道,產後大出血的事情,是真的嚇到他了。


    宋一念對顧傾城照顧的程度,讓顧潔兒都歎為觀止。


    隻是,讓顧傾城無法忍受的是,從她清醒過來以後,整整七天,都沒有看到她的寶寶。


    宋一念不讓。


    顧潔兒也不敢。


    顧潔兒擔心,宋一念情緒一失控,做出什麽無法挽回的事情。


    這七天,宋一念整個人都化身為話癆,隻要顧傾城一提寶寶的事情,宋一念不會生氣,反而是輕聲哄著她,說了一堆,就是不讓她看孩子。


    “一念,”顧傾城有些委屈,“你是不是不喜歡寶寶?”


    宋一念一窒,止住了差點脫口而出的話。


    他不喜歡。


    甚至,他討厭。


    就是那個孩子,差點讓他失去顧傾城。


    可是,再討厭,他也恨不起來。


    因為,那是他和顧傾城的孩子。


    隻不過,讓他像個慈父一樣,他也做不到。


    以前,對這個孩子,宋一念很期待,但是現在,宋一念卻後悔了。


    他不想要孩子了。


    他隻要顧傾城。


    孩子,比不上顧傾城的一根頭發重要。


    顧傾城明白宋一念的想法。


    說不感動,肯定是騙人的,但是,顧傾城不能放任宋一念這麽下去。


    這個孩子,是他們愛情的結晶,顧傾城不希望宋一念討厭他。


    “一念,”顧傾城抱著宋一念,蹭了蹭,輕聲撒著嬌,“我們一起看看寶寶,好不好?”


    頓了頓,見宋一念還是沒有反應,顧傾城再接再厲,“你猜,寶寶是像我多一點,還是像你多一點?”


    顧傾城敢肯定,宋一念從寶寶出生起,就沒去看過他。


    聽了顧傾城的話,宋一念眉眼柔和了幾分。


    他覺得,肯定是像顧傾城多一點。


    感覺到宋一念氣息的變化,顧傾城勾了勾唇,接著道:“去看看吧,還是說,你不喜歡我生的寶寶?”


    說到最後,語氣帶著幾分毫不掩飾的委屈。


    一聽這話,宋一念急了。


    他最怕顧傾城不開心了。


    “不是,”宋一念緊了緊手臂,“傾城,我怎麽可能不喜歡?”


    他愛她。


    愛到骨子裏。


    但是,正因為他愛她,所以看到那個險些害了顧傾城的孩子,宋一念怕自己控製不住內心的暴戾。


    “一念,我們去看看寶寶,好不好?你這個當爸爸的如果不喜歡他,他該多傷心啊,”


    顧傾城的意思,隻是想讓宋一念記得,他是孩子的爸爸。


    然,聞言,宋一念怔了怔。


    他是寶寶的爸爸。


    所以,顧傾城會遭遇這種事情,他也脫不了幹係啊。


    一瞬間,宋一念的臉,有些猙獰扭曲,帶著痛苦和自厭,像是陷入了眸中死循環中一樣。


    顧傾城一驚。


    她知道,宋一念很偏執。


    所以,絕對不能讓他多想。


    “一念,”顧傾城的聲音很輕很柔,帶著淡淡的安撫意味,“你不喜歡,我們就先不去了,好不好。”


    宋一念垂眸,死死地咬著下唇。


    心中似有一把火,稍有不慎,便會把他整個人點燃。


    他在想,如果不是因為他,顧傾城是不是就不會遭遇這種事情?


    思及此,宋一念恨不得立刻把自己解決掉。


    有些,恨自己。


    “一念,別多想,如果沒有你,換成別人,說不定我已經出事了,”顧傾城雖然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麽,但是隱約間,模模糊糊的,她聽到了宋一念的聲音,“我聽到你的聲音了,是你叫醒我的。”


    “所以,不要討厭自己。”


    “畢竟,你是我愛的人啊。”


    語落,封唇。


    顧傾城吻上宋一念,拋去羞澀,伸出舌尖勾著他,引誘著他。


    雙手,狀似無意,偏偏處處點火。


    宋一念心中的那把火,漸漸由著顧傾城控製,燒到了別的地方。


    隻是,沒兩秒,宋一念便摁住了她的手,製止了她的動作。


    “不行……”


    不行。


    顧傾城還在坐月子。


    他不能……


    顯然,顧傾城也想起了這件事情,頓時羞紅了臉。


    她隻想著讓宋一念冷靜下來,卻忘了自己是什麽情況了。


    如果不是宋一念製止她,隻怕,又要亂成一團了。


    “我……”


    顧傾城囁嚅著,看著宋一念眸中的隱忍,還有身體的變化,默默低下頭。


    咳咳,是她忘了。


    不過,現在怎麽辦啊……


    那方,宋一念深吸了一口氣,而後讓顧傾城躺回床上,自己也躺在旁邊,緊緊抱著她,卻也不忘控製著力道,沒有弄疼她。


    灼熱的呼吸噴灑在頸間,顧傾城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卻不敢大力掙紮,生怕讓宋一念的火更旺,燒的他更難受。


    然,顧傾城也知道,宋一念不會離開。


    宋一念不會離開她半步。


    “一念,”顧傾城伸出手,勾著宋一念的小拇指,“這不是你的錯,所以不要想太多。”


    本身,就不是宋一念的錯。


    就算不是和宋一念在一起,隻要生寶寶,這種事情,就不可避免啊。


    顧傾城知道,宋一念也很清楚這種事情,他隻是過不去心裏那道坎而已。


    “嗯。”


    宋一念應了一聲,深深嗅了幾口顧傾城身上的味道。


    和以往清冽的薄荷香不同,生育之後,顧傾城身上伴隨著淡淡的奶香味,讓宋一念越發沉淪。


    ------題外話------


    感覺寶寶好可憐,剛出生就被親爹各種嫌棄~╮(︶﹏︶)╭


    不過,後麵肯定會有所改變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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