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的華瑾大公主一直沒有歸來,看來是不會來了。


    許是因為她不在,勤帝心事重重,齊玄宸亦有些心不在焉。


    平常酷愛飲酒作樂的武親王,更是哈欠不斷,神情萎靡,提不起精神。


    宴會上,隻有聞闕和八娃似乎絲毫沒有察覺異常,一直在與旁邊的人敬酒,飲酒吃肉,不亦樂乎。


    酒宴開始沒多久,齊貴太妃便推說不勝酒力,先行一步退下了,寧薇孕中本就不能飲酒,自然就順著齊貴太妃的話往下說,陪著齊貴太妃離場。


    一路上人多耳雜,兩人並排而行,並無多言。


    直到進入小佛堂,寧薇將冰玉生花玉鐲交給齊貴太妃,這才將太後離世之事告訴了齊貴太妃。


    齊貴太妃痛哭出聲,將冰玉生花玉鐲捂在胸口,大罵自己不孝,說她自己不配為人子女。


    被她的悲傷情緒渲染,寧薇和劍眉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生離死別,讓人難以接受,然而,最終總是會接受的,隨著時光的流逝,一切悲傷都會隨之淡去。


    隻是那些無可挽救的遺憾,卻會沉澱在心中一生。


    永晴公主遠嫁異國,並非出自她的本意,寧薇不忍她如此自責,遂出聲安慰道:“皇姑姑,無法留在皇祖母身邊盡孝,並非出自您的本意,您本也無奈,何必如此自責?若是傷了自己的身子,未免得不償失。”


    聽到這話,齊貴太妃哭的更加淒慘,她哽咽著說道:“是我的錯,是我選擇了先帝,是我不孝!當初華瑾便有意放我離開,是我自願留下,母後若是知道這些,定然會怪我,怨我!”


    寧薇聽言,沉默了許久。


    雖然她不明白齊貴太妃身上到底發生過何事,但她知道,那必定並不輕鬆。


    寧薇輕聲勸道:“阿宸說,皇祖母臨去之時,還在念叨著您的名字,她老人家一直以來最掛念的就是您,您沒有陪伴她走過生命的最後一層,她老人家心中必定是有些遺憾的。”


    頓了頓,寧薇話鋒一轉,繼續說道:“但是,可憐天下父母心,我也即將為人母親,心中明白,做父母的隻望了子女安好。就算子女不在身邊,他們若是安好,做父母的也就安心了。想來皇祖母也是這樣想的,她老人家是離開了,可是她老人家心中最希望的就是您能好好活著,不需要您為她的死而難過,她老人家最想要的,隻是您沒了她老人家,還是依舊能夠心有歸依。”


    寧薇富含情感的一席話,讓齊貴太妃動容不已。


    寧薇說完這話,便閉上了嘴巴,不去打擾齊貴太妃。


    她知道有些事情,旁人多說無益,還得自己想通才醒,母親新喪,齊貴太妃心中悲傷是無法避免之事,現在的她需要時間調整心情。


    寧薇定下心神,想要給齊貴太妃渡些靈氣,好組她安定心神。


    沒曾想,卻發現周身空空蕩蕩,哪裏還有半點靈氣存在?


    寧薇心中大驚,這是怎麽一回事?


    為何她聚集在身邊的靈氣全部消失不見?


    到底發生什麽?靈氣是何時消失的?


    寧薇並非時時刻刻都會見到靈氣,隻有在心神專注時,才能看見旁人根本不可能看見的靈氣。


    且,隨著她對靈氣的掌控愈發熟練,吸收的靈氣愈來愈多,靈氣對她也變的異常親和。


    將靈氣引來之後,根本不需要她費盡心神控製,靈氣就會乖乖待在她的周圍,從來沒有突然消失的情況出現。


    她看向窗外的矮樹,也沒有看到絲毫靈氣,心中恐慌更盛一分。


    靈氣一直是寧薇除齊玄宸以外的另一個依賴,此刻發現自己周遭根本沒有半點靈氣,寧薇心中的恐慌可想而知!


    一向從容的她,不知所措的抽出手帕,站在原處不知該如何是好!


    寧薇,千萬不能亂,不能被靈氣影響了心境,靈氣本是神秘之物,它的存在本就是一個例外,就算沒有了靈氣,你也不能自亂陣腳!


    寧薇在心中一遍又遍的警告自己。


    良久後,經過一陣混亂,她的心神終於平靜下來。


    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寧薇心道:靈氣本就是上天的恩賜,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我能擁有它這麽久,已經足夠幸運了,就算它真的消失,也該坦然麵對才是!隻是可惜了那些患病之人,或許我再也沒有能力為他們醫治了。


    不得不說,寧薇此女的確豁達。


    若是旁人遇到這種情況,怕是要痛哭流涕了,而她卻能在短短時間之中,想通看透,其心性之堅韌,實在異於常人。


    寧薇方才臉色的轉變沒有瞞過劍眉的雙眼。


    劍眉有些擔心的問向寧薇:“小姐,您是不是身子不適?為何臉色這樣差?”


    她的聲音很輕,還是讓依舊在流淚的齊貴太妃回過神來,她抹了把眼淚,細看了寧薇片刻,“是不是小佛堂裏的檀香熏的慌?我陪你出去走走,透透氣吧。”


    寧薇也想去樹木茂盛的地方看看,她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再也看不到靈氣的存在了。


    遂沒有拒絕齊貴太妃的提議,待齊貴太妃讓人打水擦了擦臉,便走出了小佛堂。


    豈料,剛走到小佛堂的院子中,華瑾大公主便領著珠兒邁步而入。


    寧薇停下腳步,目光從華瑾大公主臉上劃過,發現她雙目通紅,一看便知定是先前大哭了一陣。


    華瑾大公主看到寧薇也有一絲怔愣,顯然沒想到寧薇也在小佛堂,她將寧薇上下打量了一番,看見她圓鼓鼓的肚子,眼中出現了一絲欣慰。


    這一絲欣慰,讓寧薇感覺到了些許暖意。


    她扶身行禮,道:“寧氏見過…大公主。”在稱呼華瑾大公主時,她稍微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以大公主相稱。


    畢竟華瑾大公主和齊玄宸還未正式認親。


    華瑾大公主伸手將她扶起,雖然強裝平靜,有些木楞的動作還是顯得有些不自然。


    想來也是,多年未見的兒子她尚且不知如何麵對,更何況是肚子裏懷著她孫兒的寧薇?


    不過話說回來,婆媳第一回相見,先露怯的竟然不是兒媳,而是作為長輩的婆婆,當真有些另類。


    其實,相較於家中長輩眾多,習慣於長輩親人相處的寧薇,華瑾大公主在這方麵顯得極為生澀。麵對朝中大事,她可以做到殺伐果決,榮辱不驚,可若要論到與親人相處,她就差了不是一星半點。


    這一點,從她和勤帝的相處之中便可以看出。


    明明互相關心,卻各種難解別扭!


    寧薇則與她恰好相反,寧薇對國家大事並不上心,權利對她而言,吸引力並不大,她最關心的,是她的家人愛人朋友,所以在麵對這個身份有些尷尬的婆婆時,她完全可以從容以對。


    她用眼睛的餘光,悄悄打量了華瑾大公主一眼。


    先前在大殿之上,離得較遠,看得不如此刻這樣清晰,這一眼卻是讓寧薇更覺驚豔。


    她一直認為,齊玄宸是她見過的人之中,長相最為好看的一個,如今卻是不由自主的改了想法。


    原來,齊玄宸的容貌是傳自他的生母。


    華瑾大公主就像是集天地之靈氣而生,她的容貌無一處不精致,無一處不是美的動人心魄,她的一切仿佛都是剛剛好的,多一分則太多,少一分則太少。


    她不像寧薇正是年紀最好之時,然而,歲月對她似乎格外眷顧。


    不但沒有折損她的美麗,還為她沉澱出年輕女子遙不可及的雍容氣度,還有那股子渾然天成的成熟女子的氣息,也不免會讓見到她的女子自慚形愧。


    寧薇倒是沒有自慚形穢,卻也沒有例外的,被華瑾大公主的美深深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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